文：清荷
圖：來自網絡
昨天閱讀了一位老師的文章，講述了村上的幾個弱智的人，文中稱這類除了吃飯就是睡覺，什麼也不想，沒有生活負累。他們被稱為「守村人」。看到這一幕，悲天憫人的我，心中卻泛起漣漪，看到標題的那一剎，便想到了他一一我們村上也有一位這樣的守村人，他叫敏子，說起來，我有好幾年沒見到他了吧！
也許人是禁不住念叨的，也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昨夜敏子竟進入我的夢鄉，醒來不免傷感，有個濕熱的東西在腮邊漫遊。
敏子今年大約三十多歲了吧，家住在我們村的最西頭，椐說是小時候因為犯羊羔瘋，把腦子抽壞了，走起路來，因無法把控身體的平衡，而顯得趔趔趄趄。
家中這樣的孩子，是爹娘一生的痛，他父母盡最大能力保護他，愛他，姐姐和弟弟也關照他，每當吃飯的當兒，便傳來他們家人的呼喚：「敏子，吃飯啦！"，村上的人也有幫他應聲的："敏子在這哪！。有時他會邊大聲回話，邊往回趕。後來，隨著病情的發展，他常溜出去卻找不到回家的路。
敏子肯說話，常自言自語，而且似乎記性特好，村裡的男女老少，該怎麼稱呼，他一點也不糊塗，在路上，只要見到人，就熱情的打招呼，無論是「嬸子大娘」還是「四叔三爺爺」，他都叫的準確無誤，我們村上的人都說，看這點，敏子比誰都精，安不錯位。
平時，碰到個溜鄉做買賣的，他也去湊熱鬧，還給人家指路啥的，問人家家在哪裡。久而久之，溜熟鄉的生意人都樂意和他囉囉嗦嗦幾句，若有幾次不見，便會問村上人：咋沒見你莊上的敏子來？
敏子的媽媽曾帶著他出入教堂，還別說，本來肯說話的敏子倒學會唱幾句詩歌，一見到人就說，我給你唱詩歌吧。有時，好事者也會善意地喊他，來來，唱詩歌。每當這時，便會看得出他感到自己多光榮似的，唱起來：生命的河，喜樂的河，緩緩流進我的心窩……哈哈，人們在鬨笑中打發著無聊的時光。
他母親也教他一些基本的生活常識，和一些做人的原則，我覺得這點我那個姨的想法是正確的，比如不打小孩，不嚇唬小孩，不罵村上的人，不拿別人的東西，不吃別人家的東西。所以村上的孩子並不害怕他，有時會看到二十多歲的敏子，遠遠地看著一群做遊戲的小孩子，口中吸吮著手指，眼裡露出羨慕的目光。
因為我婆婆和敏子的娘是一個莊上嫁過來的，按關係敏子管我婆婆叫姨，每當他溜達到我們這片時，我們家的人都會給他個饃或其它的零食，碰到吃飯的當兒，總會喊他讓他填飽肚子，他也會給來找他的媽媽說學上一通：我不吃，俺姨硬叫我吃，嘿嘿……
我們全家都叫他敏子，從不在他名字前加那個"han"字。所以我這篇文章里不會出現那個傷心的字的。有時我在想，倘若童年的他沒有生那場病，多好！可惜，世上沒有如果。
早年我在家做過軋麵條的生意，那時兒子四五歲，敏子也常去湊熱鬧，給他吃飯是常有的事，有一次他轉悠到我跟前說：二嫂，我給你看孩子不。當時我真的很感動！因為我的生意需要乾淨的環境，我只得告訴他：聽話，去別的地方玩去，你不走的話，嫂子就生氣啦。或者對他說：敏子跑的最快啦，一會就跑回家啦！這些果然湊效，我話音剛落，他就沒了蹤影。
有時對於敏子的"智商」，真讓人費解，第一次見敏子，是我剛結婚後的那年夏天，婆婆喊來正在門口轉悠的敏子，給他盛了碗飯。只聽敏子指著我問我婆婆：「姨，這個新來的人是誰？我咋不認的？」聽，這話多像正常人。
母親告訴他：「你要叫她二嫂，以後別嚇她」。他又一個反問，姨，這是二嫂，那俺大嫂呢？讓人哭笑不得。從那以後他只要見到我，就打招呼，有時還會問上一句，二嫂，俺姨幹啥去了！
敏子不停地在村中轉悠著，有時也會轉悠到外村，家人不得不加強看管，有時把他關在院子裡，可他還是會想辦法跑出去，為此，他家裡傷透了腦筋。
有一天跑出溜達的敏子倒做了一件好事，我們村後的莊上也有一個"老魔道″，是一個六十多歲的婦人，年輕時因計劃生育，被嚇得神經不大正常，故而得名。
一天，她竟自己跑出村在我們莊後的大坑裡淌水，當時啥情況誰也不清楚。反正是在外轉悠的敏子跌跌撞撞地跑回村，見人就說他看見坑裡有人在水裡"打砰砰」。
正是因為敏子的提醒，村民們及時趕到，才把奄奄一息的"老魔道″拽到坑邊。為此，她的兒女還給敏子買了好多吃的東西。一時，敏子竟成了英雄。
敏子還有一個絕活，翻眼皮。我們一般人都不大會翻，尤其小眼睛，若眼中進了垃圾，想翻著眼皮，把垃圾清理出來，是要費幾番周折的，就是大眼睛雙眼皮，外行人也翻不好，敏子在這一點上，可以說在我認識的人中絕對是冠軍。
他不用手，把臉貼在樹上，或貼在牆上，輕輕一擦，上眼皮便露著紅色的內皮翻貼在眼瞼上，鼓著黑白分明的眼球，而且他也會同時翻下眼皮，或者一會翻上眼皮，一會翻下眼皮，一會同時翻上下眼皮。甚至他用手放在眼前一擼，眼皮便會翻上來。而且只要他不想閉眼，翻出的眼皮可以保留幾分鐘。
這時，他常常昂著臉，像砣螺樣轉上幾圈，這個情況下的敏子，樣子最可怕，也最危險，往往接下來就是他開始犯病。每當想起他翻眼皮就讓我聯想到"換臉」。
也不知為什麼，今天我心裡特別不平靜，總和老公念叨敏子。不覺向家中嫂子打電話尋問，得知他隨父母去了弟弟所在的城市，他父母在一個工廠負責看大門，那個企業老闆還每月給敏子一干多塊錢的生活費。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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