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修鎔
圖：來自網絡
一
村民高成閏感覺頭重腳輕
已經半年有餘
他以為扛一下就過去了
但在一次打農藥時
他猝然暈倒在田邊
到鎮里檢查
醫生說最好到縣醫院
到縣醫院
醫生說最好到市醫院
住了一月院之後，大兒子帶他回了家
高成閏問大兒子他患的究竟是啥病
跑來跑去的
大兒子說，沒啥
醫院的主治醫生說，回去吃點藥就好了
二
高成閏的老伴，幾年前就沒了
到家後，二兒子已經打掃乾淨了房屋
二兒子原本在南京打工的
現在卻和他住在了一起
很少看她的女兒
買了很多牛奶、雞蛋和其它營養品
塞滿了高成閏床前的柜子
高成閏的屋子
除了他睡覺的地方之外
只有盛糧食的兩個洋煙灰缸
顯得空空蕩蕩
二兒子在他床的旁邊
支了一張小床
高成閏的床頭上
放著老闆的遺像
他用平時裝錢的手帕
把相片擦了又擦
三
兩個兒媳
都在常州的一家服裝廠打工
也請假回來了
她倆在高成閏的床前
噓寒問暖
不住地問：大大，你想吃啥，就講
兒子也在一旁幫腔
說，大大，咱現在有錢了
想吃啥，咱就買啥
高成閏才71歲
沒去醫院檢查之前
他還種著6畝多地
如今兒子讓他躺在床上休息
他躺不住
過去忙碌的日子
他多想躺下休息
可，真正閒下來
他才發現，原來最累的事，竟然是閒著
趁家人不在的時候
他扛著鋤頭走向田間
走到一半
就被兒子攆上，強行拉回了家
女兒在她村裡的路口開飯店
一天到晚，忙得腳不沾地
現在，女兒天天都來
打包帶著很多好吃的飯菜
可高成閏不餓，什麼也吃不下
女兒看他瘦弱的樣子
轉過身，偷偷地把淚滴揉進雙眼
四
高成閏每天窩在床上，窩在院子裡
每天看著子女忙來忙去
有時他會長久地凝望著老伴的照片
回想他們曾經年輕的日子
高成閏說去草垛抱柴火
兒媳不讓
高成閏說去村東頭看看當年的老夥計
兒子不讓
兒子把他的老夥計叫來，陪高成閏聊天
村裡的大腳嬸子來
告訴他不要亂想
村裡的瘸子大爺來看他
說這樣的小毛病
休養一段時間，就康復了
可高成閏的心裡
卻像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
五
高成閏越來越消瘦
醫生說，高成閏屬於肺癌晚期
最多能撐兩個月
兒子和兒媳知道父親的時日不長
開始為他準備後事
高成閏沒有照過照片
大兒子找出他的身份證
到街上的照相館
製作好了遺像
弟兄倆到了家裡的麥田
站在娘的墳頭前看了又看
想著如何把這小土堆切開
讓父親也酣睡在這裡
六
回家一個多月了
高成閏無所適從
躺累了，站會
站累了，坐會
坐累了，躺會
為了省電
他晚上也不捨得開燈
兒子打開，他又關上
兒子難過著，也嘆息著
晴天的時候，兒子攙著高成閏
在門口曬會太陽
在那裡，他可以看到那塊麥田
麥田裡，躺著他的老伴
他知道，老伴已經寂寞了太久
她站土堆上，似乎在不停地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