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耳曼史評述——羅馬時期的日耳曼民族及其古老神秘的歷史文化

2022-03-13     耀眼生活

原標題:日耳曼史評述——羅馬時期的日耳曼民族及其古老神秘的歷史文化

引言

「古日耳曼」的神話傳說本身便已迷霧重重、令人費解,但這些說若是與其他同樣複雜艱深的歷史遺產彼此交織,其難以理解的程度足以更深一層:日耳曼世界的絕對「核心」——正如西萊茵蘭地區之於奧地利一般——與羅馬帝國充分地融為一體,這片核心地帶正坐落於電影《角鬥士》中大篇幅深入描繪的戰線後方。

諸如科布倫茨、沃爾姆斯及奧格斯堡(奧古斯都的城鎮)等德國城市起初都在公元世紀由奧古斯都或提比略下令建造作為堡壘之用,弗拉維王朝諸帝則建造了雷根斯堡、巴登-巴登、海德堡、科隆、維也納及其他眾多城市。

圖|雷根斯堡街頭

這些德國城市讓人很難聯想起那些毛髮濃密的原始部族以及幽深茂密的原始森林。道路、橋樑通向四面八方,街頭四處售賣大罐的橄欖油,市政中心隨處可見——它們代表了截然不同的另一面,同時也對無數的德國市鎮產生了深遠影響,讓這些地方看上去充滿蒙蔽性,或者說,看上去非常不「日耳曼」。這種源遠流長的歷史遺產讓日耳曼人有機會直接接觸拉丁文化,這一點又與塔西佗書中的泛泛描繪大相逕庭,儘管這種接觸渠道相比曾經引導他們森林中的先祖的那些道路,並沒有高明多少。

那些今天坐落於雷根斯堡和特里爾等地的零星羅馬式建築,很難讓人把這裡最初的、早已消逝於歷史長河中的原住民同今時今日偶然居住於此的人們聯繫到一起。儘管這些蘊含羅馬風格的建築可能並非正統,但對眾多日耳曼人而言依然有著十分重要的意義,這些迄今為止出現過的「偽造品」也已經幾乎與真品混為一體,難以區分。對古羅馬往日榮光的渴慕與懷戀貫穿整個神聖羅馬帝國時期,尤以查理曼時期(742-814)為最。這位皇帝正是以「西羅馬帝國皇帝」自居,以此顯示自己統治的合法性,並復興古典研究,仿建晚期羅馬及拜占庭帝國的建築風格,甚至他本人也是在羅馬城內由教皇加冕為「羅馬人的皇帝」。

圖|羅馬式建築遺址

查理曼最強大、具有代表性的先輩之一,君士坦丁大帝曾在公元4世紀早期即位成為西羅馬帝國皇帝,君士坦丁的權勢正是從羅馬帝國城鎮特里爾開始發展壯大,他本人的最大樂趣便是在特里爾的競技場觀賞將手下反叛的法蘭克部落頭領喂給猛獸的「好把戲」。純粹出於無知,我曾經一度認為君士坦丁大帝本人是這樣的一副形象:斜靠在皇宮大廳榻上,周圍香薰繚繞,宦官四處走動,身上飾滿金粉,華麗的鑼和豎琴奏響悅耳的音樂,一切都沉浸在令人憋悶窒息的熱浪和日光中。

這種由於拜占庭帝國末期歷史形象帶來的重重誤解與年輕的君士坦丁大帝本人大相逕庭,在他當政的時期,特里爾城是一座陰雲密布,物質條件極其艱苦的軍事要塞,此時的歐洲四分五裂,戰亂不休,並且正在重新探尋基督教的真正意義。

特里爾在之前的戰火中遭到嚴重破壞,但仍然出人意料地保留了一些羅馬帝國的歷史遺產,例如規模巨大但冰冷壓抑、死氣沉沉的黑色大門遺蹟,以及君士坦丁的宮殿大廳留下的一些蛛絲馬跡,令人得以藉機探尋羅馬帝國生活的點點滴滴。這座宮殿大廳幾經改建,歷經無數次意外事故和炮火的洗禮變得殘缺,以至於很難看清它本來的面貌。這些石牆已經在此佇立達1600餘年之久,也因此很難勾起人們除了驚嘆敬畏之外的其他情緒。同時,特里爾也堪稱德意志基督教的心臟地帶,因此在接下來的數個世紀中這座城市備受矚目,特里爾地區的大主教也成為神聖羅馬帝國的七位選帝侯之一。

圖|特里爾大黑門

日耳曼民族的生活中無疑有著鮮明的羅馬帝國痕跡,這也就意味著大多數最初由羅馬作家所引發,又由無數代日耳曼學者精挑細選的爭議問題,如同就美德問題對羅馬共和國與羅馬帝國進行比較的論辯、一場預先策劃的宣傳戰。古羅馬的宮殿和雕塑是靈感的源泉,在德意志的土地上四處可見,由那些後世的統治者修建而成,這些建築或許曾歷經義大利文藝復興,但它們似乎也擁有一種本土正統性,即對於南部和西部的日耳曼民族來說,在情感上這些建築更像是一筆直接繼承的卻又艱深難懂的文化遺產。

神聖羅馬帝國本身便是一個巨大的矛盾體,充斥著荒謬可笑和被迫妥協,但它似乎打定主意要從古代的傳統中尋求自身存在的合法性。在帝國內部,拉丁語依然作為大部分商業交流和公共聲明所使用的語言-尤其是作為表面上唯一可行的溝通途徑-用以團結帝國疆域內的眾多民族,無論是弗拉芒人和波蘭人,還是丹麥人和匈牙利人。除此之外,語言上不分彼此也是帝國內部虛幻統一的象徵。神聖羅馬帝國皇帝(以及他的法定繼承人,所謂「羅馬人的國王」)的統治譜系被認為能夠一直追溯到查理曼,而查理曼本人對於消遣享樂無比擅長,這一點也被視作與正統的羅馬世界一脈相承。

圖|查理曼大帝正在加冕

這種對蘊含古羅馬精神的建築非比尋常的迷戀逐漸放大為一種對任何羅馬式事物無窮無盡的狂熱和興趣。在德國城市美因茨的一處建築當中,保存有數目眾多的黑色陶罐,這或許是一個擁有漫長歷史的魯莽玩笑,萊茵河上的羅馬商人故意將貨船上的貨物大批傾入河中,以此自娛自樂,打發無聊時光,卻為後世的考古學家帶來了無盡的謎團。

自然,這種興趣純屬個人喜好,正如有的人同樣認為那些數量龐大的硬幣、葬禮石碑、破舊雕像和盔甲是足以令人驚嘆的珍貴文物。偶爾人們也能在其中發現些許傑作-其中最令人驚嘆的是1941年在科隆發現的一條由馬賽克鑲嵌而成的道路,人們在一處防空洞頂部的建築施工時發現了這處古蹟。然而,大部分屬於羅馬帝國的日耳曼聚集區都位於偏遠的邊緣地帶(雖然比起地處偏遠,終年濃霧籠罩的不列顛行省,這片地區的藝術成就可謂已經相當發達)。當然,也有部分地區例外,特里爾城便是如此。這座城市有眾多守備軍隊駐防,以抵禦跨越萊茵河和多瑙河的遊牧部落,保護義大利和高盧地區富庶的心臟地帶。

圖|德國萊茵河

隨著羅馬人撤離,許多城市多多少少都變得荒蕪,非法占地者來來去去。宏偉壯麗的建築逐漸土崩瓦解,或是石材四處散落,遭遇洗劫,或是地基被人占據,用來種植蔬菜水果。偶爾有一位遊牧部族的首領帶領他的族人占據某處遺蹟,並對這片地區加以保護,但顯然很難尋找到確切證據證明這些建築遺蹟曾經被長期利用,公元500年之後便再無任何新造建築的痕跡。

羅馬時代的歷史背景對日耳曼民族的發展產生了深刻複雜而矛盾的影響,這一點在諸多偉大的日耳曼古典學者、建築師、詩人和音樂家的作品中都有跡可循。這些影響中也有一方面源自義大利本身的文化影響力,而非全部來自日耳曼羅馬時代的遺贈——雖然某些萊茵蘭地區的城鎮以及巴伐利亞和奧地利的統治者們總是竭盡全力粉飾自身對羅馬帝國的傳承關係。以普魯士國王腓特烈大帝為代表的諸多日耳曼人認為自己在骨子裡是一個尚武的民族,這一觀念在與羅馬帝國的尚武精神對照時變得更加強烈。然而,無數日耳曼軍隊在軍事上的無能讓這一點變得很難令人信服,畢竟羅馬帝國的軍隊長久以來所向披靡。

圖|普魯士國王腓特烈大帝

希特勒至少從大不列顛帝國和羅馬帝國的歷史中受到了同樣的精神鼓舞,他圖謀像英國人對待印度居民那樣對待斯拉夫人,雖然他最終採取的是英國人對待原住民的方式-殘忍地屠殺。但他的軍團確實有著羅馬帝國的遺風,也像曾經的羅馬帝國那樣開始了堪稱瘋狂的移民計劃,沿烏拉爾山規劃出了眾多散布各處的殖民地,這樣的發展軌跡正與曾經的科隆不謀而合。自然,關於羅馬的幻想並非日耳曼人獨有,部分西方統治者——從路易十四到墨索里尼——也曾經深受影響。

這種對羅馬風格的拙劣模仿滲入西方世界的方方面面——從傑斐遜紀念碑到聖彼得堡的亞歷山大紀念柱。羅馬遺產是如此豐富廣博,任何人都可以從中汲取營養。以德意志為例,神聖羅馬帝國結構粗放、民族眾多,直至806年帝國解體之前,歷代皇帝始終宣稱自己是古羅馬的正統繼承者,這樣的歷史背景經常成為戲劇性事件的根源,而帝國本身也支離破碎、風雨飄搖。

然而,這也暗示了因為神聖羅馬帝國的權力頂層由說德語的決策者把持,德意志才得以肩負更深遠的歷史使命,進而掌控整個歐洲-西至比利時,南至義大利,北達波羅的海東部地區的諸多領域,與生俱來都應被納入日耳曼民族的統轄範圍。自然,神聖羅馬帝國的心臟地帶屬於那些曾經粗魯好戰、深居密林的野蠻民族,從地域上來講也堪稱遠離羅馬帝國光輝澤被的偏遠之地,這一切看似十分不合常理,卻恰恰又是一個歷史久遠的疑團,以至於幾乎沒有人對此加以思索。

圖|馬克思童年時代的特里爾城

1945年,西方的同盟國曾經有意押送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的納粹高級俘虜穿過特里爾城的廢墟。這個最古老的德國城鎮,曾名為奧古斯塔·特里沃魯姆,也是西羅馬帝國皇帝曾經的行宮所在地,如今已徹底成為斷壁殘垣。條條街道布滿碎磚亂石,在世人眼中,那些古老輝煌的歷史遺蹟已經徹底毀壞,無法修復。偶爾,人們能夠獲得完美的審美體驗,驅車穿越特里爾城無疑是一個頗受薰陶的過程。

希特勒的第三帝國曾經妄圖通過建立一個新的所謂羅馬帝國,將古日耳曼異教的黑暗幻想和源自那片古老森林的血統純正理論糅合在一起,帝國的首都柏林在當時也被重新命名為日耳曼尼亞。長久以來將特里爾和整個西歐地區在意識形態上連接在一起的基督教精神也在當時被徹底剷除。或許,那些聰明一世的納粹分子在穿越特里爾城的旅途中,會為此感到那麼一絲絲的得意與竊喜。

自古以來,多虧有羅馬人這些堪稱世界最優秀的評論家,數量眾多的日耳曼民族在現存於世的古羅馬文獻中才得以展現出許多截然不同的側面——毫無軍事頭腦,孤僻自我,充滿美學趣味,按民主準則行事。羅馬作為基督教世界的心臟地帶,浩如煙海的拉丁文學皆源於此,這也意味著其衍生出的歷史遺產必然龐雜紛繁,難以一概而論,眾多日耳曼統治者或著作者儘管付出了諸般努力,依然無功而返。那些未被羅馬文化滲透的德意志地區同樣也創造出了傑出的文化。

圖|英格蘭宏偉建築

在今天的英格蘭,沒有人(除了著名文豪吉卜林和極少數其他幾位文藝界人士)會過多關注古老的不列顛人曾經如何抵抗羅馬人的入侵,或者後羅馬時代的麥西亞人或肯特人如何建立王國.甚至現在也沒有多少人記得,那些古老的北歐入侵者是如何在林迪斯法恩島對當地的修道院僧侶展開血腥屠殺,就連克努特大帝對限制王權缺乏興趣這一歷史教訓也鮮為人知。然而,確鑿無疑的是,塔西佗文獻中關於古日耳曼人的大略描寫,抑或黑暗時代中日耳曼部落之間的混亂鬥毆,依然能夠在現代德國社會尋找到蛛絲馬跡。那片黑森林是日耳曼民族真正的搖籃,也是真理的發源地,從歌德、格林兄弟到海德格爾,一代又一代傑出的日耳曼人造就了這樣的奇蹟。

即使遠離已消逝於歷史長河的位於德國小鎮柯尼希斯溫特的萊茵蘭遺蹟,古代德意志人的異教信仰所帶來的力量依然能夠為人感知,儘管當地旅館多半破舊,旅行團也無精打采,但這種力量依然存在。布倫希爾德?據說便沉睡於東邊的群山之中,因而這個地方時常有以探尋華格納歌劇文化為主題的遠行。最為引人入勝的是一座位於半山腰的廳堂,於1913年為紀念華格納的百年誕辰而建。

圖|萊茵蘭遺蹟

這座建築有著鼓狀的外形,內部裝潢十分華麗,令人不由自主地感受到濃郁的古日耳曼傳統:一座專屬於部落首領的宏偉大廳,風格仿效史詩《貝奧武夫》中的相關描述。然而,事實上這座建築從頭到腳充滿著再明顯不過的「一戰」前夕的新藝術裝飾風格,以及一種呆板僵硬的前納粹式的格調,然而這座建築一直以來備受推崇。大廳內部陳列著腐朽不堪、式樣古舊的20世紀早期風格的皮質長椅,你可以選擇坐在大廳里瞻仰一座華格納的半身像。四周的牆面上掛滿了象徵主義繪畫作品,主題均來自《尼伯龍根的指環》(其中某些篇幅相較之下確實更為鼓舞人心),周圍則以粗製的木樑作為邊框。

顯然,因為諸多觀光客來此遊覽,這座大廳的所有者曾經對其進行了反覆的裝潢加工,但顯然這些「加工」不過是一些難登大雅之堂的零碎添頭。大廳內部安裝了揚聲器,反覆播放歌劇《尼伯龍根的指環》中的交響樂片段。在大廳外部設有貨攤,販賣裝在裝飾怪異的「蜂巢」中的蜂蜜,其中一個蜂巢的入口處以美國前總統喬治·W.布希的面部油漆雕像為造型,成群結隊的蜜蜂從這位「總統」的嘴裡飛進飛出。

圖|喬治·W.布希舊照

這裡還有一座巨大的龍形雕塑,推測應該是《尼伯龍根的指環》中的英雄西格弗里德所殺死的巨龍法夫納,觀光者在此通過一條蜿蜒曲折,充滿令人提心弔膽氛圍的地下長廊。然而不幸的是,那條龍看上去死氣沉沉,似乎你能夠通過這座雕像看到那些建造者悲傷沉重的心情,然後意識到這樣的「建築特色」只會讓每一個遊覽者都感到煩惱或百無聊賴。隨後,遺址的所屬人或許是出於一種孤注一擲的熱心,又建了一家小型爬行類動物園作為對龍文化主題的深入發掘。

在這裡,你可以在那些館藏陳列品之間徜徉,從最簡陋的紀念品到對漢丁、鞏特爾等華格納筆下最為經典的一系列人物形象的介紹,同時,你也能夠在這裡找到從加彭蝰蛇、緬甸蟒蛇到水蟒等各種蛇類。在一處位於室外的水池中,一條路易斯安那短吻鱷漂浮其中,幾乎完全靜止。

圖|偉大音樂家華格納

這條鱷魚確實堪稱龐然大物,但茫然呆滯,一動不動。它的大部分身體都浸在水下,因此背部甲冑上的無數凹凸不平都變成了附近「布希」蜂巢中蜜蜂的天然飲水池。鱷魚時不時會往更深處下沉,這時成群的蜜蜂就會突然一鬨而散,飛向空中徘徊打轉,等待著鱷魚背上的「飲水池」再次浮現。

結語

誰也不曾想到,《尼伯龍根的指環》這部關於日耳曼民族的最古老、最神秘歷史的歌劇,那段曾經隱藏在遺失已久的羅馬文本中的歷史,一種世紀末頹廢藝術式的嘗試,建造出一座古代部落首領的廳堂,卻被形狀奇特的蜂巢和光怪陸離的龍形雕塑所環繞。正如這條短吻鱷,有著最古老的物種起源,卻來自現代北美洲的河口,而且被迫在這萊茵河畔的水泥貯水池中度過餘生。我們確實為自己創造出了一個千奇百怪的世界。

參考資料:

《日耳曼尼亞史》

《德意志史》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f60d69f28f0089df9a512af064865bc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