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季節里,我是那被震碎的遙遠事物

2023-05-15     單向街書店

原標題:漫長的季節里,我是那被震碎的遙遠事物

視劇《漫長的季節》完結了,但是可能降臨在每個人身上的「漫長的季節」不會結束。在電視劇中,那種允諾的生活願景泡了湯、反覆被命運嘲弄的境況,便是人們怎麼也走不出的「漫長的季節」,有人還能用一句「往前看,別回頭」,逼著自己怎樣都要活下去,而有人只能死在裡面——其中共通的失落感、掙扎與脆弱,超越了東北故事的地域局限,打動了許許多多的觀眾。

類似的對被命運齒輪碾壓的人的關切,也體現在電視劇《漫長的季節》文學策劃班宇的其他文學作品中。從《冬泳》《逍遙遊》再到《緩步》,班宇的寫作始終沒有拋下這些人,無論他還在不在寫具體的東北,都願意慢下腳步,與無法昂首闊步的人同行。

今天單讀分享收錄於《緩步》的小說《漫長的季節》——與電視劇同名,但是不同的故事。很多人說,喜歡電視劇中念的一首詩,而這首詩正出自班宇的這篇小說:「打個響指吧,他說/我們打個共鳴的響指/遙遠的事物將被震碎/面前的人們此時尚不知情……」

小說《漫長的季節》的主人公說自己就是這「碎掉的遙遠的事物」。「我」的媽媽年輕時是一個騎著摩托車戴著墨鏡,「仿佛將一路騎去,無憂無懼」的人,現在卻在病床上無法說話;在媽媽不希望「我」獨自承受未來的囑託下,「我」邁入了一樁不情願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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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的季節(節選)

……

我乘著拉客的小摩托回家,四塊錢,突突突突,最棒的交通工具,機動性高,從不堵車,這一路上,頭髮也吹乾了。很難想像,媽媽以前最大的愛好是騎摩托車,我一點印象也沒,只見過照片,還是在別人家裡。她燙著及肩的大波浪,戴了一副淺色的方框墨鏡,遮住大半張臉,手上拎著頭盔,旁邊是一輛紅色的鈴木摩托,如同掛曆上的美人兒,媽媽年輕時很好看的。別人跟我說,有一次在路上見到媽媽騎車帶著我,我不在前面,也不在后座上,而是被她揣進皮夾克里,一大一小,兩個腦袋齊齊從領口裡伸了出來,不管不顧,迎著風落眼淚,看上去相當惆悵。我問過她有沒有這回事,她否認了,說自己不會騎。媽媽總是這樣,對於跟現在無關的事情,都覺得沒發生過,好在有照片為證。我問她,騎車帶我去了哪裡。她說,想不起來了。我問她,車哪兒去了呢?她也說,不記得了,車也不是我的,過去太多年了。她不說也沒關係,我有自己的辦法,在最好的晴天裡,把照片向著太陽舉高,這樣的話,就能看到當時發生的事情。媽媽拍過照後,收起了邊撐,掛上空擋,向下踩著打火杆,一溜煙兒開出去,歡呼聲在身後響了起來。她順著風走,車速與風速一致,道路平坦,感覺不到自己正在行進,周圍很安靜,世界是一個密封的罐子。天空有雲飄過,下起了小雨,那也澆不到她,媽媽在雨滴的縫隙里穿行。有一個她即將認識的好人,真正的好人,仰平了身體,正在大海的中央打著轉兒,像一片年輕的葉子,夜霧濕潤,無人能夠窺透,而她將一路騎去,無憂無懼,活在世上,也如行於水上。

但媽媽不能在水中飛翔,她連游泳都不會。媽媽躺在床上,講不了話,也動彈不了,眼睛總是閉著,像在思索,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情等著她來做決定。長長的睫毛像一彎新月,在夜裡發著光,星星守在她的窗外,由南向北,緩緩下降,天亮之前,終於落回了海面。清晨的大海輕輕抖動著,毫無規律,如人戰慄,也像媽媽最初時的那隻拇指,精靈一般,不自主地在空氣里滑動,畫出一個記憶里的圖案,可能是摩托車,或者一套泳衣,一位好人。我預感不妙,從外地趕了回來,拖著媽媽去做肌電圖,醫生測了十幾次,把鋼針扎進她的舌頭裡,媽媽很無助,嗚嗚地叫著,滿頭大汗,雙手亂抓,像只快被悶死的小狗,或一個束手無策的啞巴,面臨著巨大的災難,沒辦法求助,更不能向誰訴說清楚。我哭著想,重刑也不過如此吧。醫生命令道,快,把舌頭伸直,快一點,不然沒有效果,罪都白受了,不要耽誤時間。屈辱且怕,我甚至想到了自己糟糕的初夜,就這樣展示著,光天化日,一覽無遺。媽媽的臉扭曲得如同一張被揉皺的舊報紙,鋼針與呼吸同步收縮,來來回回地攪動,反覆刺透,拷問著受損的神經,她的嘴被撐得很大,頭向後擰,用喉嚨喘著氣,發出古怪的哀聲,伸手想去抓點什麼,眼前卻什麼都沒有。我扯住自己的頭髮,跺著腳,亂喊亂叫,想在她面前下跪,如果這樣她能好過一些的話。媽媽看著我,口水淌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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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醫生說得不對,我們所受過的罪,有哪一種不是白白浪費的?看過檢查報告,他們對我說,按目前進展,最多不過三年,做好準備。語氣輕鬆得像是幫我提前預定了一個假期,到了那時,一切都會清晰起來,她不再痛苦,我也沒了負擔,太陽照常升起,天穹橫跨在海洋的遠側,光明向我這邊挪動了一小步,歌聲繚繞萬物,金錢唾手可得,失去的愛情也會回來,總之,我將會擁有我想要的全部,作為一種莫名的恩賜。無非是三年,一個漫長的季節,魚兒溯流,逡巡洄遊,草木持存,日日更新;無非是三年,一片幽暗的樹蔭,一場驟然而落的雪,一陣濃重的睡意,仿佛越過了這個障礙,就能徹底甦醒過來,打個哈欠,走出門去,迎向和煦的暖風,洗塵的細雨。而障礙又是什麼呢?我的媽媽麼?

在門外時,我沒聽見收音機的聲音,就知道閔曉河已經到家了。他討厭額外的聲響,總覺得吵,每次回來後,一定要先把媽媽枕邊的收音機關掉。媽媽沒聽到過晚上的廣播,她的一天從「實時說路況」開始,然後是「心有千千結」、「談房我當家」、「隋唐演義」和「海濱時刻」,最後一個節目是「生活零距離」,往往只能聽到一半,許多人打來電話,訴說困境,反映生活里的大事小情,後半段是對前一天問題的調查通告。可惜媽媽每天聽到的只是問題,數不勝數,沒有窮盡,從沒得到過任何的答覆。

臥室的房門關著,悄無聲息。閔曉河的媽媽在做飯,我換過鞋子,洗凈雙手,摸了摸媽媽的臉,問她有沒有想我。媽媽看著我不說話。我幫她重鋪好被單,按摩了雙腿,然後去廚房幫忙,只有一個菜,已經做好了,分辨不出是什麼,半固態,像一碗攪過的水泥,閔曉河的媽媽讓我端上桌去,再叫他出來吃飯,我喊了兩聲,又敲了敲門,還是不見人影。我跟閔曉河的媽媽說,喊過了,沒有動靜。她說,別管,還是不餓。我說,今天怎麼樣?她說,翻了幾次身,聽著還是有痰,夜裡多注意,霧化的藥快沒了。我說,好,閔曉河今天回來得挺早啊。她說,是,比你要早。然後我就不說話了。我知道,她這是來了情緒,故意說給我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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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以來,我沒管她叫過媽,一直喊姨,改不了口,無法突破心理這關。不得不說,她對我家一直都很照顧,我內心感激,媽媽的情況沒什麼好轉,拉鋸戰似的,她怕我堅持不住,每周都過來幫忙,坐著十幾站公交車,替我照看一個下午,做頓晚飯,再趕車回去。她總說,過日子就像喘氣兒,一呼必換一吸,有來有往,進退得當,只呼不吸的話,不知不覺,便油盡燈枯了。道理如此,但她也不年輕了,連著幾個月,都是這麼過來的,有時一周兩次,有時三次,確實辛苦,我都記在心裡。也很奇怪,一方面,她來的次數越來越多,雖有抱怨,我也能感覺得到,她與媽媽之間愈發難以分離,媽媽不講話,她就說給媽媽聽,一說一個下午,一件過去的事情要講上許多遍,有幾次我正好遇見,她坐在床的另一側,佝僂著背,自己抹著眼淚,話停在嘴邊上,見我回來,就不講了,起身去了廚房。另一方面,這麼說不太合適,其實我很盼著她來,不是推卸責任,只是真的很想往外面跑,抑制不住,也不去什麼地方,就在海邊待著,聽浪、看海或者游泳,類似的心理總會令我有些羞愧。對於這一點,倒也不難消化,過意不去時,我就會想,這也是閔曉河的媽媽自願的,她心裡很清楚,這段關係建立在什麼樣的基礎之上,無非是在還債而已。可說到底,一切決定都是我自己做的,沒人逼著,所以又有什麼資格去苛責呢?想不明白。每天夜裡,我都會暗下決心,一旦媽媽離開了,我就跟閔曉河離婚,受夠了,誰勸都不行,愛說什麼就說什麼,我誰也不怕,反正不欠你們的。但是,媽媽還活著,還在思考,內心明亮如鏡,一天又一天,她看得見我,聽得到我,能想著我,盼望著我,那麼,漫長的季節過去之後,這筆帳還能算得清楚嗎?我總是處在這樣的境地里,愛不好也恨不起來,所有的理解與寬恕,最終都變成了自己的負擔。我想起來,小雨以前跟我說過許多次,你必須立在堅實的岸上,才能真正告別海浪。但他並不知道,我的海岸那么小,幾粒流沙而已,很快就被衝掉了,我一個人站在水裡。

飯後,我去廚房收拾,閔曉河的媽媽進了屋,跟他說過幾句話,準備去趕車,最後一趟七點半,下來後還得走一段路,到家差不多要九點了。出門之前,她跟我說,明天還來我家。我說,我也沒什麼事情,要麼您休息一天。她想了想,說,我還是過來吧,習慣了,自己待著也沒意思。

不一會兒,閔曉河抱著籃球走了出來,我問他吃不吃飯,他不看我,也沒回應,埋著腦袋繫鞋帶。我們的相處就是如此,沒什麼好說的,正常交流都很困難。我覺得他心裡根本沒我,也好,反正我也差不太多。說來慚愧,結婚這麼久了,我還是總會想起小雨來,媽媽剛生病時,他提過要跟我一起回來,我拒絕了,不是不需要,而是覺得他沒那麼情願。不情願的事情,往往落得更不堪的下場,我對此異常恐懼。回來以後,我給小雨發過兩次信息,都很長,說了很多自己的感受,他回得很遲,也很草率,分開已成定局。我不是不理解他,但在家裡還是忍不住胡思亂想,被幻念折磨著,有時很想他,有時又想把他殺了,雖然他也沒做什麼過分的事情。我困在這些情緒里,反反覆復,走不出來,有那麼幾次,夜裡失眠,仿佛還聽見他在遠處輕輕吐了一口氣。我越想越不甘心,老是在哭,半個多月下來,枕巾硬得割臉,眼睛一直沒消過腫。媽媽很自責,整天畏首畏尾,覺得是她的病拖累了我。其實不是的,我想,不是這樣,我很對不起媽媽,自己的生活過得一塌糊塗,無論做什麼都很失敗。

電視劇《漫長的季節》

那陣子過得不太好,我還跟媽媽發了脾氣,明明她受著很大的折磨,我非要在火上澆油,好像媽媽真的犯了什麼錯似的。我對她說,你自己待著吧,明天我就走。她站在那邊,愣了一會兒,然後說,那也好,也好。可是我要去哪裡呢?根本不知道。說著輕鬆,怎麼都行,這也意味著沒什麼必須要去的地方,哪裡都不屬於我,沒人需要我,除了媽媽。我說過後,又有點後悔,躺著玩手機,不敢抬頭。媽媽彎著腰去了廚房,在水流聲里嘆氣,擦過遍地面,又切了個蘋果,放在小碗里端了過來,我噘著嘴,腦袋斜過去,跟她緊挨在一起,我們用一根牙籤輪流扎著吃。蘋果不是很脆,放得時間有點久,我們吃得很慢,半天也不動一下,像要把嘴裡的蘋果含化。不知為什麼,我始終記得這一幕。

十點半,閔曉河還沒回來,如同往常,我給媽媽洗過臉,把被子從臥室里扛了出來,鋪在客廳的沙發上,枕著扶手,跟媽媽睡在一側,這樣的話,半夜探過手去,就能摸到媽媽的衣袖,小時候我每天都是這樣入睡的。我告訴媽媽說,今天在海邊見到了兩個小朋友,一個有點胖,一個很瘦,長得像動畫片《獅子王》里的人物,還記得吧,當年很出名,你領著我去電影院看的,總之,倆人都很可愛,我答應了要請吃雪糕,可惜沒實現,誰體驗過誰就知道,吹著海風吃雪糕是一件多麼美妙的事情,還有,我剛看了天氣預報,明天的溫度不錯,沒有霧,中午可以出門曬一曬太陽。說著說著,媽媽閉上了眼睛,我也睡著了,在夢裡,我吃了一根雪糕,之後肚子有點疼,走不動路,冷汗直流,蹲在地上休息,忽然被一團藍灰色的影子拖住了腿,力氣很大,使勁兒把我往底下拽,我嚇壞了,完全拗不過,拼了命地連踢帶打,不敢大聲叫,對方像在擺弄一具屍體,惡狠狠地擰著,動作粗暴,喘息聲刺耳,我的整個人被他握在手裡,沒辦法掙脫。我哭著說,別這樣,媽媽還在,求求你了,什麼我都答應,求求你,媽媽還在這裡,請不要這樣。他根本聽不到我的哀求,伸手進來,蠻橫地分開了我的雙腿。哭出聲來的那一刻,我也醒了過來,屋內空蕩,一片漆黑,如同沉靜的岬角,沒有人,也沒有影子。我轉過頭,發現媽媽睜著眼睛,望向天花板,我也看了過去,空氣波動,灰塵纏繞,在夜裡,好像有誰在那裡塗著一幅透明的畫。

丁滿發明了一種遊戲,在海灘上勾出圓圈和方格,兩個方格是戰場,一主一次,圓圈是各自的基地,他還給每顆石頭安排了職位,尖尖的是將軍,橢圓形的是戰士,略小一點的是士兵,帶花紋的是醫生,不能上陣,可以救死扶傷,但只有兩次機會。講述規則時,彭彭看著很憂愁,吃光了三根雪糕,冒了一腦袋汗,還是滿臉的困惑。我也沒太明白,不過不耽誤遊戲,跟出牌一樣,每一輪掏出同等數量的石頭對壘,自行組合搭配,戰場任選,具體數目由守衛者來決定,可以是兩顆,三顆,或者四顆。猜拳過後,彭彭占得先機,他說,十顆。丁滿說,一共就十顆。彭彭說,對,我知道,不行嗎。丁滿說,不行,分不出來勝負。彭彭說,那就是平局,很好,以和為貴,以和為貴。我樂得不行,丁滿白了他一眼。我問丁滿,他在學校時也這樣嗎?丁滿說,什麼樣?我想了想,說,愛好和平,很重感情。丁滿說,智商不行的都重感情。我說,別這麼說嘛,你們都很聰明的。丁滿說,我跟他可不是一個學校的。

電視劇《漫長的季節》

我們玩了兩局,能用的石頭越來越少,原因是輸掉的或沒救回來的都要扔到海里,沒辦法再來闖蕩一番,這很殘酷。我提議再給它們一次機會,彭彭也很認同,主要是他負責著找石頭的工作,來回來去,跑了好幾趟,很辛苦。丁滿否決了,他說,打仗就這樣,時光不能倒流,死人不能復活,所以得學會珍惜,這樣的話,有些東西才顯得珍貴。我像是被他上了一課,張大了嘴巴,講不出話來。遠處的歌聲飄了過去,彭彭在地上打著滾,拒絕行動,嘴裡咿咿呀呀,背著什麼口訣,丁滿用手挖了個挺深的沙坑,把剩下的石頭埋了起來,他跟彭彭說,做個記號,三年後,我們再把它們挖出來,看看有什麼變化。彭彭說,不還是石頭嗎?丁滿說,那可不一定。彭彭說,三年?丁滿說,對,三年。彭彭說,我怕我忘了。丁滿說,沒關係,我記得住。

丁滿說話時的樣子會讓我想起小雨,明明是一些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經他這麼一講,就有了不同尋常的意義,嚴肅得可笑,認真得無聊,鄭重得毫無道理,不知為何,你還會覺得有點激動,仿佛什麼都可以被愛,什麼都值得留戀,什麼都需要被紀念,沒什麼轉瞬即逝,一日長於一年,三年又好像只是過了一天。我大學時讀的中文系,學得不好,不是很敏銳,許多文字里的情緒感受不到,小雨念的是國際貿易,對文學很感興趣,經常來我們這邊聽課,自己也寫些東西。我們剛談朋友時,有一天在自習室,我跟他說,給我寫首詩吧。他說,不行,怎麼能這麼隨便。我聽著就不太高興,直接走掉了,半天沒理他,他以為我很生氣,其實我只是想回去給他寫點什麼,但也沒寫出來,怎麼表達都不太對。第二天早上,我剛起,收到了他發來的一首詩:

打個響指吧,他說

我們打個共鳴的響指

遙遠的事物將被震碎

面前的人們此時尚不知情

吹個口哨吧,我說

你來吹個斜斜的口哨

像一塊鐵然後是一枚針

磁極的弧線拂過綠玻璃

喝一杯水吧,也看一看河

在平靜時平靜,不平靜時

我們就錯過了一層台階

一小顆眼淚滴在石頭上

很長時間也不會幹涸

整個季節將它結成了琥珀

塊狀的流淌,具體的光芒

在它身後是些遙遠的事物

我問他,這首詩叫什麼名字?小雨說,還沒想好,原來的題目是《女兒》,現在想改一改,你覺得《漫長的》怎麼樣?我說,漫長的什麼呢,話沒說完。小雨說,還不知道,都可以,反正都很漫長,歷史在結冰,時間是個假神,我們也不必著急。後來他又寫過一些,談論盲道、松蔭或氣象學,只有這首我讀了許多遍,至今也還記得。分開之後,有天下午,我很委屈,心裡堵得厲害,默默哭了一會兒,就想找他說說話,撥了兩個電話過去,十幾聲長音結束,無人接聽,我抱著手機等他回給我,直至後半夜,也沒有動靜,而那時候,我也什麼都不想說了。遙遠的事物,我想,響指雖小,卻可將其震碎,他說的沒錯,我就是碎掉的遙遠的事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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