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杜仲,是在南海子的麋鹿苑。春和景明,到處是看花人。看花似乎是名義上的託詞,櫻花桃花熱熱鬧鬧開,人熙熙攘攘實則更勝一籌。下午三點多鐘的麋鹿苑木橋倒是難得的清靜。就是因為這份靜,才會有閒情逸緻留心身邊看上去很平常的植物。
橋頭處有幾株欒樹,我認得的,剛抽出一點點嫩芽。還有一叢植物,從橋底直茂盛到橋上,綠瑩瑩的,從它旁邊過,拂人的衣袖。擱平時,也許一晃就過去了,枝葉平常得似曾相識,只是叫不出名字。我拿出手機掃下,幾秒鐘就有了答案。竟是杜仲。
眼前的杜仲,平常,溫潤,如遇故人。
杜仲在人世的擔當是作為藥材,不是花不是枝葉,而是杜仲皮。
認識菩提樹,是在一條曲曲折折的胡同里。午後,在胡同里散步,轉過一道牆,在一戶樓房的柵欄外看到一棵蒼老的大樹,大約兩人合抱才能圍住它,外形和楊樹特別相似。走近了看,才發現葉片和楊樹的葉片很相像,但又是不同的,它的葉尖處像有一滴水懸著,將落未落的樣子。
好奇心使然,舉起手機一掃,答案揭曉,是菩提樹。仰望著大樹,我有幾分不敢相信。
手機上除了有菩提樹的詳細介紹外,還有幾句詩:庭中有奇樹,綠葉發華滋。馨香盈懷袖,路遠莫致之。
近幾年,我平常走路,看到路邊的草木總有別樣的情感,遇到認識的像舊相知般親切,不認識的又像結識到新朋友一樣快樂,而與植物打交道遠比與人打交道簡單純粹。人常常會因為一件小事越走越遠,植物則貼心貼肺,默默相陪。
很多人喜歡花草,《陶庵夢憶》中的《金乳生草花》是讓人羨慕的,他有一園子的花草,而且會設計:住宅前有空地,小河界之。瀕河構小軒三間,縱其趾於北,不方而長,設竹籬經其左。北臨街,築土牆,牆內砌花欄護其趾。再前,又砌石花欄,長丈余而稍狹。欄前以螺山石壘山披數折,有畫意。草木百餘本,錯雜蒔之,濃淡疏密,俱有情致。
金乳生不僅懂花,懂審美,還勤勞,早上一起來,不盥不櫛,蒲伏階下,捕菊虎,芟地蠶,花根葉底,細緻耐心,不怕曬。這樣愛花草的金乳生得到了青帝的眷顧:近產芝蘭本,以祥瑞之。
亦知世上公卿貴,且養丘中草木年。一個人親近自然界裡的草木,自然就少了一些人世里的紛爭和機敏,多了一些樸厚和真純,沒有榮華富貴,一世平淡亦一世平安,身心清閒康泰,便是最好的祥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