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悅讀:入冬宜蟄伏,且飲茶一壺

2019-12-03     保山資訊

冬天來得悄無聲息,黑夜仍不停息地蠶食著白日的邊域。

不論是寒冷,還是溫熱,入戶走訪,依舊是每天不變的話題。幾乎每次到農戶家,我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白居易的那首《問劉十九》,"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因為阿水村的彝族人家熱情好客,每到一家,都會拿出酒水來,邀你共飲幾杯。我本不愛喝酒,因此,每次給出的答案都是"否",與村民朋友們一起,圍著爐火,品一杯清茶,倒是常有的事。

喝酒多半是為了應酬,亦或是一種宣洩,而飲茶則可以是一種愛好,一個習慣,一番感悟,或是對生活的一種態度。飲茶可以提神,喝酒則令智昏,難怪古人會有"飲茶勝飲酒"的感悟。

年少時,家裡的老人喝茶,並且喝那種很釅的濃茶,泡茶也不甚講究,用裝罐頭的玻璃瓶,抓上一大撮茶葉,開水一衝,待冷卻至溫熱,便開始飲用,泡開的茶葉足足有大半瓶,老人們喝一口,又往外吐一口帶出的茶渣。看著一罐色澤漂亮的茶水,以及喝茶人一副頗滿足的樣子,年少無知的我,也曾偷偷嘗過一口,沒有想像中的甘甜,卻是又苦又澀,一次失敗的嘗試,以致此後的多年,我也沒再喝過茶。

對茶有更多的了解,是來到素有"千年茶鄉"之稱的昌寧以後。由於獨特的氣候、土質條件,昌寧適宜種茶,並且出產好茶,昌寧人種茶的歷史,有上千年了。溫泉鎮和漭水鎮都有古茶樹群,數百上千年的古茶樹高大粗壯,待到春風幾番侵染之後,一棵棵老態龍鐘的古樹,竟也抽出了嫩綠的新芽,雖談不上遮天蔽日,卻也頗為壯觀。本地的茶葉品牌有尼諾茶、樹根地、昌寧紅等,都已遠近聞名,當然,還有同事歪哥家的清水雲絲,也是品質極佳的。

清明剛過,仲春的細雨,依然紛紛擾擾,路上的行人,已然丟魄斷魂的時節,歪哥邀我們到他的茶莊小聚。一路都是風景,正是滿山春色惹人醉,幾枝嬌艷引蝶飛。車子停穩後,眼前更是一坡青山植綠茶,幾間木屋蓋青瓦,若非佳朋呼聲至,心疑誤進陶翁家。歪哥向我們介紹他的茶莊,房前屋後一坡的茶山,都是他家的,不施化肥,不打農藥,純天然。茶地里放養的土雞,正認真地找著蟲子。與他開玩笑說,蟲子吃茶葉,雞吃蟲子,那麼你家的雞下出來的蛋,不就是茶葉蛋了。

靠上是老房子,住人,下方則是一排新建的標準化茶廠,連接茶廠與老房的,是一間茶室,裝修簡約,但卻是一種獨特的風格,正好應了那句「簡約而不簡單」的廣告詞。進到裡面,風格依然沒變,靠牆擺放一排展櫃,上邊有各種裝飾品,也有他家生產的各種茶葉。四周的射燈,把光線都集聚到了中間一張長長的茶几上,整個房間光線顯得暗淡,給人一種幽靜古樸的感覺,茶具也一應俱全。歪哥一邊燒水泡茶,一邊給我們講茶道的五境之美,包括茶葉、茶水、茶具、音樂及環境,倒茶的時候又與大家談起茶藝,真沒想到,平日如此粗糙的一個男人,表演起茶藝竟也有模有樣。古有曹操劉備青梅煮酒論英雄,而今,我們亦可以清明煮茶,不論英雄,只拉家常。

走訪的大多是貧困戶,茶葉多半是市場上購的粗茶,有的也是自己在山上采的野茶,手搓鍋炒自製而成,味偏苦澀。架一籠柴火,煮一壺泉水,沖一杯粗茶。茶非好茶,茶具簡陋,亦不談茶藝,更不講茶道,這種不甚講究,似乎又讓我回到了年少時偷茶吃的記憶。在農家飲茶,我曾作得打油詩一首,「狗在牆角臥,雞從籬邊過。煮水沖新茶,與友圍爐坐。」我喜歡這種氛圍,狗也悠閒,雞也從容,人則圍著爐火喝茶,可以談談曾經的故事,也可以說說最近的新聞,一切都顯得率性,不再羈絆於世俗的道與藝。

其實品茶也與生活一樣,不管是粗茶還是好茶,都是一泡苦,二泡澀,三泡才回甜。窮則過得簡單一點,富可活得精細一些,但只需我們細細品味,再窮的日子,也有快樂的時刻,任富的生活,也有苦過的時候。粗茶細品,也會回甜,好茶任精,先是苦澀。

或飲茶一甌,或吟詩一首。這也是一個極好的生活狀態,沏一杯茶,一個人靜靜地,可吟詩一首,可寫一段文字,可以感悟一番人生,也可以看青茶慢慢沉降,水溫變得微涼。其實這小小的杯中,也深藏著無限的哲理,我們每個人,就如同這一片片茶葉,杯中的水就是我們生活的環境,杯子則是約束我們的規矩。

剛剛沖泡的新茶,都是初出茅廬的愣頭小子,一個個熱情高漲,飄飄然在上面不肯沉下去,泡出來也是苦澀的,隨著時間增長,水溫也慢慢降低,從水中吸收的東西越來越多,自身也變得越來越豐富、沉穩、有內涵,也開始逐漸下沉了,直到最後抵達杯底,而此時茶葉的味道,也完美地融入到了水中。人生何嘗不是如此,在環境中磨練成長,汲取養分,然後又將自己的才能施展出來。

冬天來了,草木凋零,蟲獸蟄伏,人也一樣,在遇到寒冬的時候,也可以做一片沉穩的茶葉,靜靜地沉到杯底,浸泡出自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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