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建偉/文 沈佳音/編輯
蕉叔想也不想就把人生中第一個充氣娃娃扔了。
「她」長得很詭異,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張得很開,連頭髮都是粉紅色的。
「嚇壞了,丑得要死。」2014年,蕉叔原本是想買個矽膠娃娃抱回家,沒想到卻錯買成了充氣娃娃。他等了四天,滿心的期待卻在打開快遞的那一刻破滅了:這不是他想像中情趣玩具的模樣。
踩坑的蕉叔沒有死心,又下單了真正的矽膠娃娃。他給「她」取名「Lisa」,放在家裡。每一次「完事」之後,清洗矽膠娃娃都非常費勁。
「好難洗,覺得這件事特別沮喪、很不性感。」
更麻煩的是,一比一真人大小的Lisa非常「高調」,提心弔膽的蕉叔害怕「她」被朋友們發現,只好把「她」也拋棄了。
吳小飄在某年上海成人展上看到一個「特逗」的玩具:「一個矽膠套,你倒上水,蓋上以後,放在冰箱裡凍成一個冰球,拿出來以後,矽膠套一摘,裡邊就是一個冰的跳蛋。」
她興致勃勃把它買回了家,親身體驗後卻眉頭緊皺。「它太涼了,沒法用在你身體上。」
三木納悶的卻是:為何每個情趣品牌都要販賣「凸點螺紋」類的產品?「我們女人(對這)是沒有任何感覺的。男人需要嗎?肯定沒有。」
在三木看來,這是整個情趣用品行業缺乏常識的後果,是比奇葩產品頻出更嚴重的現象。
從新手玩家到老手,三人都玩過成百上千的情趣玩具。測評情趣玩具成了他們生活的一部分,他們是情趣玩具測評師。
「在中國,人們是不談性的。」回想起上學時生理課的情景,三木記憶猶新。老師在講到男女性生理知識時,臉突然紅了,甚至直接不講了,讓學生們自己看書。
這讓三木覺得:「性是會讓人臉紅的事情,是不能公開談的事情。」
直到24歲時,三木參加了一個關於女性領導力的工作坊,在談及性的部分時,她開始緊張,手心都出汗了。但隨後,融洽的談話氛圍消除了三木的尷尬。
當時,主講人還拿出了許多情趣玩具,其中有一個外表很像毛毛蟲。「毛茸茸的,超萌。」這讓三木大開眼界。「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玩具可以那麼時髦,那麼酷。」
畢竟,在她的印象中,情趣玩具大都出現在街上的成人用品店,且大多比較丑、誇張,產品類型也比較單一。
就連成人用品店的氛圍都讓人感到壓抑。裡面的人穿著白大褂,在黑漆漆的店裡坐著,「像個黑店」。
那次見聞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也撩撥了三木對情趣玩具的好奇。
她買了人生中第一個情趣玩具,是一個長得跟手電筒一模一樣的按摩棒,小巧精緻,不到一百塊錢。「你根本看不出它是一個情趣用品。」
這與許多仿真的情趣玩具截然不同。它們靠著外形「偽裝」自己的身份,以此減少使用者的羞恥感。
但談及第一次使用情趣玩具時的體驗,三木卻覺得跟以前用手自慰沒太大差別。「每一次的體驗,當然要看當時的場景、心情。愉快的感覺都是有的。」
在朋友們眼裡,蕉叔是一個「愛開黃腔的老司機」。原名為陳文標的他,擁有的第一個情趣玩具,是一個飛機杯。
2011年,還在上大學的他猶豫了近半個月,才終於鼓起勇氣走進一家情趣用品店。慌張的蕉叔像愛麗絲誤闖了兔子洞,左瞄右瞄後終於看到了一個99元的飛機杯。
「它還帶點毛。我心裡很不舒服,跟老闆待在一起很尷尬,覺得貴又不敢砍價,就趕緊買了跑出去。」
落荒而逃的蕉叔回到了宿舍,連忙把飛機杯藏了起來,等待周末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宿舍時才拿出來「享用」。
沒有使用經驗的他,第一次不僅感到緊張,還沒有抹上潤滑油。「卡死我了,很疼。」更尷尬的是,使用完之後還要清洗、晾乾飛機杯,還要避免被人看到,這在宿舍里不是一件易事。
只有吳小飄對性一直十分坦然。
她原名吳征,因為母親是醫生,吳小飄從小就在家裡翻看一些醫學書籍。在三大本的《實用外科學》中,她看了許多男女生理構造的解剖圖。
「沒有什麼色情的慾望,只會覺得裡面長這樣,挺有意思的。」小時候,吳小飄還會教別人認識性器官,用樹棍在操場上畫出它們的形狀和構造。
她很早就接觸到了「自慰」,發現能從爬竿中獲得快感,還能借用奶奶那按摩肩頸的按摩器來獲得不一樣的快樂。「會對振動的東西比較感興趣。」
2000年,吳小飄去英國留學,在一家內衣店裡發現了一片「新的天地」。她看到許多好看的情趣玩具,且外表大多不會讓人聯想到真正的性器官。
其中有一個按摩棒讓吳小飄印象深刻:「中間鍍一層金,外面是玫瑰紅,造型已經脫離了器官。你會覺得好美,你看到個花瓶好看,你不也想拿回家裝花嗎?」
她開始買情趣玩具,也會將其作為禮物送給朋友們。
但2005年吳小飄回國後,她發現國內的情趣玩具行業仍處在一個尷尬的境地。「丑,做工不是很好,電機聲音比較大。」
於是,兩年後,吳小飄創辦情趣玩具買手店作為副業,販賣來自全球的情趣玩具。
直到2011年,在接觸了大量情趣玩具後,吳小飄突發奇想,想用更專業、全面的方式將情趣玩具介紹給大家。
她給自己安了個名號:情趣玩具測評師。「(這個名字)從2011年開始用到現在,現在已經成一個行業了。」
吳小飄、三木、蕉叔各自創辦了朵茜潮玩、Yummy女性愉悅社區、香蕉公社三個平台。
吳小飄習慣將情趣玩具分為工具類與前戲類。在工具類里,有人們熟悉的跳蛋、按摩棒等玩具,而在前戲類里,蠟燭、香薰精油,甚至是情趣內衣都被列入其中。
玩具們的價格大多在一百到五百之間,也有些玩具價格較貴,高達上千。直至今日,她已經測評了上千款情趣玩具,「我得神農嘗百草」。
自2016年開始測評情趣玩具起,蕉叔測評了上百種情趣玩具。對於測評一事,他很佛系,只在身體有感覺時才測,如果有時感到疲憊,他不會強迫自己去玩。
「你又不是機器,你有感覺你就測,沒有感覺就放一放。」
蕉叔喜歡在早上,慾望自然生髮的時候測評情趣玩具。八九點時,他起床,先做5分鐘的冥想,深呼吸,再準備好玩具來玩。
半小時的過程中,他會把手機放在旁邊錄音,記錄下當時的感受。「好像進去有點緊」「比較柔軟」「有顆粒感」等描述時常出現在蕉叔的記錄中。
測評情趣玩具時,三木也需要一些儀式感。
「會先洗澡、開瓶酒、點蠟燭,要把氛圍造足。」她都會在家測評,先讓自己放鬆下來。
「大腦才是重要的性器官。你大腦要先發號施令,下面的身體才會有感覺。」所有測評過的情趣玩具,三木都是親身體驗過的。
除了飛機杯之外,蕉叔還評測過後庭類的情趣玩具,例如肛塞、男用振動棒等。
一開始使用時,他一邊感到興奮,一邊又有些害怕。「這樣會對我的性取向有影響嗎?」
後來他發現,這完全是杞人憂天。使用了幾次後,蕉叔從中獲得了快感,也會在測評文章中推薦其他人嘗試這種玩法。
自然地,對方也會產生關於性取向的疑問,蕉叔對此一一解釋。
「我會從心理的角度考慮你的擔憂、期待,(解釋)這個事情能幫到你什麼。」蕉叔說。
吳小飄與三木也是如此。在測評的文章里,他們不僅會如實地介紹玩具的功能,還會用朋友的口吻打消人們對於情趣玩具的一些疑問與顧慮,比如情趣玩具是否會減少人的敏感度,答案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