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貞觀十三年(639)九月,一起誹謗案在長安城中不脛而走:道士秦世英狀告濟法寺高僧法琳(572~640)「訕謗皇宗」,胡說什麼天子數典忘祖,冒認祖宗。
天下臣民盡人皆知,自唐高祖李淵稱帝以來,為了給統治尋找理論支持,符合「神道說教」的遊戲規則,更為了抬高李氏皇族,尊道教始祖老子為其先祖,李世民更是向天下臣民宣稱「朕之本系,起自柱下」,藉口「敦本系之化,尊祖宗之風」,確立了崇道的國策,緊接著在貞觀十一年正月十五日頒布了《道士女冠在僧尼之上詔》。當時,有「護法大師」(杜如晦語)之稱的法琳就上疏表示反對,只是反對無效。時隔兩年又被推上了風口浪尖,一時間朝野側目,都替法琳這個老和尚捏了一把汗。
自李唐王朝建立以來,佛道之爭就沒有消停過。雖然說所有的宗教都是服務於政治的,但佛道都想爭得新政權對自己的支持。李世民的一道詔書,等於了捅了馬蜂窩,新一輪佛道之爭拉開大幕。
不等有司登門,法琳就主動送上門來,身陷囹圄。很快,有關部門就查明:道士秦世英狀告法琳事實清楚,證據確鑿,原來,法琳在上疏中稱李唐並非老子後裔,而是出自鮮卑拓跋達闍,與隴西之李(李廣)無關,乃是陰山貴族的子孫。
十一月十五日,李世民將法琳召至宮中,親自審訊。李世民此舉有意放法琳一馬,不想因此事得罪了天下僧眾,畢竟,李唐起兵是得到佛門弟子大力支持的。哪知道法琳和尚並不領情,他固執己見據理力爭,堅持說李唐皇室是「北代李」,而非「隴西李」,同時還對李家修的老聃家系出言攻擊,稱李氏這樣做等於是「以金易鍮石」,「以絹易縷褐」,甚至是「如舍寶女與婢交通」,愚不可及。
法琳此舉,已經徹底脫離了佛道之爭的範疇,甚至開始質疑李唐皇室統治眾多漢民族人口的正統性。就算是法琳引經據典說的再正確,但他卻挑戰了統治者的底線,政權統一穩定的時期,不論和尚、還是道士、儒生,所有宗教必須屈服於政權,為政權服務。法琳表現出的淵博知識與堅韌意志,雖然令李世民折服,但他仍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打算將法琳處以極刑。
不過他很快冷靜下來,變得理智清醒起來。一個法琳死不足惜,可是殺了法琳聽任道家一枝獨大,也絕非社稷之福,於是他很快做出一個決定——既然法琳聲稱佛法廣大,那麼給法琳七天時間,在此期間法琳每天誦念觀音之名,看看是不是會有奇蹟發生,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會顯神通救這個虔誠的信徒一命。法琳沒有資格表示反對,只好屈從。很快七天過去了,當有關人員來驗證奇蹟時,法琳表示,「只念陛下,未念觀音」。原來,七天內法琳並沒有念誦觀音,他每天念誦的是唐太宗李世民吾皇萬歲萬萬歲!老和尚在七天內想明白了一個道理,佛法無邊的觀世音菩薩,也得讓李世民一頭,改稱觀音,他一個老和尚如果不明白「禿頭不鬥勢力」的道理,豈不是白活近七十年了?
最後,有好生之德的唐太宗恩赦了法琳,將他流放四川成都了事。
李唐王朝統治者到底是不是胡人?這個問題說好回答也好回答,說它不好回答也不好回答。所以如此,因為它不是學術問題,而是個政治問題。一千多年前有不識時務的法琳,一千多年後說出真相的人仍是政治不成熟。小編雖是居士,但也不願意每天在觀音菩薩耳邊聒噪「大慈大悲,救苦救難……」。
李世民究竟是不是胡族呢?有史為據:李世民的祖母獨孤氏、母親竇氏、皇后長孫氏,單單從姓氏上就可以看得出,這幾位女性都有著不同尋常漢人的血統。至於其祖上,則成功的洗白為隴西李氏。許多史家,出於眾所周知的原因,也紛紛跳出來為李唐家族背書,認為他們百分百是如假包換的漢人。
然而,從浩如煙海的史料中,完全可以找到許多耐人尋味的蛛絲馬跡。吃瓜群眾看了,自己分析判斷好了。
這裡先上一張唐太宗李世民的肖像圖:
據史料記載,太子李承干喜歡說突厥語,與手下親信著突厥服,喜歡睡氈帳。其實,這是一些人不仔細讀書才做出如此驚詫語了——唐太宗李世民也會講一口流利的突厥語!武德九年,李世民曾與突厥頡利可汗訂立城下之盟,史書中明確記載——「與可汗隔水語,且責其負約。」如果不是李世民精通突厥語,那麼只能是頡利可汗心慕中原文化,操一口流利的漢語了。
李世民的小舅子長孫無忌喜歡戴渾脫氈帽,被後世史學家譏為「近服妖也」。其實,就連唐太宗本人也喜歡與突厥近臣騎射遊獵,倘若是漢族,李世民或者要在春天扶犁鞭牛,裝出一副愛干農活的模樣了。
據《新唐書》記載,唐高宗曾經傳旨「敕突厥酋長子子弟事東宮」。有太多理由相信,這些突厥酋長子弟來東宮,絕不是陪太子讀書的。至於做什麼,見仁見智好了。
在宋太宗主持編撰的書法彙集《淳化閣帖》中,有一篇李世民親筆教誨兒子李治的文章,其落款為「哥哥敕」。李世民是李治的兄長?這一發現令中外史學家抓狂不已。其實,這一切如果發生在突厥鮮卑這樣的游牧民族身上,問題就迎刃而解了。游牧民族並不十分注重漢人所講的倫理輩份什麼的,「不擇是非,至有結父為兄,托子為弟者。」
或許正因為如此,李治納武則天,李隆基納楊玉環這樣令人大跌眼鏡的事,在游牧民族眼中本身就是見怪不怪的。又如,史料記載,北齊太原王亦稱呼他的母親為「姐姐」。對於李唐這些糊塗帳,南宋大儒朱熹一針見血道:「唐源流出於夷狄,故閨門失禮之事,不以為異。」
另據《太平廣記》載,唐文宗在為兒子選妃時,「朝臣家子女者悉被進名,士庶為之不安」。唐文宗得知消息,找來宰相詢問究竟:「朕欲為太子 婚娶,本求汝鄭門衣冠女子為新婦,聞在外朝臣,皆不願共聯作親情,何也?朕是數百年衣冠,無何神堯打家羅訶去?」因遂罷其選。
這一個記載意思很好理解,雖然李唐政權已經有二百年歷史,但臣子們依然不願意與皇室聯姻。這一段前面部分都好理解,後面這句「無何神堯打家羅訶去」令所有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小編敢說再牛皮的史家也不懂唐文宗這句話是什麼。如果請來一個熟悉突厥鮮卑語言文字的專家來做解釋,相信一切會真相大白的。這個小段子告訴我們,時隔二百年,李唐統治者仍沒有忘本,仍保留著本民族的語言,至少口語是會說的。
這個事情絕非孤例,當唐王朝勉強維持到唐昭宗時,朱全忠脅持著他離開長安,遷都洛陽,眼見大廈將傾、大勢已去的唐昭宗於途中吟詩一首,其中二句道:「紇干山頭凍殺雀,何不飛去生處樂?」所謂紇干是拓跋部的追隨者當中一個古老部族的名字,而紇干山則位於拓跋舊都平城(今山西大同)附近,那裡既是拓跋部的龍興之地,也是北方游牧民族兵家必爭之地。
唐昭宗的這兩句詩,不能簡單地認為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死其鳴也哀」。當李唐王朝行將就木之際,他的最後一任統治者最先想到的難道不是祖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