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煤礦小火車引發的回憶

2020-01-06   宜豐會長大叔

在我們家鄉西邊約兩華里的地方,有座獨峰兀起的山,名曰奎山。奎山的懷抱中有一座德國人開的煤礦,這煤礦名為「西河煤礦」,我們一直認為這名字起的不地道。西河在南邊約十四五華里的地方,這裡何以成了「西河」?於是我們一直叫它作奎山煤礦。

後來慢慢得知,西河煤礦老礦就在西河,這裡只是西河煤礦的奎山井。後來老礦慢慢衰老,奎山井卻一直興旺的很,於是西河煤礦的牌子便掛在奎山井了。

煤礦有一條小鐵路,小鐵路上跑著一列運煤的窄軌小火車,後來不知在何年月又加了一列綠皮的客車。

有資料稱,這段小鐵路是西河煤礦的前身悅升公司老闆丁敬臣出資,由德國人修建的。1919年江蘇揚州人丁敬臣在西河莊西山根松林後開鑿煤井挖煤,後來規模不斷擴大,為將產出的煤炭及時運出,便有了這條小鐵路專線。小鐵路建成通車於1923年(民國12年),從崑崙通到西河,全長12.5公里,把西河幾個礦的煤運到崑崙,再從崑崙裝上大火車運走。沒過幾年,德國人退出了山東半島,整個山東的煤炭和鐵路都掌握在日本人手裡。

這丁敬臣何許人也?丁敬臣,1880年生於江蘇江都,光緒年間捐為監生,授知縣,官至候補知府,上海開埠後從事洋務,棄官經商。1897年,丁敬臣到青島,被德商禪臣洋行高薪聘為買辦。禪臣洋行以經營進出口貿易為主,進口的主要是機械設備,出口的主要是山東的土特產品,在青島設廠進行初加工。不久丁敬臣自己在火車站旁的泰安路上開辦了悅來公司,經營項目很多,主要出口中國產品。自己到農村收購,承包輪船航運,又開設了客棧。後來德國人在淄川、博山等地開礦,獲利很多,丁敬臣看在眼裡,也開了一家悅升煤礦公司。在青島的江蘇、浙江、安徽、江西四省人士建三江會館後,他先後任副會長,會長。丁敬臣也就成為德國租界地內華人頭面人物。1914年,日本侵占青島,丁敬臣依其資產、地位,任青島中華商務總會會長,又從事期貨交易。1922年國民政府收回青島以後,他又兼任永裕鹽業公司經理,永裕是中國大型鹽業公司,也是獲利豐厚的大企業。丁敬臣擁有多家企業,成為島上大亨。1938年,日本第二次占領青島,丁敬臣任山東煤礦產銷股份有限公司常務董事、副董事長。抗戰勝利後,丁敬臣被判為漢奸罪,所經營產業當做敵產沒收。1949年,丁敬臣去了台灣。

這段鐵路中間有一個車站叫劈山,這裡有淄博礦務局的一個採石場,「劈山」顧名思義就是一座被劈開的山,修建鐵路以前這是一座小山,坡長路陡,從山頂劈開了一道豁口,兩岩對峙,小鐵路貫穿而過。逐漸就演化成這裡的地名了。

1924年春至1925 年秋,為便利煤炭外運而修築該路 。築路初期,沿線設3個站點 :大崑崙貯炭場、大嶺站和西河站。1934年,自西河站往南新築至茂嶺莊鐵路盡頭設茂嶺莊站 ,1936年又新築自大嶺站岔出至大奎山煤井支線和自西河站岔出至韓家地煤井的支線 ,同期在崑崙貯炭場內擴建倒車線 ,西崑輕便路正、站支線總長度達20.904公里。

該路按輕便鐵路標準設置軌間距離為1米,1976年桃花峪煤井報廢,先後於1982年和1984年分兩次將西河~茂嶺莊站間線路拆除。隨著煤碳資源的枯竭,西崑輕便鐵路失去原有的作用,2000年7月其他區段線路全部拆除。


據傳當年修建這段鐵路的德國人孫輩們,拿著照相機記錄跑了近八十年的小火車,當年駐軍日裔後代也前來搜尋他們父輩在此留下的印記,曾傳言外國人出高價要收藏小火車未果。

鐵路西端的終點大崑崙,在我們孩提時的心目中儼然一大城市的模樣。大街上有一個令我們心馳神往的新華書店,小夥伴們經常三五個人相約,從大嶺車站乘上這綠皮小火車到崑崙書店買些我們非常喜愛且價格低廉的小人書一飽眼福。

五、六十年代是連環畫的黃金時代。這個時期,精彩紛呈的連環畫作品爭相問世,最受夥伴們歡迎、最耐看的是《孫悟空三打白骨精》、《楊家將》、《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鐵道游擊隊》、《上甘嶺》、《地道戰》等。那些連環畫圖書是我們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糧,陪伴我們走過了青澀的童年、少年時代。

記得上初中後,還是乘坐這列釋渙著煤與油混合氣味的綠皮小火車,去崑崙書店買些小說、散文之類的書籍來看,諸如羅廣斌、楊益言的《紅岩》,金敬邁的《歐陽海之歌》,浩然的《艷陽天》,奧斯特洛夫斯基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等。奧斯特洛夫斯基的一句名言至今仍記憶猶新:人最寶貴的是生命,生命對人來說只有一次。人的一生應當這樣度過:當他回首往事時,不會因為碌碌無為,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會因為為人卑劣,生活庸俗而愧疚。


當年,毛主席他老人家有一句話:魯迅的骨頭是最硬的,他沒有絲毫的奴顏和媚骨……。對魯迅先生我們是崇拜有加,因而魯迅的文集買得最多,諸如《吶喊》、《彷徨》、《朝花夕拾》、《狂人日記》、《祝福》等。後來文化市場稍有放開後,買過郭小川的詩集,還買過一冊《東坡樂府》。這些書大都完好無損的保留著。

有時資金稍有寬餘時,夥伴們每人湊個毛兒八角的,到崑崙那家照相館照個小合影。那時龍口有一家照相館,但夥伴們認定那照相的師傅不像好人,從電影上看到,常有國民黨特務以照相為掩護,行破壞社會主義建設之實,大家便認為那師傅肯定是個特務,從不找他照相。

淄博瓷廠在我們的心目中是一個抹不去的靚影。孩提時的我們常去瓷廠門前的廢料堆上撿些漂亮的球石和圓圓的匣缽墊子,然後在車輛稀少(幾乎見不到車)的馬路上比誰滾墊子滾的快,滾得遠,直到盡興,再拾掇好戰利品,帶上十二分的滿意,坐上小火車回家。

有一年的正月,聞聽西河要舉辦大型燈會,來不及吃晚飯,同伴們帶上煎餅卷裹和著坐小火車去了西河,不知哪來的那麼多人,擠得要命。這邊放燈,一家人蜂擁而至。那邊又要打鐵花,又擠往那邊,擠來擠去弄得暈頭轉向,用現在的流行語形容便是」找不著北「了。燈會結束已是十來點鐘,西河火車站擠滿了人,有些亂。記得好多當兵的在現場疏導指揮,我們是乘坐運煤的車皮回家的。

那回幾個小同學放了一回野,坐小火車去了比西河還要遠的桃花峪。桃花峪所處的位置是一個並不寬敞的山溝,這裡地下埋藏著豐富的煤炭,挖出來的煤炭裝上小火車經西河運到崑崙火車站,再裝到大火車上運往外地。桃花峪車站的一側有一個礦上開的小門市部,櫃檯上擺放著一冊新版的《毛主席語錄》,封面上鑲嵌著一副圓形的毛主席他老人家穿綠軍裝的頭像,內容含《毛主席語錄》、《毛主席詩詞》、《老三篇》,版式新穎,內容多樣,非常高興地每人買了一本。

再後來便騎自行車去崑崙、去博山了,一路與小火車同行,看著那熟悉的模樣,聽著那悅耳的鏗鏘聲,回憶著兒時坐小火車時的情景,非常的愜意、爽快,非常的甜蜜、溫馨。下坡時,我們騎車的速度便遠超它了,隨後又是並肩行進,如此這般,趣味盎然。幾個回合後,爬上辛莊(後改稱奎四村)崖頭,崑崙便遙遙在望了。

再後來很少看到小火車了,偶爾見到,倍感親切。見面雖少了,但路還在。路既在,車亦在。

隨著時代的演變,小火車的生命走到了盡頭。有時外出公務,依然是那條熟悉的路。路變寬了,路兩旁的景物亦是今非昔比,只是缺了它——那列載滿了我們童趣的小火車。每每這時,便黯然生出一些傷感。有時會突發奇想,如果那小火車突然在那條早已荒廢的路基上出現,還是那副模樣,還是那個速度,還是那般的氣喘吁吁,對世人該是何等的震撼。

生命就是這般,有其生,有其盛,有其衰,有其歿。世間萬物,概為此律。





















來源.峪頭河 淄川微社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