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死亡的21名孩子:「媽媽,我死了之後,你要快樂啊!」

2019-12-30   木棉說

在一般的認知中,「疾病」和「死亡」會跟老人相連。


但在這裡,離死亡最近的是一群孩子。


不受命運眷顧的他們,有的甚至從出生的那一刻,就收到了死亡通知書。


這裡有一組數據:

在中國,平均每一個小時,就有4名兒童被診斷為惡性腫瘤,最常見的有白血病、淋巴瘤和實體腫瘤。


白血病有80%的治癒率,淋巴瘤是50%,實體瘤和神經母細胞瘤還不到10%。


來源:騰訊視頻


視頻中的女孩叫倩嵐。


她患的是一種罕見病——大皰性表皮鬆解症,皮膚會不停地潰爛。

這也意味著,她每天都需要把紗布拆下,換上新的。這個過程,無論多么小心翼翼總會拉扯到未癒合的皮膚。

疼痛可想而知。


但倩嵐很少哭鬧,對於惡性疾病終末期的患兒來說,他們每天都在承受著疼痛。



像倩嵐一樣的孩子,在兒童臨終關懷中心還有很多。


他們都在等著死亡,等待時間可能是一天,也可能是一個月,也可能更久一些......



周翾是北京兒童醫院血液腫瘤中心的醫生。


從醫24年,她見過許多病癒後的笑臉,也見過許多孩子在生命末期承受著過度醫療的巨大痛苦。



一位媽媽眼睜睜看著5歲的女兒,因癌痛在她懷裡掙扎,哭著向周翾求助:

「我可以接受孩子的病無法治癒的這個現實,但我不能接受她每天疼得死去活來遭這麼大的罪。」


或許健康的人難以想像。


但疼痛,是每一位惡性疾病患兒在治療過程中不可避免的經歷。



疾病本身會疼、做腰穿骨穿會疼、化療會疼,化療以後長細胞會疼……。



在兒童舒緩治療活動中心,孩子們最喜歡玩的是「看病遊戲」。

老師,你得做個 CT


你躺下,胳膊伸出來,我給你打造影劑


老師,你別動,一會兒還得抽血,做 B 超


不行,不能吃東西,老師還沒抽血呢。


老師,我看你還得做個骨穿


骨穿、腰穿、化療、移植……這些成人都未必了解的詞,一個個從孩子的嘴裡蹦了出來。


孩子們都經歷了什麼,可想而知。



自從被確診為血液腫瘤開始,他們的童年就被一個接一個的化療周期代替了。

值得慶幸的是,兒童舒緩治療活動中心的孩子大都是能被治癒的。


可是這裡的孩子,只是冰山一角。


因為,那些遭遇難治和復發腫瘤的孩子們,不會出現在這裡。



2014年初,周翾送走了第一位舒緩治療的病人。


去世前,9歲的孩子躺在爸爸的懷抱里,連說了三聲「謝謝」。

謝謝爸爸媽媽給了他生命,謝謝爸爸媽媽給他治療。


然後自己拔下氧氣管,三分鐘後平靜離世。



2017年,北京松堂醫院設立了兒童臨終關懷病房——雛菊之家。


在這裡,病房布置得像家一樣溫馨,專業醫護人員會通過藥物減輕疾病帶給患兒的疼痛,家人和志願者陪著孩子們聊天、遊戲。


在最後的時光里,讓孩子們痛苦少一點,快樂多一點。


11月8日下午,雛菊之家正在經歷第一次告別:


8歲的陳子超小朋友,在慢慢地離開這個世界。

「他現在很平靜,你就安靜地陪著他,好嗎?靜靜地和他說說話,把想說的都告訴他,他聽得到的……」


「記得最好不要動他,每一個小動作都可能會讓他覺得很疲憊、很沉重。就安靜地陪著他,好嗎?讓他知道媽媽很愛他。」



在陳子超最後的時間裡,媽媽蘇梅沒少流眼淚。


為了安慰媽媽,他用盡小小身軀里的全部力量,背了一句詩: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別看孩子小,他們什麼都知道,父母承受著怎樣的痛,他們都懂。



他們甚至會反過來安慰父母。


10歲的順順,是雛菊之家入住最長的孩子。


去世前,他給媽媽做了一個手工戒指,希望媽媽在他離開後,能夠快樂地生活。


媽媽說:

「這是兒子送我最後的禮物,我百年後會帶著戒指去見我的兒子。」




洋洋是入住雛菊之家的第21個孩子,他之前有20個孩子,都相繼離開了。


他們的生命周期最長是40多天,最短僅住1天就去世了。


洋洋患的是神經母細胞瘤,病情反覆,發病時疼痛劇烈到達8級劇痛,他小小的身子蜷縮在大床一角,一聲不吭。


孩子不哭,不是不痛,只是懂事的他們,是不想讓父母再心疼而已。


到了雛菊之家後,父母只想讓孩子過得更「輕鬆」,更快樂一點。

「我不管剩下多少時日,就只是想讓他舒服點。」



死亡,是選擇臨終關懷的孩子和父母都必須面對的一關。


但大多數家長都選擇了迴避,可迴避卻加劇了孩子心裡的痛苦與壓力。


13 歲的女孩問了媽媽:

如果我不在了,媽媽會跟著我走呢,還是堅強的活下去?

媽媽試探地回答:

你希望我怎麼做呢?

女孩說:

我希望你堅強地活下去。


患病的孩子已經準備好面對死亡了,只是媽媽依然沒有準備好。



周翾對女孩說:

如果,如果真的治不好,你會恐懼那個過程嗎?


女孩哭了,但很快平靜了下來,堅定地說:

我不怕。


孩子不怕自己會死。


只是擔心活著的人,擔心爸爸媽媽太傷心,怕爺爺禁受不住。



上海兒童醫學中心的「兒童臨終關懷」安寧病房,也遇到了同樣的情況。


佳佳入住安寧病房後,開始詢問媽媽:

我是不是要死了?


父母幾次都選擇岔開話題,在醫生王堅敏的建議下,他們才回答孩子:

有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你會有什麼擔心?你有什麼想要爸爸媽媽幫你去做的事情?

那個世界,媽媽也沒有去過,也許,它就像幼兒園一樣好玩,媽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離別的那一天,肺部的腫瘤讓佳佳透不過氣來,她不停地亂抓亂踢,緊張地尖叫,經過舒緩治療,佳佳的症狀有所緩解。


她抓著媽媽的手,安靜地離開了人世。




孩子患病之後,父母的內心的無助、悲痛與掙扎,是很多家庭的常態。


林文娟的兒子小石頭被查出神經母細胞瘤晚期,治癒可能性非常低,但她不願放棄。


在進行「化療-手術-化療-移植」,一連串積極治療後,小石頭沒有被治癒。


林文娟心底的恐懼日益加深:

我怕我孩子大出血,我怕我孩子疼得受不了,我害怕這些可能會有的症狀發生的時候,我招架不了。

同樣的恐懼,植根在每一個惡性疾病患兒家人的心裡。


他們擔心孩子會害怕,擔心孩子太痛苦,也擔心自己熬不過了。


一位女孩的媽媽曾對周翾說:

我一分一秒都熬不下去,覺得自己要瘋了。


一家人熬著挺過每一個夜晚,甚至曾冒出一家三口一起走的念頭。


自從孩子患病之後,這個家就失去了正常生活。


父母辭掉工作,賣掉房,舉家搬到醫院附近的合租房,以「年」為單位陪伴著孩子治病。


病情反覆,家人的情緒隨著孩子的身體狀態像過山車一樣起起落落,近乎絕望。

今天晚上能不能挺過去?


所有人都在熬著,等待那一刻的到來,所有人都「解脫」了。



這種「熬」,對大人還是孩子,都是極大的消耗。

兒童臨終關懷放棄了對原發疾病的治療,只在最後的時間裡,通過醫療手段來緩解孩子的病痛。

做出這個決定的家長,內心依然受著煎熬,「放棄」孩子的命,讓他好好走完最後一程。


也意味著,孩子只能等著那一刻的來臨。


有一個因癌細胞擴散而截肢的孩子,寫下了3個願望:

第一個願望是能養一隻小狗狗


第二個願望就是想要像原來一樣走路


第三個願望就是想去海邊


這3個願望在他最後的那段日子裡,一一實現了。


媽媽給他買了一隻小狗,雛菊之家給孩子裝上了假肢,讓孩子離開時是「完整」的。


在他離開後,父母把骨灰灑在海邊,完成了他最後一個願望。


如果離別已是必然,好好陪伴,不留遺憾,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正如周翾所說:

人間一回,有尊嚴地道別,與好好活著的相聚,一樣珍貴。




兒童臨終關懷最後的意義不在治病了,更重要的是在醫心。


讓離開者平靜地走,也讓活著的人能繼續活下去。

據蝴蝶之家負責人符曉莉說:

2015年有個數據,中國對兒童臨終關懷的需求量是450萬左右。


450萬左右的惡性疾病患兒及家人,正承受著病痛,死亡的折磨,但兒童臨終關懷的現狀完全不足以覆蓋所有人群。

也就意味著,這些人的無助與悲痛,將無處安放。


有句話是,當你站在孩子的墓前就知道什麼叫悲痛。

當看完這些故事,才明白什麼叫:

這個世界上沒有一種悲痛,痛得過喪子之痛。


他來到這個世界,還未來得及長大,就要被迫說再見。


當9歲的他自己拔下氧氣管,10歲的他為媽媽做了一個戒指,13歲的她跟爸媽告別後,握著媽媽的手慢慢睡著.......


我們悲痛得無法呼吸,卻只能接受。

在疾病面前,人類顯得如此渺小。


當它硬生生要奪走他幼小的生命時,我們唯一能做的,是陪伴。讓他最後的一段路,走得更平靜


至少,時光給最後的機會,我們珍惜了。


點一個在看,讓更多人「看見」兒童臨終關懷。


人間所有的相聚,都值得我們珍惜,珍惜,再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