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定均是我軍一代名將,他戎馬一生,南征北戰,屢建奇功,被譽為「英勇虎將」。1955年,人民解放軍首次評定軍銜時,毛澤東破例批示:「皮有功,少進中」。開國將軍中享此殊榮的僅有陳賡與皮定均兩個人。皮定均不僅英勇善戰、治軍有方,而且愛兵真摯深切,令人景仰。
1969年「珍寶島事件」後,我國北方邊境驟然緊張。正是在這種形勢下,皮定均由福州軍區副司令員升任蘭州軍區司令員。他一上任,就驅車萬里,馬不停蹄地勘察地形,檢查西北戰場和陣地建設及各項戰備工作落實情況。
坑道口要隱蔽
1970年5月20日下午,皮司令員一行在20師首長陪同下,來到賀蘭山北端41號地區的一個連支撐點。60團團長趙八維和參謀長朱義南向皮司令員彙報連主坑道、兩個排支點坑道和11個火力點的勘察定點、測量設計及施工情況。
當檢查到坑道施工時,皮司令員說:「坑道口要隱蔽,儘量不要破壞坑道口前的自然山體,以便於偽裝。」「坑道不能打成直筒筒,不能一發子彈打進坑道,串糖葫蘆。」「坑道口和坑道主體都要設有拐角,要有戰鬥設施,要能堅守。」「當表面陣地被敵人占領後,我堅守分隊仍能收縮兵力,堅守坑道,並配合上級反擊,奪回陣地。」當檢查到支點坑道時,皮司令員說:「支點陣地的坑道可以打大一些,準備多屯一些兵力。特別是這個支點陣地挨著公路,戰時很可能成為敵我雙方爭奪的焦點。抗美援朝的上甘嶺戰役中就是這樣:計劃中的次要方向陣地,反倒成了爭奪的焦點。」
皮司令員來到火力點前,他讓參謀人員趴在地上觀察射界。他說:「只要能保證射界,火力點要儘量低一些。在上甘嶺戰役中,位置高的工事,火力點很容易被敵人打掉,位置低的火力點,敵人的坦克、火炮也犯了難。」他要求我們按照位置儘量低下的要求,把所有的火力點都要重新測量設計,不符合要求的重做。
皮司令員一行圍繞連支撐點陣地轉了一圈後說:「火力點要和野戰工事、打坦克網狀陣地緊密結合。韓戰中的文登里防禦戰鬥是打坦克的一個成功戰例。志願軍610團就是靠坑道、短洞藏兵,靠網狀陣地用步兵團的火力粉碎了美軍一百多輛坦克的輪番進攻。在未來反侵略戰爭中,怎麼抗住敵人的三板斧?特別是怎麼抗住敵人坦克、裝甲集群的輪番突擊?你們應帶著這些問題,好好學習和研究志願軍憑藉山地有利地形、構築坑道、野戰工事和網狀陣地,以劣勢火力裝備粉碎優勢火力裝備的進攻經驗,再和你們的實際情況結合起來,形成切實可行的辦法,來指導你們的陣地建設和打坦克訓練。」他接著說:「你們所做的一切,就是為了在反侵略戰爭中能死守賀蘭山,為最後殲滅敵人、保衛祖國做出貢獻!」
皮定均司令員不愧是受過劉伯承元帥親自點撥的軍事家,他的指示「簡潔、明了、深刻」,給我們上了一堂結合實戰的軍事課,使我們倍受啟發和鼓舞。為我們陣地建設和打坦克訓練指明了方向。部隊迅速掀起了學習堅守防禦作戰理論和戰術,研究志願軍山地防禦作戰經驗,極大地推動了部隊各項戰備工作的落實。
打起仗來是要掉腦袋的
部隊大規模施工開始前,師里在41號地區先行搞了個試點,挖了戰壕,建了陣地,利用鐵路上廢棄的枕木搭建了幾個火力點和一個觀察所,準備召開現場會,迎接皮司令員的驗收。
皮司令員率領蘭州軍區機關人員和幾個野戰軍領導前來觀摩。皮司令員到現場一看,很不高興,二活沒說,即命令把130炮拉來,說讓炮兵給檢驗一下。結果一炮打得碉堡翻了天,幾炮就把陣地打得稀巴爛,大家都傻了眼。皮司令員問大家:「你們看行不行?真的打起仗來,面對敵人的飛機、大炮和坦克、飛彈,這樣的工事是不行的,必須在山上打很深的洞,構築鋼筋混凝土的碉堡才能抵抗住敵人的攻擊。毛主席說過:要立足於打大杖、打惡杖、打原子條件下的戰爭。你們不讀書,不看報,不研究現代戰爭的特點,打起仗來是要掉腦袋的!」
皮司令員一行走後,團長趙八維立即召開會議,傳達皮司令員的指示和落實工作任務的具體措施,研究在賀蘭山建設永備國防工事,還專門組織人員到河西走廊原子基地和二炮陣地參觀,看他們的「三防」工事,回來後結合自己的實際進行陣地建設。
干工作,一錘子下去,要砸出個窩窩
皮司令員這次還檢查了一條已經打好但尚未被復的坑道。60團9連的連部、炊事班和配屬的工程機械手都住在這條坑道內。皮司令員看到坑道的內務秩序不整齊,米麵和彈藥下面沒有墊木,直接堆放在地面上,很不滿意。他很生氣的問趙八維團長:「趙團長!你最近來過9連嗎?」趙團長連忙回答說:「我昨天還來過。」皮司令員說:「光來過有什麼用?長眼睛是幹什麼的?看不到問題?!」
趙團長立刻說:「我工作沒做好,堅決改正。」
皮司令員語氣稍緩和了一點:「內務秩序也是戰鬥力的表現,部隊不論怎樣緊張、艱苦,內務秩序都要有部隊的樣子。」他指著坑道內的內務和糧彈說:「你看看,你們這個窩囊樣!你們師正在統一內務秩序,蘭州軍區對你們進山後,在沒有營房的情況下,如何搞好內務秩序和部隊管理,也有明確要求,你們師怎麼落實的?」
皮司令員加重語氣,用拳頭比划著,往下一砸,說:「干工作,一錘子下去,要砸出個窩窩!」
事後,我們團的幹部說:「皮司令員治軍之嚴,嚴在治官;治官之嚴,嚴在主官。過去只是聽說過,這次真正領教了。」以後,「干工作,一錘子下去,要砸出個窩窩」成了我們部隊的流行語。幹部見了面,總要問:「你們的工作砸出窩窩沒有?」
愛護戰士不是一句空話
從9連連部出來,皮司令員一行又到了9連班排戰士住的地窩子。前一年冬天,部隊進山來不及蓋營房,周圍也沒有老百姓,只好臨時搭建「地窩子」應急。這種「地窩子」的屋蓋幾乎與地面平齊,裡面狹窄,門、窗也十分簡陋。
皮司令員鑽進地窩子看了看,眉頭皺了起來,連說:「太陰冷,太潮濕啦!」他又走到戰士的鋪前,拉開兩床被子,又伸手到褥子底下摸了摸,說:「被子、褥子都是濕漉漉的!」
他喊道:「趙團長,你們都摸摸!」
皮司令員問:「有土爐子,有火牆,怎麼不生火烤一烤?」趙團長說:「取暖期過了,已經停火半個多月了。」皮司令員聽了生氣地說:「取暖期沒過還用你當團長的管嗎?這樣下去,戰士們能不生病嗎?!」他對趙團長說:「其他連隊是不是也這樣?通知下去,住在地窩子裡面的部隊,太潮濕的,都在把火爐生起來,烤一烤。我就不信,你們離煤礦這麼近,解決不了十天半月的取暖問題。這裡是賀蘭山,是高寒區,我們得從實際出發!」
從地窩子出來時,皮司令員又說:「爐子停了半個月啦!再點火時,各級幹部都要親自檢查,不能漏煙,不要煤氣中毒!」皮司令員又面向大家說:「我們帶兵的都要記住:愛護戰士不是一句空話!」
要以陣地為家
從9連的地窩子出來,大家都看到一個戰士趕著毛驢車向遠處跑去。皮司令員問走在身邊的團參謀長朱義南:「戰士怎麼還趕著老鄉的毛驢車啊?」
朱義南答道:「那不是老鄉的毛驢車,是9連的毛驢車。」
皮司令員又問:「你怎麼敢肯定毛驢車是部隊的?」
朱義南接著回答:「去年年底進山時,為了解決連隊拉水吃的問題,團里給每個連隊都配備了一輛毛驢車。山里不通公共車,有個戰士的母親來部隊看兒子,路太遠走不動,戰士硬是把母親背回了連隊。有了毛驢車不僅解決了拉水吃的問題,還可以去石炭井街上買東西,接送個人什麼的,派上大用場啦!戰士們都叫他』驢吉普』」。大家聽後都笑了。
皮司令員說:「驢吉普這個名字好!我也愛坐吉普車。你們團自己想辦法克服困難,很好。」
皮司令員對陪同的20師師長邢道山說:「你們全師都進山啦,看看是不是給偏遠些的連隊都配上毛驢車?共需要多少毛驢?你們統計一下,報軍區後勤部,讓他們把喂毛驢的草、料列入軍供。」
皮司令員又對隨行的蘭州軍區機關幹部說:「你們也記著這件事。」從此,守山戰士的「驢吉普」正式有了自己的「口糧」。
皮司令員圍著9連的地窩子和臨時搭建的伙房轉了一圈說:「堅守賀蘭山是一項長期的任務。你們要以陣地為家。這樣的地窩子只能短時間住一下,長期住不行。一定要在兩三年內建成比較制式的營房!要讓戰士們感到陣地就是他們的家,是培養、鍛鍊他們的地方!」
皮司令員對20師領導和蘭州軍區機關幹部說:「你們趕快搞個營房建設計劃,抓緊落實!」
他接著說:「你們現在養了毛驢,將來還可以養豬、養羊、養雞、養鴨。」
皮司令員問朱義南:「你這個參謀長養沒養過雞呀?你知不知道孵小雞要多少天哪?」
大家有些緊張,都看著朱義南。
朱義南從容地答道:「雞、雞、雞,二十一,孵小雞要21天。」
皮司令員接著問:「孵小鴨哪?」
朱義南接著答道:「鴨、鴨、鴨、,二十八,孵小鴨要28天。」大家鬆了一口氣,又都笑了起來。
皮司令員也笑了,他說:「你這個參謀長懂得還很多。當幹部的就是要多學習點東西,將來營房建好了,要植樹,要種菜,什麼樹,什麼菜適合這裡,你們也要調查學習,要有準備!」
皮司令員關愛部屬之情溢於言表,大家緊張的心情也都放鬆了下來。
皮司令員臨上車時說:「今天批評多了點,不抹煞你們克服困難按時開工的成績。我下次來的時候希望看到你們有更大進步!」皮司令員一行在我們的掌聲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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