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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羅德·布魯姆,維吉尼亞·伍爾夫,嚴復,梁啟超
莎士比亞:為什麼我風靡世間400年,還是有那麼多秘密存在?
唐納德·L·霍姆斯回復莎士比亞:我懂你!你的名字重組後,就是「a weakish speller」(一個弱小的拼寫者)。
莎士比亞:聽說我的譯本都有克林貢語版了,應該譯出原意還是風味,這是一個大問題。
梁啟超回復莎士比亞:你現在這個中文名可是我翻譯的,如何?
莎士比亞回復梁啟超:我一輩子把自己名字寫出過80種不同的拼法,所以,你們喜歡就好。
梁實秋回復莎士比亞:我還保持著中文完整翻譯第一人的紀錄。
傅光明回復梁實秋:保持隊形,我也願完整翻譯。
在世界文學史中,很少有幾位文學家能夠像莎士比亞這般持續幾百年獲得研究和譯介,挑剔如剛辭世不久的大批評家哈羅德·布魯姆生前就不斷講述自己有多崇拜莎士比亞,稱之創造了人性與人文主義,幾年前更有英國出版社邀請珍妮特·溫特森、瑪格麗特·阿特伍德、尤·奈斯博等作家參與為紀念莎士比亞逝世400周年而發起的「全球改寫計劃」,成為全球矚目的文學事件。而在中譯本的世界裡,莎士比亞作品的翻譯已有了不少精良譯本,知名如朱生豪、梁實秋、方平等先生,而偶有涉獵少量翻譯的名家則更多,像林紓、卞之琳、曹禺、梁宗岱等人都曾因喜愛而介入選譯。其中,稱得上是完整翻譯的只有梁實秋一人,耗時38年之久。
10月14日辭世的文學評論家哈羅德·布魯姆(左)
《永不落幕 : 霍加斯 • 莎士比亞全球改寫計劃》中文版(右)
37部劇本、154首十四行詩、2首敘事長詩以及後來被發現的少量佚作,要想獨自完成對莎士比亞作品的全部翻譯,在今天這個時代可謂浩大工程,傾盡半生。但偏偏,有人選擇坐定書案,一心學問。身為中國現代文學館研究員的傅光明,年輕時師從蕭乾,許多人知道他是老舍、蕭乾等現代文學名家的專業研究者,卻不曾料到,他會介入到莎士比亞翻譯之中,並且決心一己之力完整翻譯。去年他推出了《新譯莎士比亞全集》第一輯4種(《羅密歐與朱麗葉》《威尼斯商人》《哈姆雷特》和《奧賽羅》),今年則推出了第二輯5種(《李爾王》《麥克白》《仲夏夜之夢》《皆大歡喜》《第十二夜》),從2012年開始著手翻譯到今天,以一年超過一本的速度推進翻譯,讓外界看到了他的堅持和高效。
傅光明在英國莎士比亞故居
有朱生豪、梁實秋等譯本的珠玉在前,選擇重新完整翻譯必然有很大的隱形壓力,評論家陳思和等身邊的朋友也曾提醒他,這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應有足夠的心理抗壓和「坐冷板凳」的準備,傅光明也清楚翻譯莎士比亞,選譯幾部完全可以靠熱情支撐,但完整翻譯卻離不開專業,於是他幾乎化身為莎士比亞研究專家,搜尋大量全球「莎學」研究資料,逐一考證作品中的艱澀費解之處,力求讓現代讀者能最大可能理解莎士比亞作品的原意。事實上,對文學翻譯而言,因時代信息不同、語言習慣不同而需常譯常新的現象再也正常不過,特別像莎士比亞這類從中古英語向現代英語過渡時期的作家,其作品語言的豐富性與複雜性更需要後來者不同翻譯和研究的介入。據記者搜尋英語出版網站粗略統計,僅市場上流通的不同出版社不同譯者的英語版本就超過了二十種,其中還分為大眾版與學術版,後者以劍橋、牛津、耶魯三所大學的版本最為出名。
2017年國圖「從莎士比亞到福爾摩斯:大英圖書館的珍寶」展中的《羅密歐與朱麗葉》早期四開本
藉助不同中文譯本甚至不同中英譯本的閱讀比較,讀者將看見更完整的莎士比亞,更新自己「先入為主」的一些看法評價,乃至對歐洲人文主義源流與大眾文化心理流變有所觀察知悉。傅光明深知,每個人的翻譯都有其特點,也有其局限,關鍵在於背後的翻譯理念以及希望為讀者呈現一個怎樣的莎士比亞,在近期位於上海師範大學光啟國際會議中心舉辦的「光啟讀書會」上,他與眾多評論家、莎翁研究者進行交流對話時便介紹說,自己很早就把國內出版的幾個譯本比照著閱讀,感覺朱生豪先生的譯文頗具韻味,而梁實秋先生的翻譯則較為亦步亦趨,但從現代讀者角度來看,還是存在許多彆扭的地方,在進一步搜尋資料研讀之後,更發現了之前翻譯家在許多細節部分的翻譯存在漏譯的情況,這些都促使他認為翻譯莎士比亞必須配上紮實的文學歷史考證來幫助讀者深入理解原文,因而,每一本出版的譯作里,都有一篇很長的導讀作序,他從語言、服飾、生活器具、食物等等方面切入英國社會歷史,考證莎士比亞所寫的細節為何應如此翻譯,這些文章陳思和每篇都有詳細閱讀,認為這些序言的可貴之處是傅光明沒有進行主觀的評論,而是客觀考證,散發出智性的美感。讓他印象很深的是,序言中還詳細介紹了在莎士比亞時代,並不是只有他這樣一個偉大的劇作家,而是名家如山巒起伏。
倫敦莎士比亞環球劇院(官網圖)
這引出了傅光明希望為當下大眾澄清誤解中的重要一點,在他看來,莎士比亞更像是一位「天才的編劇」,作品中很大一部分並非完全原創,而是以編創的方式完成,作為簽約作家的最早典範,莎士比亞和劇團簽約後,一邊演出一邊趕時間寫劇本,廣泛借鑑和收集素材,並且為了吸引當時劇場的主要觀眾中下層大眾的口味而使用了大量俚俗用詞。這些詞彙許多被過去的翻譯家刻意「梳理」了,但這樣也就失去了莎士比亞作品的完整意涵。傅光明進一步解釋道,他曾去莎士比亞家鄉特拉福德鎮參觀,看到教堂里他的受洗記錄是拉丁文所寫,而埋葬記錄則是英文所寫,莎士比亞幸運在於他處於古英語到現代英語的過渡時期,自己創造了3000多個新詞彙,但也意味著面對莎士比亞的作品,一部分語言在翻譯準確性上是存在較大難度的。
斯特拉福德鎮聖三一教堂的莎士比亞墓(傅光明 攝)
傅光明在現場舉了一些例子來說明這點,比如最廣為人知的那句名言,To be or not to be,that is the question,生存還是毀滅具體指的是什麼意思?此外又比如羅密歐因為被判決流放一想到離開朱麗葉就認為自己將要面對「煉獄」的懲罰了,有的譯本漏掉了「煉獄」一詞,削弱了羅密歐性格的呈現;另外,傅光明也指出哈姆雷特發問的那句話不妨和作品時代背景里英格蘭處於從羅馬天主教向新教轉變這一變化聯繫起來理解,現實中莎士比亞的家人就各有不同信仰。再如《哈姆雷特》中,父親的幽靈向哈姆雷特講述自己如何被害死,之前的譯本都是用「毒液」或「毒藥」一詞,但傅光明還原了原文里的「麻風病毒的汁液」,在他看來,這一細微之處對於剖析哈姆雷特那位謀取王位弒兄的叔叔邪惡形象至關重要。
演員「卷福」和「抖森」演繹的戲劇《哈姆雷特》《亨利四世》
類似的新譯還有許多,諸如莎士比亞擅長的雙關語幽默等等,之前許多被意譯化解了,但傅光明為此下了許多功夫去研究,這也是為何他堅持翻譯莎士比亞應和專業研究結合起來的原因所在,不如此就難以還原一個他心目中的「原味莎」。評論家王宏圖在比較幾個譯本後也感受到自己之前的閱讀中感到不準確的地方,在傅光明的譯本中獲得了補足,翻譯這項文學事業正應該在不同時代推動出新的樣貌。這種精確性無疑有助於加深讀者對莎士比亞作品的理解乃至全新體會,評論家楊揚提到自己在上戲觀察學生排演的莎士比亞劇作,最近的是《哈姆雷特》和《悍婦記》,他注意到學生對背景性的知識了解還是不夠,減弱了演出效果,今後文學翻譯與戲劇表演如何更好的結合是他較為關注的問題。
一千個讀者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不同的譯者也會有不同的莎士比亞,就像評論家陳子善提到作家曹禺翻譯莎士比亞作品,堅持用《柔米歐與幽麗葉》這個譯名一樣,翻譯看見譯者的個性,也看見時代的氣質。對傅光明而言,如今他越發體會到老師蕭乾先生曾說的,如果把翻譯算作十分,理解占四成,表達占六成。幫助當代讀者跨越語言和文化差異的障礙是他最深的寄予。在如今已推出兩輯9本之後,他也表示下一輯會是「四大歷史劇」:《理查二世》《亨利四世》(上下)和《亨利五世》。
一個小戲迷到了倫敦
文 / 傅光明
1569年,斯特拉福德鎮第一次迎來倫敦的劇團——「女王劇團」(the Queen Elizabeth’s Men)。那時,威爾的父親還擔任鎮長。因此,5歲的小威爾很可能看了由「女王劇團」演出的歷史劇《高布達克的悲劇》The Tragedie of Gorbodvc。這部寫於1561年的戲,是一部講述中古英國國王高布達克把國土分給兩個兒子導致內戰的悲劇。
後來,不時有倫敦的劇團來鎮里巡演,比如「斯特蘭奇勳爵劇團」(Lord Strange’s Men)、「埃塞克斯伯爵劇團」(the Earl of Essex’s Men)、「伯克利勳爵劇團」(Lord Berkeley’s Men)、「伍斯特伯爵劇團」(the Earl of Worcester’s Men)、「牛津伯爵劇團」(the Earl of Oxford’s Men)、「萊斯特伯爵劇團」(the Earl of Leicester’s Men)、「斯塔福德勳爵劇團」(Lord Stafford’s Men),等等。
總之,年復一年,小威爾由看戲開了眼,成為一個地道的戲迷,在心裡埋下日後演戲、甚至寫戲的打算。
至於威爾離開家,可能是因來鄉下巡演的「萊斯特伯爵劇團」缺人手,捎他一起回的倫敦。也有可能,是他作為臨時演員隨某個巡演劇團到了倫敦。
簡單一句話,1587年,23歲的威爾隻身闖蕩帝都。
依尼克·格魯姆所寫:「一開始,莎士比亞很可能只是一名受僱的演員,什么小角色都不拒絕。」因此,在一個演出季,因每天各種劇目循環上演,他「大概要學會演大約100來個小角色。」
顯然,演員經歷對威爾寫戲太重要了,這讓他懂得舞台,哪怕在他後來成為「內務大臣劇團」(Lord Chamberlain’s Men)的頭牌編劇和大股東之後,只要有機會,或興之所至,他便會登台客串個什麼角色過癮。他演的最著名的一個角色,是《哈姆雷特》中的幽靈。
格魯姆援引最新的計算機分析數據說,莎士比亞在自己的戲裡,「可能還演過《哈姆雷特》『戲中戲』里的演員甲、《仲夏夜之夢》里的提休斯公爵、《泰特斯•安德洛尼克斯》里的黑人亞倫、《第十二夜》里的安東尼奧,甚至《特洛伊羅斯與克瑞西達》里的尤利西斯,還有各種各樣的國王、老人以及合唱隊成員,比如他演過《羅密歐與朱麗葉》里的勞倫斯修道士和合唱隊成員,還出演過《理查二世》里岡特的老約翰和園丁。」
除了在自己的戲裡飾演角色,他出演過本•瓊森的《個性互異》Every Man in His Humour(1598)和《西亞努斯的覆滅》Sejanus His Fall(1603)。
按文學史家約翰•奧布里(John Aubrey, 1626 -1697)的說法,威爾「演得極為出色」。
新媒體編輯:鄭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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