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者當如八大山人、石濤等藝術家,追求晦養與磅礴

2019-12-18     文學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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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古見心

立身即使最陋僻,命運即使最不幸,這樣的人,也完全可以:敘事磅礴。

放曠睥睨如石濤、八大山人者,也並非目空一切;真正的藝術家,自有其心折收斂處。

晦養與磅礴

八大山人,他孤寂、清冷,但是內心絕對傲岸。在傳統中國知識者中間,他僻立一旁,屬於我所敬重的少數一脈。

某冊書中,看到八大的一幅書法作品《行書王文成公語軸》,內容系抄錄的王陽明語錄:「人家釀得好酒,須以泥封口,莫令絲毫泄漏,藏之數年,則其味轉佳,才泄漏便不中用,亦此意也」——欲成人傑,晦養重要。元氣須牢牢守住,莫使其泄。所謂:「凡後生美質,須令晦養厚積。」

《朱耷蘆雁圖軸》局部 故宮博物院藏

南昌。在古木參天、青磚灰瓦的青雲譜,我強烈感受到八大散出的獨特氣息。青雲譜,歷史悠久的贛地道院,漢時就有記載;以「呂純陽駕青雲來降」之傳說,清代改為現名。晚年的八大,與此道院關係密切。現在的「八大山人紀念館」,就在青雲譜中,收藏有八大眾多的書畫真跡。在館內慢行觀看,突然,一幅八大的行楷立軸,滿紙墨字中挺立的四個漢字,像電一樣擊中了我!

這四個漢字是:

敘事磅礴。

《朱耷貓石圖卷》局部 故宮博物院藏

確實非常震驚!立身即使最陋僻,命運即使最不幸,這樣的人,也完全可以:敘事磅礴。

——深沉晦養,並始終葆有「敘事磅礴」之內心。八大在默默教導我。

石濤「法」

清初畫家石濤愛笑,而且是大笑,一笑,便震天動地:

「拈禿筆,向君笑,忽起舞,發大叫,大叫一聲天宇寬,團團明月空中小」;「忽然大笑震天地」「擲筆大笑雙目空」。

石濤筆下的竹

這就是典型的石濤。他的大笑,有其超常的內心格局作為底氣:「座中儘是黃山人,各贈一峰當柱撐」;「一夜西風解脫盡,萬峰青插碧雲天」;「一念萬年鳴指間,洗空世界聽霹靂」。

石濤一生,他的藝術內在發展軌跡,可作如是觀——破「他法」,立「我法」,進而以「無法」破「我法」,並最終找到「無法」的精神內核:「一畫」。

首先,破「他法」,立「我法」。

石濤最反對「動之此某家法,此某家筆意」。他極其狂傲:「我自發我之肺腑,揭我之鬚眉。縱有時觸著某家,是某家就我也,非我故為某家也。」「今問南北宗,我宗耶?宗我耶?一時捧腹曰:我自用我法。」「『我用我法』,心甚喜之。」

進而,以「無法」破「我法」。

「我法」雖好,但「我法」用多、用熟了,也可能趨於定相。而真正之法,應無定相。

《黃山圖冊 》故宮博物院藏

《五燈會元》有云:「世尊因外道問:『昨日說何法?』曰:『說定法。』外道曰:『今日說何法?』曰:『不定法。』外道曰:『昨日說定法,今日何說不定法?』世尊曰:『昨日說定,今日不定。』」

石濤由此悟道:「世尊說:昨說定法,今日說不定法,我以此悟解脫法門矣。」

對於「無法」,石濤有著深刻認識:「至人無法,非無法也,無法而法,乃為至法。」

那麼,這種「無法」或「至法」,其最本質的內核,到底又是什麼?石濤最終找到了,此即他的「一畫」觀。

石濤的「一畫」,既是偏於具象的書畫概念,又是偏於抽象的哲學概念。

石濤《黃山八勝圖》

從書畫概念言,「一畫」可以理解為一筆一畫,「億萬萬筆墨,未有不始於此而終於此」;從哲學概念言,「一畫」,是眾有之本,萬象之根,似脫胎於老子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一畫」既立,於是,「他法」「我法」「有法」「無法」便都紛紛瓦解,不再重要,進入此境之後的第一緊要處便是:「夫畫者,從於心者也。」

石濤參透藝術玄機,他明白:真正的藝術,須從生命內在去尋,紙上萬象,只是心的載體。

石濤的藝術創作由此物我融一,我是萬物,萬物是我,所謂:「吾寫此紙時,心入春江水。江花隨我開,江水隨我起。」「百味具足者,在無可無不可,本不要好而自好者,出乎法度之外」,而大多「世人才一拈筆,即欲求好,早落下乘矣」。

石濤還進行「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式的追溯:「古人未立法之先,不知古人法何法;古人既立法之後,便不容今人出古法。千百年來,遂使今人不能一出頭地也。師古人之跡而不師古人之心,宜其不能一出頭地也,冤哉!」

《梅溪草堂》

文學亦完全如此。文字論散文、詩歌、短篇小說、中篇小說、長篇小說之類,只是「批評家」們僵化、偷懶所為;寫字創造者,只需「動乎意,生乎情,舉乎力,發乎文章,以成變化規模」,只需「從於心者」,足矣。

石濤和八大山人的友誼,也堪可一說。他們雖然畢生未見一面,但相契很深。南昌的八大曾為揚州的石濤畫過中堂:「公時聞我客邗江,臨溪新構大滌堂。寄來巨幅真堪滌,炎蒸六月飛秋霜。」因尺幅過大,石濤還專門致信八大,請其重畫尺幅較小者:「濟欲求先生三尺高、一尺闊小幅……向承所寄太大,屋小放不下……只不能迅身至西江,一睹先生顏色為恨。」

「擲筆大笑雙目空」的石濤,如此視八大:「淋漓奇古」「書法畫法前人前」「真神仙中人」。

而年長石濤16歲,「四方四隅,皆我為大,而無大於我也」的八大,則尊石濤為「尊者」「大手筆」。

由此可見,放曠睥睨如石濤、八大者,也並非目空一切;真正的藝術家,自有其心折收斂處。

石濤深具歷史眼光。與友人論畫時,他曾如此認定:

「此道有彼時不合眾意,而後世賞鑒不已者;有彼時轟雷震耳,而後世絕不聞問者。」

此說極其深刻,值得後輩從藝者深思、自警。

新媒體編輯:袁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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