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個悅己

來源/懷左同學

《月亮與六便士》相信很多人都讀過，是英國著名的小說家，劇作家毛姆的一部寫實著作，也是他諸多作品中最廣為流傳，影響深遠的一部作品。

該小說出版於1919年。毛姆以畫家高更為原型，講述了男主斯特里克蘭德四十歲的時候，拋妻棄子離家出走，毅然去巴黎學畫畫。生活窮困潦倒，仍不知疲倦作畫。斯特羅伊夫惜才，幫助克蘭德，卻被克蘭德把妻子拐跑。而後克蘭德厭惡他的妻子布蘭奇，女子喝藥自殺。晚年克蘭德淪落為流浪漢，與小島土著女子結婚，殘肢斷臂，慘死小屋，畫作卻意外走紅巴黎的故事。

作者通過第一人稱「我」參與到故事中，受克蘭德夫人的委託去到巴黎找克蘭德，卻在長期的接觸中，看到了克蘭德在世俗眼光之下，不被看好的決心與偏執。

第一次看的時候，我也會對工作優渥，家庭美滿的證券經紀人克蘭德在中年的拋妻棄子行為而不解，第二次看的時候，我漸漸明白這不是平凡人的荒誕行為，而是一個被現實壓制的天才的自我反抗，他人生的三個階段正是對弗洛伊德的自我，本我與超我理論的升華。

一、有一種天才，會打破成功的「自我」局限

自我是社會道德約束下的人的常規行為，遵循的是「現實原則」。克蘭德和世界上所有的中年男性沒什麼區別，他有著一份穩定體面的工作，擔任證券經紀人，有著小資情調的典雅莊重的妻子，是一個善於言談，流連於各大晚會的名門。

而克蘭德給「我」的感受卻是「體格寬大，厚重，手大腳也大，身穿晚禮服，略顯笨重。他只是一個善良，無趣，誠實，平常的男人。有人也許會羨慕他的優秀素質，但是不會與他為伍。他微不足道。他也許是一個有價值的社會成員，一個好丈夫，一個好父親，一個誠實的經紀人，然而在他的身上浪費時間就大可不必了。」

兩個人雖然家庭美滿，但背後卻有著極為差異化的追求與生活狀態。本就不善言談的克蘭德為了家庭的生計到處奔波，回到家之後絲毫感受不到家庭帶來的溫暖，反而是看到自己的太太以闊太太的身份參加舉辦各種宴會，而這些人對他也是並無高看，內心的落差可想而知。

這時的克蘭德完全遵循著社會秩序，服從於現實原則，壓抑著自己內心對繪畫事業的追求。他內心對繪畫十分渴望，但是家人的阻撓，讓他把夢想束之高閣。成為證券經紀人，社會認可了他，但是他內心卻十分痛苦，只是安分守己地活著。

一次次積攢的失落，沮喪，沒有讓他選擇繼續屈服，而是「出走」，打破社會的束縛，開始自我救贖之旅。

二、理想與現實之中，對「本我」的偏執尋找

在弗洛伊德看來，本我是人格中最低層次的先天本能，是無理性的，無意識的，遵循的是「快樂原則」。

不顧世俗的眼光，隻身來到巴黎的克蘭德，「他對一切都熟視無睹，只看到一些攪動他靈魂的東西。」

他對自己的衣食住行絲毫不在意，生活環境也是破舊不堪：

半間屋子，半間畫室，只有一張床，面對牆壁擺了畫布，一個畫架，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地上沒有鋪地毯。房間裡沒有壁爐。桌子上堆滿了顏料，調色刀和亂七八糟的東西。

作家福樓拜曾經說過：「當一個人決定以藝術家的身份來過一生的時候，他就無法向普通人一樣生活了。」

在巴黎的這段時間，克蘭德人格中的本我愈發凸顯，本能得到了釋放與滿足，原本在社會和家庭壓抑下的現實精神被掩蓋。他拋妻棄子，遠走他鄉，追求可望而不可及的夢想，脫離了自我的桎梏。這種仿佛本性使然的創作被榮格稱為「自主情結」。

當毛姆找到克蘭德，問他，為什麼一把年紀了還要學畫畫？

他很堅決地說：「我告訴你我得畫畫，我管不住我自己。一個人掉進水裡，他以何種姿勢游泳是無關緊要的，游得好壞都無所謂，他不得不掙脫出來，別讓自己淹死才是大事。」

通過他的回答，我們不難看出他的決絕，對夢想的追求是噴發的求生欲，他把畫畫的夢想和自己生命的追求畫上等號，這是怎樣的破釜沉舟。

我們以為這樣的人肯定是有著獨特的天賦，雄厚的經濟基礎，但是錯了！克蘭德就是一腔孤勇的決絕。書里寫到毛姆與他的對話：

「大家都會認為你是一個十足的壞蛋。」

「隨他們的便。」

「你分明知道人們都厭惡你，鄙視你，你也不在乎嗎？」

「不在乎。」

在中國的電影史上也有一個「克蘭德式」的導演李安，李安是中國國際聲譽和成就最高的導演，迄今為止獲得了3座奧斯卡金像獎，更是一舉打破了好萊塢對外裔導演近百年的偏見。但其實他這樣的風光不是天賦異稟，一鳴驚人的，而是妻子六年的陪伴與供養，他曾在家裡了六年的「家庭煮夫」。

在家無所事事，意志消沉的時候，他的妻子沒有放棄他，說：「你不拍片像個死人，我不要一個死人丈夫。」當李安受到現實壓迫的時候，想要改行學電腦，他妻子說；「學電腦的那麼多，又不差你李安一個！」

正是被妻子推了一下，有這個後備力量，李安才得以蟄伏六年，獲得奧斯卡小金人，成為舉世聞名的著名導演。

但事實是並不是所有的夢想都會成真。作者對克蘭德不顧一切，追求夢想的精神是肯定的，但又沒有讓他一帆風順，反而讓他跌跌撞撞，飽受世人冷眼，飢餓貧困。

在他不遺餘力追求夢想的路上，他也在遭受現實的當頭一棒。

追求藝術，追求夢想，都需要金錢作為支撐，這就是理想的「月亮」與現實的「六便士」的永恆對立話題，這個問題在克蘭德面前出現時，我們看到了另類天才的偏執，成就了他的夢想，死後他的畫作意外走紅，他本人也成了久負盛名的畫家。

我們不知道他是否有天賦，但是當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能力時，卻憑藉著內心的狂熱堅持下去，一時的夢想與熱情誰都有，但克蘭德的決然卻是稀缺而寶貴的。

這部小說的創作角度雖然很傳統，但創造的人物形象是個性很強的：為了讚賞男主棄家而去的勇氣，把他的妻子寫成了俗不可耐的小市民；為包容男主奪人妻子、毀人家庭的行為，把一個謙恭有禮的男人寫成了滑稽小丑；為了給男主禍害女人的行為辯護，說「一個人只要乾了大家意料之外的事情，他的同胞一準兒會把緣由歸結為不可思議的動機……」

總之，毛姆不惜為了一個人而否定芸芸眾生，但是有一點是不能忽視的，在克蘭德的內心中，卑鄙與偉大，惡毒與慈悲，仇恨與仁愛都是並存的，他追求理想不惜生命是快樂的，這一點不需要所有人都懂。

三、走上絕境的孤獨告別，實現人生的「超我」價值

書名 《月亮與六便士》是一對矛盾點，月亮代表著崇高的理想，六便士代表著冰冷的現實。他在顛沛流離之後，在神的指引下，來到了塔西提島，並與一個土著的姑娘結了婚。

這時他過上了普通的日子，內心對於繪畫的渴望變成了超我中所蘊含的崇高意義。在這片與世隔絕的凈土上，他暫時平衡了理想與現實的矛盾。但不幸的是，他染上了麻風病，染病後成了瞎子，這無疑是比失去生命更殘酷的事實。

期間他的妻子一直陪伴著他，臨終前完成了他的巨型壁畫，隨後身體潰爛而死。本以為這會成了他的傳世之作，但他留下遺囑，讓妻子焚燒了滿是壁畫的屋子。絲毫不考慮壁畫的藝術價值。

在弗洛伊德看來，超我具有無私與崇高的特性。克蘭德為追求自己遙遠的夢想，真的付出了很多的艱辛。他的超我是值得肯定的，但是因為他的自我，狂妄，偏執，很多無辜的人犧牲。

毛姆認為人性是多樣複雜的，真摯中也會包含做作，高尚中也會存在卑鄙，也許在罪惡中也會找到美德。所以沒有絕對的善與惡。

克蘭德具有狂熱者的單刀直入和信徒式的義無反顧，他對安穩的生活熟視無睹，只看得到一些攪動他靈魂的東西——是一點都不可以遏制的理想，是不怕別人反駁，自己撞南牆的決絕精神。

這是毛姆想要借克蘭德表示的價值觀，自由，滿足，快樂是克蘭德在島上生活的寫照，也是毛姆心中的超我價值。

四、結語

《月亮與六便士》中，作者還是肯定了克蘭德對藝術的純粹追求，希望人們在物慾橫流的社會裡，為自己的理想付出更多的努力，鼓勵每個人追求自己內心的渴望。從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來看克蘭德的前後轉變，其實這是人人都會經歷的階段，也是人人成長的階段。

拋棄習以為常的生活舒適區，敢於面對世俗的質疑，全然不在乎自己的成就，一心撲在繪畫的純粹世界裡，克蘭德就是經歷了慾望抑制的自我，慾望放縱的本我，最後達到超我的境界。

在他死後，畫作意外走紅，成為人人稱讚的作品。耗時雖久，但是他總算得到了自己的「月亮」，夢想的實現漫長但是充實，這也是亘古不變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