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土重遷的中國人,也有向海之心
幾千年以來,中國人的最大願望就是吃飽飯,生存下去是第一目的。
所以,我們可以在土地上精耕細作,也不懼怕漂洋過海。
安史之亂、五胡入華、靖康之變,北方人口大量南遷,到十五六世紀,東南沿海人口膨脹,只好向海外移民,東南沿海地區與周邊海域逐漸發展為一個廣大的貿易世界。
中國人(華人)搞經濟、搞貿易厲害到什麼程度呢?
21世紀,華人經濟對東南亞經濟控制力高達50%以上。具體到國家,菲律賓華人人口占比很低,大概2%,但經濟占三分之一;泰國更誇張,華人控制了經濟命脈,占了足足八成。
在這兩個國家,華人與當地的融合還算不錯。
但是,在印度尼西亞和馬來西亞,儘管華人同樣占有舉足輕重的經濟地位,但政治地位始終不高,成為「二等公民」,甚至還受到排擠和欺凌。
為了生存,為了發家致富,中國人一向肯於吃苦,不懼怕海上的風浪,把生意做到了全世界。
可是,政治地位同樣是生存邏輯的一部分,為什麼華人的政治地位始終上不去呢?
難道他們不想嗎?真的是只想賺錢,不想其他?
恐怕不完全是。
這就涉及到海洋的邏輯和中國傳統觀念的特點。
與大陸不同,海洋需要另外一種秩序規則
黑格爾曾經說過,大海邀請人類從事征服、從事掠奪,也鼓勵人類追求利潤、從事商業。土地和平原流域把人類束縛在土壤上,捲入無窮的依賴性裡面,大海卻挾著人類超越了那些思想和行動的有限的圈子。
與陸地上有高山、大河相比,大海雖然兇險,但只要你敢,同樣也是一個到達世界任何地方的自由通道,並且無法被任何人永久占領。
因此,海洋邏輯與大陸邏輯是不一樣的。
我們可以看看那些海洋立國的國家,英國、美國。
英國前期還有很多的殖民地,但慢慢就放棄、收縮,只謀求控制海上貿易通道;
美國做的更徹底,如果遠離北美大陸,它就不會提領土需求,只控制海上要道。看看它在全球的軍事基地,無一不如此。
大陸國家則不然,典型的是俄羅斯,從歐洲一直擴張到遠東,對土地的欲求幾乎沒有窮盡。
海洋秩序,肯定不像中原王朝那樣,皇權專制,然後一圈一圈擴展來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而是由貿易、爭霸形成的自由與武力的結合體。
對大陸而言,以權力為核心,外殼是仁。
對海洋而言,以信用為核心,外殼是法。
這個時候,與中國人的傳統觀念就有了衝突。
宗族是一把「雙刃劍」
要想在海洋上生存,必須貿易,而要貿易,必然以信用為基礎。
對於信用,東西方有不同的理解,也帶來了不同的解決辦法。
去南洋討生活的中國人,解決辦法非常有效率,那就是把家鄉的親戚朋友全都叫來,迅速形成一個熟人社會。這樣一個小社會,當然能夠很快解決相互信賴的問題。
於是,就形成了這樣一個局面:在政治上,華人服從於當地的王公、統治者;在經濟上,又與家長宗族結為一體,兩者是割裂的。
為什麼會這樣?
最直接的原因,當然是中國人的宗族觀念。如果要找信任的人,當然是自己的親戚。
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在朝廷的管制下,已經習慣了服從,不會爭取政治權力。
也就是說,面對海洋,華人實際上還在運用大陸的邏輯在行事。
而西方人則不同。
他們以武力為基礎,建立了一個超越血緣關係的秩序,這個秩序初期可能不穩定,但在各方熟悉規則之後,能體會到優勢。
之所以會這樣,有專家認為,這與西方人出於亞伯拉汗系統的一神教精神背景直接相關。初期對於重視血親的人類本性是個挑戰,但是時間久了,就能克服狹隘的視野。
而中國人對於異族的統治,辦法更多的是「遠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
如果你去東南亞國家旅遊、訪問,就會發現,這個在有些專家眼中一直是儒家文明圈的地方,其思維方式,尤其是秩序結構、治理方式,很多都是西方式的,最直接的體現就是法律體系。
江雨一直認為,帶來全球共識的東西,除了貿易,就是語言和法律。
英語是全球話化的語言,這一點我們必須承認;而法律,同樣是一種全球化的語言,我們必須培養法治化的思維和輿論語境,這一點,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