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創意剪切,將公共圖片變成攝影作品?

2019-08-10     攝影世界

圖/伊丹豪(Go Itami)

文/曾睿潔、子皿

「當代藝術不是個人藝術創作的產物,而更像是個人對展示的東西的決定——決定世界上匿名流傳的圖像哪些可以展示,並給它們一個新的背景或是否認它們原來的背景:一個展示給公眾的個人選擇,以這種方式成為一個被披露的、直白的和當下的事物。」

——鮑里斯·格羅斯

策展人亞歷杭德羅·卡斯特略特 ( Alejandro Castellote )引用了鮑里斯·格羅斯的這句話闡釋伊丹豪(Go Itami)的藝術。

如果這種說法確實能夠解釋伊丹豪的作品,「決定」和「公眾」這兩個詞就是解讀其作品的核心。

與瑪塞拉·馬格諾一樣,伊丹豪的《塔蘭泰拉舞》(Tarantella)系列作品通過使用公共圖像創作完成。

他下載 NASA 網站的圖像,隨後再進行裁剪。在這個過程中,他所做的就是,進行了「決定」或者說是「選擇」。

從歷史上看,杜尚以穆特的名義在《盲男》上為他的小便器正名的時候,已經說過「最重要的是他做出了選擇」。

而今天的攝影藝術家正在用最豐富的方式踐行著杜尚的主張。

從攝影自身的發展上看,這就像攝影術面世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人們由於攝影的複製性,不認為攝影是藝術一樣。

我們會用同樣的邏輯和理由質疑伊丹豪的作品。但實際上,就像攝影是用取景框選擇拍攝對象那樣,伊丹豪只是用截圖工具選擇而已。

因而,如果我們承認攝影是藝術的話,就沒有理由質疑伊丹豪創作方式的藝術價值問題。

亞歷杭德羅對此作出了解釋:「伊丹豪分享的思考還得結合歷史上隨著攝影產生的一系列議題考慮。

攝影曾被認為是現實的複製品,人們對攝影作者身份在概念上產生質疑,因為傳統觀念中的作者是圖像的創造者,只有這樣圖像的版權才歸他們所有。

實質上,伊丹豪所做的就是挑選世界上的一些碎片並將其展示給大家,這與攝影的做法一樣。」

伊丹豪決定和選擇的圖像,是那些與他「所見」完全相同的景象,是那些就像是他本人所拍攝的圖像一樣的圖像。

也許這就是為什麼他說,當複製品最接近人眼所見時,卻離真實最遠的原因。

他說過的一段話,也許可以回答「複製」所具有的意義問題。

「照片跟相機之間的關係其實不只是去複製眼前極為相似的物體,它同時也具有某種意義,或者是擁有某種喚醒故事的力量。我相信攝影的這個部分,也覺得其非常重要……

我並不是讓攝影本身持有某種意義,而是原本單純地對眼前物體做拷貝的東西,在觀看的人眼中變得不僅僅是複製,而是有其特殊意義。

畫面整體都在對焦框內,如果以欠缺中心的方式去拍攝,也許就會忽略認知的部分。

事物本身的輪廓如果越清晰反而看起來會越抽象。人們看著我拍攝的作品時或許能夠抱持著某種抽象的感觸吧。」

在伊丹豪看來,對公共圖像的直接利用所具有的「複製性」是具有意義的。

然而這種意義是公眾賦予的,這種賦予又是基於對這些圖像抽象性的認識所產生。

這意味著,當我們不把這些圖像視為地圖的時候,才有可能真正理解伊丹豪的《塔蘭泰拉舞》系列作品。

2015 年時,伊丹豪曾經在採訪中說:「我不知道攝影是否有極限,因為我甚至還沒有站在入口處啊。

對我來說,攝影還是有無限的可能性。我也想知道,攝影的極限會是什麼?」

今天,我們看到的這個系列作品,大概可以看作是他對攝影界限問題的思考和回答。

對話伊丹豪

請介紹一下你自己,什麼時候開始從事攝影?

伊丹豪:我從來沒有在學校系統學習過藝術。進入大學後不久我就退學了,因為不知道自己將來想做什麼。

後來,我發現很喜歡時尚行業,比如時尚品牌的公關或者時尚雜誌編輯,因此我開始在邦卡時裝學院學習。

也是在那裡,我遇到攝影,並有機會在課堂上進行拍攝,這讓我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很擅長攝影。

從那時起,我開始立志成為一名攝影師。最初我想從事時尚攝影,但是很快就厭倦了。

與此同時,我開始被森山大道(Daido Moriyama)和荒木經惟(Nobuyoshi Araki)這樣的攝影師所吸引。

我開始努力了解他們,並希望能夠成為像他們一樣的攝影師。

在《塔蘭泰拉舞》系列作品中,你從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NASA)網站下載圖片並進行剪裁。為什麼想到使用這種方式進行作品創作?

伊丹豪:NASA 的衛星圖片隨處可見,我覺得它們非常有趣。

後來有一天,我發現 NASA 的網站是開放的,任何人都可以訪問並看到他們所有的圖片。

於是,我下載了很多我喜歡的照片。令我更加驚奇的是,這些照片的版權不屬於任何人,是公有領域照片。

於是,我開始思考,用相機截取眼前的景觀和直接剪切一張不屬於任何人的圖片,二者是否是一樣的?

如果我所裁剪的是一張版權不歸任何人所有的照片,那麼截取下來的最終圖像可否稱為我自己的作品?

帶著這樣的問題,我開始創作《塔蘭泰拉舞》系列作品,並逐漸將其發展為一種概念。

NASA 的照片尺寸不一,我通過裁剪,將它們都截取成為 2 : 3 比例的照片。

NASA 的原始圖片具有很高的解析度,這意味著一張照片可以被分割成多張照片,或者說,每一張照片都可以被無限截取。

通過這個項目,我試圖對我創作的圖像和 NASA 圖片進行觀看和分析,在我看來,二者的屬性是一致的。

在創作前有什麼明確的計劃或概念嗎?

伊丹豪:實際上,最初我並不認為這些圖像會成為我的系列作品。當時,我更多地是感到好奇,而不是想要創作。

然而,當我開始收集 NASA 照片並不斷審視它們時,這種創作形式逐漸成為我的一種概念。

哪些攝影師或藝術家曾對你的創作產生影響?

伊丹豪:我想說,我所看到和接觸到的世界都曾對我產生影響。

我的攝影風格主要受到日本攝影師的影響,同時,1990 年代後期興趣的義大利時尚浪潮也曾對我產生影響,如普拉達和英國音樂。

你如何看待挪用藝術?

伊丹豪:當今時代沒有什麼是絕對原創的。所有東西都能在谷歌上被搜到,我們所拍攝的照片也很容易在網上找到相似的圖像。

然而,我依舊試圖創造一些原創的東西,我認為這種行為本身就具有原創性。

我試著探索那些還沒有被他人發現或注意到的東西,然後借用它們,並運用這種矛盾。

我認為,作為一名從事藝術工作的人,這是我應該展現的。

伊丹豪(Go Itami)

(本文原刊載於《攝影世界》2019 年 5 月刊)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JEER9GwBJleJMoPMcxJi.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