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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競爭激烈的五一檔期中，《追虎擒龍》恰似當下最流行的盲盒，裡面裝著的是超出預期的驚喜，還是空無一物的失落？沒上映之前，誰都不知道。
有位網友這樣調侃導演王晶的影片：當年《追龍》上映時，我篤定它是一部爛片，結果沒去影院看，可等它下映後，我看了不下五遍；後來《追龍2》上映時，我第一時間衝到影院買票，卻大失所望。
作為「影壇薛丁格之貓」，王晶的影片有著太多的不確定。即使這次《追虎擒龍》有著梁家輝、吳鎮宇、古天樂、林家棟、姜皓文、鄭則仕六位演技大咖，堪稱當下港片最豪華的配置，可依然沒能保證質量。很遺憾， 王晶在這一次的盲盒裡，什麼東西都沒塞。
01
《追虎擒龍》的故事，並不陌生。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香港警察和黑幫沆瀣一氣，執法機關私下和各幫會老大定規矩，將粉檔（販毒）、賭檔（賭博）、雞檔（賣淫）按地區、勢力劃分給幾大黑道家族經營。
黑道從中謀取暴利後，抽取利潤上交給「收租人」（警察和黑幫之間的聯絡人），後者按照從多到少的比例分發給警務處長、華人探長及普通警員。一言以蔽之，警察系統為黑幫犯罪保駕護航，而黑幫分子則上交給警察們相應的「保護費」。
由此，平民百姓不但遭受著黑幫分子的欺壓掠奪，更慘的是，他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警察形同虛設，甚至為虎作倀。
吳鎮宇飾演的徐樂，便是警察系統中的話事人，乃四大華人探長之一；梁家輝飾演的跛豪，則是港島最大的毒販，此二人一明一暗，一白一黑，打算隻手遮天。
古天樂扮演的律師陳克，以及林家棟扮演的檢察官白松安，站在了徐樂和跛豪的對立面，他們打算在香港新成立的反腐機關——廉政公署，將這幫貪污腐敗之流一網打盡。
影片的第一幕場景，便是陳克在大街上目睹著徐樂帶領的刑警，冠冕堂皇地保護著跛豪的人馬，將意欲搶占跛豪地盤的其餘黑幫剷除殆盡。
陳克雖然在事後的公開場合中，當面質問徐樂和黑幫勢力的瓜葛，想要讓公理和輿論對徐樂展開的批評報道，可不久他便被警察私下糾集的混混當街毆打。
警察的為所欲為，公理的蕩然無存，最終催生了廉政公署的誕生，而陳克便是首批廉政專員之一。
此後，影片的大量篇幅，皆鋪陳著廉政公署和警黑勢力之間的鬥法。
廉政公署從小入手，將職位稍低的探長一個個盤問調查，剛有起色時，徐樂就派遣殺手將這些知道自己底細的人證全數滅口。
隨後，陳克又打算從普通民眾出發，讓廣大市民匿名舉報警察的貪污劣跡，用作指證材料。可徐樂立馬想出對策，組織全港警察大罷工，造成執法真空，更是唆使黑社會趁機犯罪。
就在陳克無計可施，甚至連同僚白松安都因公殉職時，影片終於可憐巴巴地給予他靈感，通過在豬油仔（收租人）的打火機中安裝竊聽器，在警黑高層內部挑撥離間，最終破案。
縱觀整部影片，我們仿佛看了一段七十年代初香港廉政公署成立的宣傳片，黑幫行跡乏善可陳，警界貪腐蜻蜓點水，正義行動宛若施捨，總有一種讓人提不起勁兒的癱軟感。
02
這一味同嚼蠟的觀感，其實和王晶之前的影片《金錢帝國》有著莫大的聯繫。某種程度上來說，《追虎擒龍》實際上是前者的拙劣複製品。
上映於2009年的《金錢帝國》，講述的同樣是那段反腐整肅的歷史往事。所不同的是，在這部電影中，少了跛豪的身影，全片著墨於廉政公署和警察系統的抗爭。
《金錢帝國》中的徐樂功，在《追虎擒龍》里成了徐樂，黃秋生的火麒麟變成了姜皓文的依撈七，方力申的韓志邦搖身變成古天樂的陳克，林保怡的嚴國梁化為林家棟的白松安。
不管是這些角色的身份設定，還是其情節轉圜上，兩部影片幾無差別，這首先令看過舊片的影迷們泄了一半的氣。
可本身評價就不高的《金錢帝國》，至少在角色的行為動機上稍有講究。
比如火麒麟從警察堆里的爛賭仔，最終加入廉政公署，有著多層因素。在工作上，他從來不被同僚尊重，經常接手的都是髒活、累活；在情感上，妻子上海婆和徐樂功出軌，自己卻不敢討回公道；在前途上，他被派去守池塘，成為警隊里混得最慘的蹩腳貨。
凡此種種原因，才讓火麒麟抓住廉署伸出的橄欖枝，甚至為了查案最終不惜殞命。
可在《追虎擒龍》中，陳克對於廉署的恪盡職守顯得說服力極低。因為在此之前，影片只交代了他被當街毆打的一段前史，甚至於其未婚妻被性侵的遭遇，也一筆帶過，未能讓陳克和徐樂之間產生更牢固的恩怨糾葛。
兩人之間那些不痛不癢的片湯話，激不起角色內心的痛感，也無法讓我們進入到陳克的內心。
但這還不是《追虎擒龍》最大的問題，相比於王晶頗受歡迎的《追龍》，它在情節打磨和情緒輸出上，幾乎全面潰敗。
《追龍》之所以被影迷譽為王晶近些年最為成功的作品，在於他精準把住了觀眾對香港警匪片訴求的命脈。
甄子丹飾演的跛豪，不管是在九龍城寨中的粗糲生活，還是於此場景中捨命救雷洛的橋段，都讓我們再次感受到經典港片里的生猛味道和市井色澤。這一點，不管是潘文傑的《跛豪》，還是周星馳的《功夫》，都深諳個中三昧：從腌臢不堪的困境中殺出一條血路。
所以，我們會為《追龍》中應接不暇的草莽打鬥叫好，也會替跛豪喪妻喪子的遭遇而黯然神傷。
不僅如此，王晶還巧妙地將雷洛最後的節節敗退，對於兄弟的有心無力，全部歸結到殖民地現狀上，這種情緒當然還疊加了英國警察亨利和跛豪的宿怨。
所以，我們在影片最後感受到的，不單單是梟雄們的潮起潮落，還有香港過往的殖民歷史背景下，血的代價。
可《追虎擒龍》沒有傳承到《追龍》那久經打磨過的粗糲感，僅僅留下了一份粗糙感。
比如充斥全片的警廉鬥法，本質是一場場重複性的你來我往。廉署逮人，警察殺人；廉署查毒，警察偷毒；廉署發動市民，警察放出黑幫；廉署冒險查毒，警察又再次圍剿誅殺。
這無休無止的鬥法，最終竟然被所謂的竊聽裝置輕鬆解決，這無疑讓之前的百般鬥法淪為一場可有可無的鬧劇。
而影片最後的情緒落點，竟然是徐樂這位當年的屠龍少年淪為惡龍，被如今的陳克所屠，這樣一個讓人咋舌的「宏旨」。
徐樂化身為一個挽警察體系於既倒，扶香港社會之將傾的舊日英雄，他那所謂的警黑合作不再是單純的邪惡，而是邪惡的鍍層下泛著光芒的神器。
王晶試圖用香港武俠片中正邪相依的模板套在徐樂這一角色身上，可是打錯了算盤。收 尾處徐樂在輪船上越是慷慨陳詞，就越顯得矯揉造作， 因為它讓廉政公署之前的犧牲，淪為徹底的笑話。這樣歸旨層面相互矛盾，實在是讓人大跌眼鏡的昏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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