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姐》沒有懸念地成為清明檔的票房冠軍。
明星們紛紛打call;
媒體連連喊話稱國內首位00後最佳女主即將誕生。
張子楓演技多炸裂,基本上已經被誇了一個遍。
但是這部電影給我感觸最多的角色不是張子楓,而是朱媛媛飾演的姑媽。
她是繼張子楓飾演的安然外,第二個擁有比較完整弧光的角色。
第一場戲,畫面還沒給到姑媽,先聽到她的哭聲。
安然失去的是父母;
舅舅失去的是姐姐;
姑媽失去的是弟弟。
葬禮上,安然是機械式地重複:鞠躬、謝禮、下一個。
舅舅是拿自己姐姐開涮「黃泉路上無老幼」。
只有姑媽哭得最傷心。
當有客人來的時候,姑媽要立馬收拾自己的情緒招呼客人,倒茶遞水一個不落。
成年人想隨便發泄自己的情緒,太難了。
老頑固,是我對這個角色的第一印象。
姑媽善於道德綁架。
她認為姐姐就應該天然地照顧弟弟。
自己是這麼做的,安然也必須這麼做。
她是姐姐身份的受害者,卻也迫害安然成為下一個自己。
姑媽似乎有操不完的心。
白天既要看店,也要照顧癱瘓的丈夫,還要負責一家人的日常飲食。
一天下來,她癱坐著,仰頭望向電燈,眼睛裡布滿血絲。
留意姑媽家裡的水晶燈。
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道具。
它凸顯了姑媽的審美,並非一般的市井趣味。
弟弟在看她年輕時的照片,姑媽回了一句:我那個時候真年輕。
證明她對過去有所依戀。
人什麼時候才會回憶過去?
當下過得並不如意的時候。
水晶燈代表著姑媽的過往,很璀璨,就是她現在的人生已經蒙塵了。
這為後續劇情的反轉埋下了伏筆。
姑媽嘴上說著不管弟弟,但還是自覺地為弟弟拿被子。
姑媽的一生,一輩子的勞碌命。
這場戲之後,觀眾開始對姑媽這個角色有所改觀。
她和安然吵架那場戲,有一個細節:
兩人吵完後安然先行離開。
此時服務員給姑媽上了一杯咖啡。
還在氣頭上的姑媽禮貌地跟服務員說了聲「謝謝」,等她走了之後,偷偷拿出自己的水杯把咖啡倒進去。
完了還不忘舔一下杯子的邊緣。
可以看出姑媽一人操持家裡大小事務,過得十分節儉。
或許這杯咖啡她拿回家並不是給自己喝的。
姑媽雖然口口聲聲說安然賣弟弟怎麼對得起她的父母。
但是當安然去給男友媽媽過生日時,姑媽知道弟弟沒有人照顧,特意來給弟弟做飯,幫他們姐弟收拾房子。
有一種親人,雖然嘴上不饒人,但你有事的時候還是會念著你想著你。
兩姑侄的破局,出現在醫院那場戲之後。
安然在醫院和病人家屬爭吵:
你們這是在謀殺!
男孩就那麼好嘛!
病人丈夫把安然推倒在地上,婆婆不讓安然說話。
這一幕被路過的姑媽看見。
一向人前卑微的姑媽,反手和別人撕打了起來。
安然第一次覺得自己其實並不了解姑媽。
切西瓜那場戲,是全片的最高潮部分。
姑媽下意識地把西瓜最甜的部分分給安然。
在他們那一代人的觀念里,付出和犧牲,沒有應不應該,而是必須要做。
她自認為把安然照顧得很好,當得知安然過去的遭遇後,姑媽不忍看向安然,低頭說了句「對不起,沒把你照顧好。」
之後才有了那一句,套娃不是要套在同一個套里。
她希望安然有不一樣的選擇。
安然走後,姑媽擺弄著俄羅斯套娃自言自語,她年輕的時候也曾有過遠大志向,也曾夢想可以闖出一番事業。
姑媽的這段往事,原型是導演身邊的一位阿姨。
當時這位阿姨遭遇了下崗,想去俄羅斯做生意,到了莫斯科就接到了她小孩的電話。
孩子在電話里一直說「媽媽我好想你」,所以她最後回去了。
導演把這個故事植入到《我的姐姐》中,並且比現實更殘忍了些,姑媽這麼做並不是為了自己孩子,而是母親必須讓她這麼做。
姑媽的那一份轉變是很迷人的,她不甘過,但她已經沉進生活里了。
安然還有眼前路,但她只有身後身。
我們沒法苛責那一代人的選擇,他們都處於時代的局限性里、傳統里。
朱媛媛連續在《小紅花》《我的姐姐》中奉獻了教科書級別的演技。
有人說老戲骨已經沒有市場。
我不同意。
紅花雖好也需要綠葉襯托。
《我的姐姐》如果沒有姑媽這個角色,劇情就會顯得非常單薄。
這等分量的配角,年輕演員演不了,只能讓有一定閱歷的老戲骨才能勝任。
觀眾認為朱媛媛演出了許多人身邊的姑媽,簡直是神演技。
但朱媛媛自己覺得並沒有什麼了不起。
她只是呈現出一個平凡但又有點不甘心的中國式中年婦女。
如何把「普通」的內容詮釋得不「普通」,著實是一個難題。
表演需要演員回歸生活,經歷時間的磨練。
但是現在的演員大部分沒有時間和空間去體驗生活。
就算再怎麼體驗,比如演一個醫生都不會比一個真的工作了幾十年的醫生來得更像。
這就是為什麼現在很多影視劇,演員們明明是在表演生活,但你就是覺得特別假,懸浮,不接地氣。
老有老的價值。
時間和經驗的累積,是一名演員最寶貴的財富。
吳孟達憑《天若有情》的「太保」一角拿下金像獎最佳男配。
導演陳木勝說過太保這個角色全香港只有吳孟達能演。
達叔出道即巔峰,卻因為沉迷賭博,名氣財富幾乎在一夜之間輸精光。
要演好「喪家之犬」,就得成為「喪家之犬」。
廖啟智,許多人因為《無間道2》開始叫他「三叔」。
倪家清理門戶,三叔用口琴吹《友誼地久天長》。
如果沒有智叔神來之筆吹口琴,那這段就是一段複製《教父》的精彩。但因為加了口琴,這就變成經典。
這支口琴曲是他在諾諾病床前陪伴的時候,對著簡譜一點點學下來的。
後來諾諾因病去世,這段經歷反而成為了他表演的養分。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朱媛媛為什麼能演好一個極具生活化的角色?
那是因為她除了有戲要演之外,徹底紮根於生活之中,儘量減少不必要的曝光。
《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讓朱媛媛一躍成為「國民媳婦」。
但她卻在事業上升期選擇嫁初戀成為人妻,把重心放在了家庭上。
在柴米油鹽的生活中樂此不疲。
這反倒讓她有更多的時間去感受生活中的種種細膩。
她就像《天龍八部》里的掃地僧。
外表平平無奇,一出手技驚四座。
《小紅花》讓47歲的朱媛媛再度翻紅,加上現在的《我的姐姐》,朱媛媛的名氣得以重新打開,再次開啟事業道路。
但朱媛媛表示還是不會加大接戲的量。
凡事不去規劃,順其自然。
對於演戲,她不看重戲份的多少,更看重角色能否帶給她觸動。
我們期待朱媛媛能夠很快遇到下一個讓她欲罷不能的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