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演員》第三季,一直話題不斷,其中,章子怡被懟的一幕,被網友們送上了熱搜。
懟章子怡的人,是郝蕾。
演員盛一倫在表演完一個片段後,場上的老師們都不滿意,他有些委屈地說:我也想演電影,也想去演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但是很多選擇你是沒有辦法的,甚至是被迫的。
章子怡不認同他的說辭,反駁道:誰逼迫你必須要去拍戲了?你是為了餬口嗎?還是為了過癮?不適合你的角色,你為什麼要去接呢?
批評完盛一倫接爛戲之後,章子怡還直接「勸退」,說:沒有天賦的努力是毫無意義的。
聽完這句話後,郝蕾開腔了,她說:
關於天賦的這個說法,我覺得不是誰生下來就都會演戲的。我沒有子怡那麼幸運,我是拍爛戲長大的,但導演也沒有因為我拍過爛戲就不給我機會。
章子怡的說法,多少有些「凡爾賽」的感覺,而郝蕾的「反駁」,則更加接地氣一些。
市場有多殘酷,「前輩」們應該最清楚,如果不是為了生存,如果可以接到好戲,誰又願意在爛片里打轉呢?唯一能做的,是在一次次不得已的選擇中,磨鍊自己的演技。
郝蕾最後這樣鼓勵新人演員:作為一個女演員,我已經胖成這樣了,我還是非常自信地坐在這裡,因為我的演技是誰也拿不走的。
這檔節目,讓我們看到了一個耿直又柔軟、自信又舒展的郝蕾,也讓很多人對郝蕾紛紛路轉粉。
入行20餘年,郝蕾的演技卻有目共睹,但近幾年卻一直不溫不火,常有人說她是「中國最被低估的女演員」。
她自己卻不甚在意紅與不紅,因為對她來說,名與利都是身外之物,一直遵循自己的本心而活,不被世俗的慾望綁架,才是最重要的。
越了解郝蕾,就越會欣賞她,欣賞她對表演的熱愛與執著,欣賞她身上的清冷孤傲,更欣賞她清醒通透的處世法則。
郝蕾對演戲這件事的態度是,既執著,又任性。
3歲時,郝蕾的夢想就是演戲,她指著電視機對奶奶說,長大以後要到那裡面去。
18歲,她考進上戲學表演,第二年就出演了《17歲不哭》里的楊宇凌。
這個角色青春洋溢、敢愛敢恨,迅速火遍大江南北,也讓「郝蕾」這個名字廣為人知。
年少成名,郝蕾心裡卻無比清醒,她覺得,自己要改變,不能只演女學生,要嘗試「深刻一點的角色」。
之後她去演了《姐妹》,角色的年齡跨度很大,從19歲到40多歲,很難駕馭。
郝蕾說,多年後回看,發現自己演得很幼稚,但還是挺有意思。
《姐妹》播出之後,又有很多類似的角色邀約來找她,她全都拒絕了,因為她不希望總是重複自己。
2003年的一部《少年天子》,讓郝蕾尋找到了自己的另一種可能。
她飾演被廢掉的皇后,將角色的狠毒、癲狂、神經質演繹得淋漓盡致。
看完之後,對她生不出恨意,反而會生出憐憫,賦予了這個角色經久不衰的力量。
很難想像,當時才25歲的郝蕾,對人性的理解竟然那麼深刻。
憑藉這個角色更加大紅大紫之後,郝蕾本可以在熟悉的戲路上走下去,可她偏不,而是轉身去演小劇場話劇。
《戀愛的犀牛》給了她一個舞台,讓她可以盡情揮灑自己的激情。
編劇廖一梅這樣描述郝蕾演的「明明」這個角色:「控制不了身體里的能力,慾望、荷爾蒙,所有一切對世界的企圖都要從身體里噴出來的感覺」。
2006年上映的《頤和園》,郝蕾飾演一名女大學生余虹,她從邊遠小城來到北京,在慾望、掙扎中沉淪。
郝蕾用靈動的演技撐起了整部電影,影評人程青松說,《頤和園》之後,看到所有的青春片都會感覺「宿舍門一打開就是余虹從裡面跑出來」。
但片中大尺度的戲份,卻讓郝蕾陷入了爭議的漩渦中,後來的她也一直兜兜轉轉,處在娛樂圈的邊緣,並未大紅特紅。
郝蕾演技很好,可卻沒能收穫與演技匹配的名利,身邊的朋友「恨鐵不成鋼」地勸她說,如果她一直這麼遵從自己的內心,那可能只能做一個小眾演員。
她毫不在意地反問:小眾演員怎麼了?我覺得很好啊。
朋友說,那你就得接受非常多的內心挑戰,因為可能有100個人喜歡別人,但只有10個人喜歡你。
郝蕾笑了,說:那太好了,因為這樣我會少掉非常多的煩惱。這個世界上能有10個人能知道你在幹什麼,你已經應該覺得自己很幸運了,我不要那麼多的人。
在追名逐利的娛樂圈,郝蕾真可以算一股清流。
她覺得自己就是為演戲而生的,但她並不想成為萬人追捧的大明星,而是想成為「表演藝術家」。
她的夢想,是有一天,她的名字可以出現在表演教科書上。
郝蕾的表演之所以打動人,在於她的「真」,而生活中的郝蕾,也力求最大程度地保持真實。
只要是她看不慣的現象,她從來都是不吐不快。
她「炮轟」所謂的「炸裂式演技」:
現在的演員,類似演一些古裝或者宮斗,就特別喜歡演個瘋子,我不知道是誰教他們的,前兩天我還在朋友圈罵,我覺得,難道試圖演一個瘋子,就會顯得自己有爆發力,或者是所謂的演技嗎?
她對整個電影行業的質問,振聾發聵:
我看也有人問其他人,包括梁朝偉先生,說您接這樣的戲,是缺錢了嗎?如果這樣質問一個演員,先質問行業,先質問一下中國電影三年以內有幾部是能看的。
這樣敢於發聲的演員,娛樂圈中並不多見。
在女演員普遍講究「精緻」的大環境里,郝蕾卻沒什麼形象包袱,生活中總是素麵朝天,一副普通人的打扮。
她一直記著人生中第一節表演課上,老師跟她說的一個理論「台上是只虎,台下是只鼠」,就是說,演員不能在現實生活中,還擺出一副明星架子,時時刻刻端著,必須要回歸真實的自己。
「如果是這樣的話大家就關注你,注目你去了,你沒有時間再去觀察其他人的生活,那你怎麼做演員?你只能淪落到在台上變成一隻老鼠的狀態,沒有氣場。」
郝蕾始終對自己有著清醒的認知,她不會讓外界的標準綁架自己。
《情滿四合院》拍攝期間,記者問她有沒有減肥的打算,郝蕾不解地反問:為什麼要減肥?那個年代的人(角色)不用減肥。
記者追問:但是別的角色會不會有點限制?
郝蕾反擊得很漂亮:那有一堆瘦的可以找瘦的演啊,(我)一個人又不能幹所有的事。
這就是郝蕾,她活得那麼真實、暢快。
有一次,郝蕾在微博上和網友互動的時候,一個網友不停地辱罵她,而且瘋狂刷屏,郝蕾也毫不客氣地發微博罵回去,一下子引起了軒然大波。
事後她解釋說,當時自己言語激烈,這很不好,可能也波及了無辜的人,她為此道歉。
最有趣的是,後來又有很多記者問她這件事情,她直接說,不想多說了,你們自己不做功課。我不是祥林嫂,說來說去有什麼意義呢?
郝蕾的另類,在於她沒有太多公眾人物的包袱,她的愛恨,都是不加隱藏的,直來直去的。
而且她的真實和直來直往,不是最淺層次的性格使然,而是在看清楚全貌和對世界有清醒的認知之後,選擇了一個更舒服的面對世界的方式。
她知道自己這樣有話直說的性格,註定了她會得罪很多人,難以在娛樂圈裡如魚得水。
朋友們經常勸她,人言可畏你不知道嗎?
可是她卻說:這一切我都可以承擔。我是郝蕾,不是阮玲玉,人言可畏就自殺。
我是一個活在自己世界裡的人,只在乎我對自己和對這個世界的認知,至於別人對我的認知,我不是特別在意。
甚至,她想過不做明星,就當一個話劇演員,雖然那樣的生活很清貧,但她覺得沒什麼不好。
郝蕾說:「如果你要的不多,那就不會覺得清貧,當我發現我喜歡吃的東西都超級便宜後,就覺得沒有什麼可考慮的了。演話劇是賺得不多,但最起碼有一個白領的收入,那不是已經很好了嗎?」
有的人,當世俗對他打磨的時候,他會立馬融入裡面,變得圓滑世故,曲意迎合,而有的人會選擇退一步,繼續保持自己的稜角,而郝蕾就是這一種人。
所有人都在儘量維持表面祥和的環境中,而郝蕾卻從不畏懼表達她的尖銳。
在她自己的感受里,她的真實,她的舒服才是最重要的,因為她不想違背自己的本心。
這是一種令人羨慕的狀態。
在感情上面,郝蕾也是一個敢愛敢恨的人。
愛的時候用盡全力,刻骨銘心,而不愛的時候,又能夠坦然放下,不再糾纏半分。
在拍攝《少年天子》時,她和鄧超因戲生情,愛得轟轟烈烈,在郝蕾眼中,是「這輩子最驚心動魄的愛情」,但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最後兩人還是分手了。
外界傳聞,鄧超是因為介意她拍了《頤和園》,只有郝蕾知道,他們之間的問題早就存在,《頤和園》不過是最後一根稻草。
和鄧超分手後,她用了很多的時間讓自己從抑鬱的狀態中走出來。
後來有一天一個記者打電話給她,說她上頭條了,網上鋪天蓋地都是她和鄧超的宣傳緋聞,原來是有人拿他們的緋聞炒作電視劇。
看到這個後,她氣憤不已,但她又不能跳出來解釋,因為這樣會傷害鄧超,最終她還是選擇了沉默。
每次有記者追問她和鄧超的往事,她都波瀾不驚地說:現在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過去的事就不要提了。
在很久之後的一次電影節上,郝蕾為鄧超、段奕宏、郭濤頒獎,媒體的鏡頭對準了她,想看她會如何面對鄧超。
沒想到,她徑直繞過了鄧超,就當他不存在,讓等著看好戲的人無戲可看。
當年那麼刻骨銘心的感情,再次相見時,內心卻早已涌不起半點波瀾。
離開鄧超後,郝蕾遇到了李光潔,2007年兩人低調領證結婚,兩年後,就在兩人準備舉辦婚禮的前夕,李光潔被拍到與一個神秘女子牽手。
郝蕾的心碎可想而知,她不顧形象地當街痛哭。
但痛哭過後,她卻冷靜地發了一則聲明,表示兩人已經分居,但與照片沒有關係,很好地保護了李光潔,這段破裂的婚姻,畫上了一個體面的句號。
那一年,是郝蕾人生中最慘澹的一年,不僅被出軌,還被助理偷走了卡里的錢。
但郝蕾知道真相後,卻比助理哭得還傷心。「因為,如果我知道取走錢的人是她,我絕不會報警。」
熬過那段時光後,2012年,郝蕾等來了自己的「靈魂伴侶」,是個公務員,完完全全的圈外人。她高調地在博客上寫「讓所有人看看什麼叫一生一世的愛情」。
有個記者在採訪她時表示不可理解:你已經受過那麼多的傷,你還說出這麼絕對的話。
郝蕾的回答是:
有些話題你不能反問,因為一反問它就成了一個喜劇和笑話,難道愛情不是應該一生一世的嗎?難道愛情都不需要執著和認真嗎?
我覺得對待愛情就是應該認真啊,就是應該抱著我一輩子就愛這一個人的想法,即便當中有一些折斷,節外生枝,但你不能一開始就抱著節外生枝的想法。
去愛吧 就像沒有受過傷一樣;
跳舞吧 就像沒有人欣賞一樣;
唱歌吧 就像沒有人去聽一樣。
我一直覺得這首詩歌很美,而這個狀態,也恰似郝蕾的愛情觀。
即使傷痕累累,郝蕾依然保持著一個少女的天真,她永遠期待愛情,不會對出現在身邊的緣分懷著警惕、猶疑、恐懼。
然而,這段婚姻在持續了6年之後,也走到了盡頭。
但郝蕾無論在什麼場合談到這段感情,都表示不後悔、不遺憾,因為那些共同經歷過的點點滴滴,才是最珍貴的。
作客《天下女人》時,主持人李艾問郝蕾:對於曾經你愛過的和愛過你的這些男人們,你會有恨嗎?
她的回答從容而通透:
曾經肯定有過,現在我覺得,時間會讓一切慢慢淡去,或者有時候你回想從前,你會覺得自己也有很多不好的地方。
我覺得如果你恨一個人,是在浪費你其餘的生命,去做一個無意義的事情,所以我是無愛無恨的狀態。
從郝蕾的雲淡風輕中,我反而能感受到一種更加強韌的力量。
郝蕾曾經說過,除了她自己,沒人能真正傷得了她,她能夠承受特立獨行帶來的代價,也不願趨炎附勢地活著。
「我的能量是要用在演出當中的,如果我能夠把人際關係搞得非常好,那我是外交官或者商人,沒有必要去做演員了。」
如今已過不惑之年的郝蕾,內心的倔強和堅持仍在,但也越來越活得通透。
她放下名利場上的金色幻影,放下那些時光里的愛恨情仇,放下世俗對她的期待與評判,遺世獨立,自在快樂。
曾有人問她:如果有來生,希望做男人還是女人?
她哈哈一笑:下輩子不來了。
是啊,這輩子已經暢快淋漓地活過,又何必寄望於來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