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詞》中記「土家」

2020-01-03   恩施新聞網

林輝

近日,有網友稱,1914年的《咸豐縣誌》是「最早出現『土家』這一民族稱呼的歷史文獻」。事實上,清嘉慶年間恩施知縣詹應甲所作《清江詞》中就有「土家」一語,要比《咸豐縣誌》里的記載早近百年時間。

詹應甲把自己在道光三年(1823年)以前所作《望江南》詞定為《清江詞》,這跟詩人對恩施的特殊感情是分不開的。清嘉慶十七年至二十一年,詩人在恩施做了5年知縣,他愛上了這裡的一景一物,並和當地的名士褚上林、王家篁、王家筠等交往甚密。

詹應甲所作《清江詞》總共50首。其中第22首寫道:清江好,客作土家多。柳市攤錢喧草語,秧田打鼓唱苗歌。背簍裹煙蓑。

這首《望江南》詞僅27個字,但內容卻很豐富。詞中不僅寫到了恩施的「土家」和「苗」兩個族名,還提到了兩個民族的語言「草語」「苗歌」,更寫到了土家族的風情與風俗:柳市街上市民正在玩牌(攤錢),他們用難以聽懂的土家語(草語)在那裡你吵我鬧;水田裡農民正在插秧,歌師敲著鼓鑼唱著苗歌在田間助興為人解除疲勞。土家人背著竹背簍,披著棕蓑衣,在煙雨中來往勞作。這真像一幅恩施土家人的風情水墨畫。

詩人在詞末有自註:「土莊猶操蠻音,多半不解,謂之草語。插秧以鑼鼓節之。其人趁墟力田,皆背負竹簍。」看來,早在近兩百年前,詩人就關注到土家族的語言及其薅草鑼鼓和在勞動中多使用背簍的民風民俗了。

清同治版《恩施縣誌》的《名宦》中對詩人有介紹:「詹應甲,字湘亭,安徽婺源舉人。授恩施知縣。賢愛士,主持騷雅。尤以恤民為急務。在任五年,政簡刑清,士民近其風教。」

由於詹應甲體恤民情,政簡刑清,當他在57歲任期滿,即將離去的時候,恩施人民擠在恩施城東門為他送別。他的詩描繪這一幕:

觀者已塞途,摩肩招以手。揮之不肯散,長跽捧尊酒。酒是淚釀成,勸公吸一口。行行至郭門,十步九回首。黃塵生馬頭,哭聲震林藪。(選自詩人《出施州四首》第一首)

恩施人民與詩人依依不捨,但詩人卻非常謙虛:「下車前致詞,在官事事負」,他說我事事都沒給大家辦好;他又安慰送別的人們:「出山終入山,吾年未衰朽」,他說,我離開了恩施山區,我還會回來的,你們看,我並不老啊。

詩人把自己創作的《清江詞》50首寄給他的門生和恩施杉木壩褚上林、王家篁等名士,褚、王等人也有回贈詞。其中褚上林(號春農)作《邁陂塘》詞如下:

放先生夜郎城上,謫仙今日重到。攜琴試問山亭月,底事嘗音人少。掀髯笑,借山館,秋弦寫出《清江好》,書成上考,看縣譜新編,蠻雲瘴霧,都付筆花埽。珠光照,眼底經綸非小,籌邊略展懷抱。詞流三峽公餘事,拍與巴僮倚棹。泠然妙,聽萬壑,風泉差許稱同調。問誰傾倒,只夢八哥羅,竹枝唱遍,聲和杜鵑老。

褚上林把老師詹應甲比作貶到恩施的李白,還說他的《清江好》被譜成曲,在問月亭上彈琴傳唱,一掃土家地區的「蠻雲瘴霧」,給恩施以中原文化的濡染。

由於漢文化較早在恩施確立了正統地位,土家語、苖語就漸被同化而趨於消亡。

在查閱資料的過程中,我還發現《施州古城詩話》中的編輯錯誤。它所輯《清江好》一詞:

清江好,古驛訪歌羅。蝴蝶夢,余驚落絮。杜鵑聲老,唱回波三疊。(選自《施州考古錄》)

《施州古城詩話》的作者是從加了標點的鄭永禧《施州考古錄》中選錄的,可是,《施州考古錄》中的標點是錯誤的。《施州考古錄》所引詹應甲《清江好》的原文是這樣的:

清江好,古驛訪哥(古「歌」字)羅。蝴蝶夢餘驚落絮,杜鵑聲老唱回波。三疊竹枝歌。

這首詞寫的是黃庭堅去彭水上任留宿宣恩高羅,李白在夢中贈給他三首《竹枝詞》的故事。但是鄭永禧所引也是人們在傳唱過程中內容有了變化的文本,原作並非如此。原詞為詹應甲《清江詞》的第六首,其文如下:

清江好,古驛訪哥羅。蝴蝶夢中傳舊譜,杜鵑聲里唱回波。三疊竹枝歌。

詞後還有詩人自註:山谷宿哥羅驛,夢李白以《竹枝詞》三首授之。蓋謫夜郎時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