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麗多姿的龔琳娜,不只擁有粉紅色

2023-09-19     ELLE世界時裝之苑

原標題:絢麗多姿的龔琳娜,不只擁有粉紅色

《世界時裝之苑ELLE》10月刊

龔琳娜

皮質外套 Prada

耳飾 MITHRIDATE

在中國的音樂界,龔琳娜是一個獨特的存在。她畢業於中國音樂學院民族聲樂系,是傳統聲樂技巧的受益者,卻破釜沉舟,創立「中國新藝術音樂」,行走在聲音中,探索歌聲背後的生命力。

今年夏天,她的獨特性又多了分戲劇色彩。參加《乘風2023》,挑戰唱跳舞台,直面自己的容貌焦慮,在粉色的花海之中,達成了與自我的和解與對美的新審視。傳統是她,潮流是她;霸氣是她,柔軟是她。從不敢到勇敢,永遠在打破標準的龔琳娜,或許也在重新定義著這個時代的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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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周圍的每個人打過招呼後,龔琳娜快步走進化妝間。她穿了一件粉色外套,還有一雙粉色運動鞋。自從《花海》的舞台之後,「粉色」越來越常出現在她身上。小時候的龔琳娜會覺得這些代表著「少女」「公主」的顏色與自己無關。「如果你認為自己不是那個『公主』,肯定不碰它。」龔琳娜看著鏡子裡的自己說。

以前唱《忐忑》,唱《金箍棒》,有人說她不好看,說她「搞怪」,在舞台上「故意扮丑」,她不在乎。「因為我唱得好。」龔琳娜從未想著自己是以「女性」的身份站在台上,當下的「她」,只是一個唱著自己的歌的音樂人,可以忽略對外貌的評價,只需靠「才華取勝」,專注於音樂本身的表達。

當初接到《乘風2023》節目組的邀請,音樂的部分自然無需擔憂,但這無疑是一個方方面面都向「美」聚焦的舞台。龔琳娜想,那麼多好看的姐姐,自己跟其他人站在一起,那小短腿,那腰身,去幹嗎呀?「嗯,你看,我第一反應的是容貌焦慮。」

從小就被排除在「漂亮女孩」的範圍之外,與粉色絕緣,龔琳娜大方袒露自己由此造成的自卑像一根刺長久地扎在心裡。而這根刺也包含著輕易被評判,被用同一種標準「打分」。後來她問身邊的朋友:「去參加這個節目,會變得更漂亮嗎?」答案是肯定的。「那行!」她決定試一試。

節目中龔琳娜與日本歌手美依禮芽那次餐桌前動情的談話讓眾人驚訝:原來舞台上自信霸氣的「龔老師」,居然也會擔心自己不漂亮?「因為《花海》是一首『粉色的歌』,所以我們才聊起這個話題。小美唱得那麼好,她都說她不自信,我不是也一樣嗎?」也是那次龔琳娜才發現,原來這件事藏在她心裡很久很久,只是自己未曾直面過。

隨著舞台上漫天花瓣散落,那根刺消失了。與三十多位姐姐的朝夕相處,讓她看到——儘管家庭環境不一樣,成長經歷不一樣,有唱歌特別好的,有長得特別漂亮的⋯⋯但每個人同時也有各自的恐慌和恐懼。龔琳娜比以往更強烈地意識到,原來每個人都是那麼不同,那麼獨一無二。

好多人說龔琳娜就應該把大波浪「焊」在頭上,太漂亮了。「女性就應該大眼睛、長頭髮,就應該是溫柔、賢惠、大方,他們有一種標準,對吧?」她笑言,現在自己每做一次大波浪造型就會發個朋友圈調侃:「這是不是審美標準里的美啊?」

某種程度上,對粉色和大波浪的接受並非隨波逐流,而是龔琳娜對「不漂亮」的釋懷和反叛,是從不敢到勇敢。「為什麼我們總要成為別人眼中的完美呢?我認為漂亮是鮮活的,是有變化的,是能夠帶來驚喜的、能夠有創造力的,這才是美啊。」

2006年,《忐忑》的橫空出世在音樂圈乃至更廣的範圍造成了巨大聲浪,它在唱詞、旋律和編曲上的創新性與獨特性打破了中國民族音樂元素與現代流行音樂的界限,成為了龔琳娜的經典之作。

《忐忑》的破圈在她意料之外。「這是一首技巧性非常強的歌曲,我沒想到它會變得那麼流行。」至於爭議,她不覺得是壞事,「因為爭議讓人思考。」看到每個人都用自己的方式「玩」起來,倒是給她自己又「反哺」了不少靈感,同時也更堅定了她要做新藝術音樂的決心。

然而,這條路的代價是龔琳娜與父母長達十多年的「冷戰」。從小在「標準」下長大,她不被允許剪短頭髮,不能曬黑,因為那樣不溫柔,「不像女孩」。以致於後來辭掉中央民族樂團的鐵飯碗,去創立中國新藝術音樂,更被視為巨大的反叛。

條紋襯衣、條紋西服

闊腿褲、尖頭鞋

均為 Brunello Cucinelli

耳飾 Midnight Opera House

究竟什麼是新藝術音樂?「現在中國的流行音樂實際上只是中國的『美式』音樂,但我想做的是『Chinese new art』,是以漢語為核心的音樂——中國音樂的美在於它的語言,它的韻味,它的音色,這些是我要傳遞的東西。而『new』代表著創新、原創,『art』則代表著品質、經得住時間考驗的藝術價值。」龔琳娜為我們解讀道。

離開安全區,沒了穩定的收入和保障,龔琳娜真的破釜沉舟了。「十幾年前,很多城市只有電影院,沒有大劇院,音樂廳更是想都別想。」她想,世界上哪裡有舞台,她就去哪裡,哪怕是非洲的某個部落。有一次在歐洲演出,觀眾只有二十多個人,像個家庭音樂會,即便如此,龔琳娜也堅持唱,她要留住他們,哪怕只有一個。

只要有時間她就到民間去採風,住當地最原始的屋子,清晨被公雞打鳴聲叫醒。在雲南紅河,每年四五月份是哈尼族栽秧的季節,下田勞作時男男女女身著盛裝,一邊栽秧一邊唱歌。每層梯田都有不同的人同時唱,自然地組成了多重聲部。歌聲迴蕩在山谷里,那樣嘹亮,綿延不絕。「不只有教堂里唱的歌是聖潔的,這也是在梯田裡給天地唱的聖潔歌聲,祈禱著來年的豐收。」還有彝族四大腔、壯族坡牙歌⋯⋯龔琳娜行走在聲音中,她採集的並不是歌聲,而是歌聲背後的生命力。

對於音樂,龔琳娜的心始終是無限敞開的。她與交響樂團合作,也與說唱歌手同台。她可以跟你侃侃而談傳統民族音樂,也可以聊Lady Gaga和BLACKPINK。「BLACKPINK給我一個感受,那就是亞洲文化不可忽視。她們既含蓄也張揚,大家很容易共鳴,所以才能在全世界引領潮流。」

面對來勢洶洶的所謂潮流,龔琳娜更多的是好奇而非焦慮,或者說,正是這種好奇心造就了她的創造力。「老天爺可能給了我一副好嗓子,但因為我對很多東西都好奇,就會去探索背後的東西,把心打開,像海綿一樣去吸收。」別人直播帶貨,她直播教唱歌。「不要把所有的事都變得那麼功利性,我也可以用這種具有影響力的形式去傳播音樂。」這個時代太好了,龔琳娜覺得。

過去三年,與家人分離,龔琳娜在雲南過上了獨居生活。

以前都是丈夫老鑼做飯、開車,她無需操心,如今她「被迫」學會了這些生活技能,還自己把花園收拾得井然有序。也是那段時間,龔琳娜有了大把的空閒,把以前因為忙於演出而沒時間聽的CD一張一張拿出來放個夠,分析每個少數民族的音樂。「我覺得我都能出本書了!」她自豪地說。

她直言不諱地承認過去曾有一種明顯的孤獨感縈繞著她,那時她的內心是充滿渴望的,渴望自己堅持追求的東西能夠得到理解和接納。參加《歌手》的時候,有一次她選擇唱以歐陽修的詞譜曲的《庭院深深》。當時節目組說,「龔老師你選這首歌一定贏不了。」然而龔琳娜沒有換歌,「我不是來贏的。」她說。「果不其然那一場我輸了,但我就是希望把那首歌放在一個流行舞台上。」

針織上衣針織長褲

均為 Alaïa

耳飾 Versace

但恰恰是過去三年,需要一個人面對和解決所有困難的時期,她反而懂得欣賞好多以往不曾在意的風景。演出取消、沒有舞台表演的時候,龔琳娜就去山上唱歌,飛鳥、大樹、野花、青草⋯⋯都是她的觀眾,天地是她的舞台,生靈為此傾聽。「鳥兒嘰嘰喳喳地叫著,小松鼠從這棵樹盪到那棵。看著山間的自然萬物,我覺得我的朋友很多,一點也不孤獨了——因為我不再祈求他人的理解,只做自己愛的事兒。」

針織上衣針織長褲

均為 Alaïa

耳飾 Versace

現在不工作的時候龔琳娜就會回到雲南家裡,過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早晨她起得很早,對天邊徐徐升起的太陽開嗓、練聲。「我特地問了一個鳥類專家,為什麼鳥兒都是在清晨歌唱?他說鳥兒叫得越凶,越是想宣示那片林子是屬於它的,要向這個世界宣告自己的存在感和生命力。」

有時候,遇上好天氣,起床之後她還會去打籃球,「我喜歡那種向上的感覺。」如果不巧下起了雨,那就在家裡彈古琴。到了夜晚,銀白色的月光會透過窗戶灑在她的床上⋯⋯龔琳娜動情地享受著這一切——離大自然很近,摸得著時間,感知得到生命的規律。「在那裡,我突然就沒有仇恨、妒忌、焦慮,也不會老想著去改變別人,唯一能做的就是『自轉』。」

30歲的龔琳娜或許只能以反叛的形式去對抗父母的期望;而40歲的她則重新向他們打開了那扇關閉了許久的門。她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能苛求任何人的理解,多點耐心或許有一天他們會懂——即便永遠不懂,也無關作為女兒應盡的責任。

《忐忑》火了之後,母親問龔琳娜,這種歌觀眾也會喜歡嗎?「看吧,如果我說這歌特好,她不一定懂,可是大家都在唱,都在傳的時候,她可能就理解了。有一天還跟我說她會唱《忐忑》了!」過去只要一聊天就吵架,現在母女倆可以滔滔不絕地講一夜,有說不完的話。儘管這個過程花了漫長的十幾年。

新藝術音樂的旅程還在繼續。今年龔琳娜要研究的是誕生於漢代的古曲《胡笳十八拍》,這首中國古琴名曲,據傳為蔡文姬所作,現在卻沒有人傳唱了。「對傳統的挖掘和演繹,同時去探索一些當下世界流行音樂的形式和節奏、力度,是我一生都要做的事。」

成為了繼梅蘭芳和鄧麗君之後第三位在紐約林肯中心開唱的中國人,這是否是她的高光時刻?「我覺得我的高光時刻還沒到。在這個時代,中國的音樂是可以站在世界舞台的——但並不只是某個具體的舞台。我渴望我的藝術能夠跟更多高人過招,那將會有更大的能量。」

攝影:吳明

造型:丹妮

化妝:LUCAS

髮型:延松

採訪/撰文:莫蘭

編輯:SHERRY、KIKO

視頻拍攝:張琦

剪輯:Johnson

設計:ZHAO WEI

文字整理:DAISY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8551eeace882d8a85b57432a5a0ac1b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