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大唐初年,有個相士叫張憬藏,與大名鼎鼎的袁天綱不相上下。
張憬藏有個徒弟叫劉思禮,老張預測他會當好幾個地方的刺史、位至太師。
大唐武則天年間,劉思禮果然任箕州刺史,加上學了半桶水的看相功夫,自認能成大事。
要想成為人臣之最的太師,必須要有輔佐「真命天子」上台的功勞。
歪點子出來了。
劉思禮算定同事綦連耀有「龍氣」,綦連耀也認定劉思禮的劉是卯金刀,註定輔佐自己!
兩人暗定君臣。
倆人在幻想君臨天下時,卻被一個西安地方小官員吉頊告發了。
酷吏來俊臣出審,武則天侄兒魏王武懿宗主抓。
武懿宗假裝許諾劉思禮饒他一條命,讓他揭發同謀,真實目的就是打擊武氏政敵,李唐舊臣。
為了保命,劉思禮不顧一切地亂咬,牽扯出一大批官員。都是海內名士,朝中要員,一共三十六家,全部滅族。
劉思禮幾個,照樣一刀咔嚓了。
這是武周時期,轟傳海內最大的冤枉案件。
吉頊一下子出了大名,大家都知道這個人心狠手辣,有本事,膽子大,即使算在酷吏中也有一席之地。
02
神功元年(697),酷吏扛把子來俊臣利令智昏,想動武三思、武懿宗這些武氏子弟。被倒打一耙,關在大牢里,審訊結果判處死刑。
奏章到武則天手上,被扣押三天,沒有動靜。
大臣們都很著急,是不是來俊臣還死不了?
一天,天氣晴朗,武則天坐在車裡,慢悠悠地在後花園轉著,駕駛員正是吉頊。
武則天問:「外面人都在議論什麼呀?」
吉頊答:「大家都問為什麼來俊臣判決書還沒下來?」
阿武婆說:「來俊臣對國家有大功啊!」
吉頊說:「來俊臣搞了那麼多冤案,吃了那麼多錢,這是國賊啊,殺了他有什麼可惜的喲!」
武則天這才決定,殺來俊臣。
來俊臣被斬首,肉讓仇人吃光了。
武則天這才明白人們對酷吏是多麼仇恨,下令抄了來俊臣的家,滅族。
人心大快,大臣百姓在大道上互相道賀:從今往後,可以睡一個安穩覺嘍!
周興、來俊臣等酷吏被殺,標誌著武則天重用酷吏時代的結束。一些被流放、遭打擊的官員回到中央,冤假錯案紛紛得到平反。
而吉頊那幾句話,讓他迅速走紅,提拔為右肅政中丞。進入朝廷大員的行列,列為女皇心腹。
03
隨著年齡越來越大,武則天越來越喜歡和男寵們呆在一起,講講笑話,賭賭錢,賭喝酒...
最有名的是張易之、張昌宗兄弟。
她創建了一個「控鶴府」,專門選拔男寵,張易之為控鶴監。
吉頊和薛稷、李景秀等也在控鶴府供職,吉頊以精明幹練,漸漸成為這夥人的智囊。
張氏兄弟並不是沒頭腦,眼看武則天一天天老去,他們明白有朝一日,女皇死掉,只怕自己死無葬身之地喲!
控鶴府中,只有吉頊看上去有見識,於是向他討教自全之策。
吉頊賣關子:「我有一條妙計,不但可以自保,還可以保證二位永享富貴,傳之子孫而不絕!」
二張哭著請教。
吉頊說:「你們不是因為有大功勞而身居高位,這樣非常危險...其實天下人思念李唐很久了,武家雖然封了好幾個王,但不得人心。」
當時唐高宗李治、武則天剩下的兩個兒子廬陵王李顯、相王李旦都還被武則天排斥在外,遠離權力中心。
吉頊建議:二張要給武女皇吹枕頭風,讓女皇接回李顯、李旦兄弟,他們一旦掌權,二張就是大功臣喲!
張易之兄弟大喜,按吉頊意思行事。
武則天知道出主意的是吉頊,剖析的也很有道理。
武則天找到重臣狄仁傑,試探道:「昨天我夢見一隻大鸚鵡斷了兩隻翅膀,是什麼意思啊?」
狄仁傑這個解夢先生很厲害:「這是老天告誡陛下要愛護自己的兩個兒子嘛!」
聖曆元年(698)九月,武則天把李顯從外地召回京城,重新立為太子,李旦為相王。
武周這艘船開始重新轉向李唐,雖然水下依舊暗流涌動,大方向已經改過來了。
吉頊和老臣魏元忠拜相,進入權力中樞。
意氣風發。
04
吉頊受命相州刺史,抵禦突厥期間,招募士兵,結果招不到人。
後來武則天嚇著,李旦遙領(掛空職)大元帥之職,結果每日超千人應徵。
回朝後,吉頊猛夸李旦。
武則天讓他也跟大臣們說道說道。
意料之中,吉頊的眉飛色舞,讓武家人恨得牙痒痒。
吉頊一邊把功勞全歸李旦,另一邊又當著滿朝跟武懿宗文武爭功。
老吉是個身長七尺的大塊頭,走起路來高視闊步,講起話來聲若洪鐘,口才好,能力強,非常嘚瑟。
大家給他一個綽號「望柳駱駝」。
唐尺約0.3米,這麼一算,吉頊二米一,簡直是個小巨人!
諸武中武懿宗是個小個子,一次和吉頊在朝堂上爭議問題,被吉頊大聲斥責,很丟面子。
武則天大怒:「當著我的面,吉頊都敢看不起武家人...」
這也為吉頊的下場埋下了伏筆。
一天,吉頊又在滔滔不絕,武則天打斷:「我耳朵都起老繭了,不要再說了!
我給你講個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我侍奉太宗皇帝的時候,太宗有一匹烈馬叫「獅子驄」,沒人降服的了。我說我行!我要三樣東西:鐵鞭、鐵錘、匕首。
如果它不聽話,就用鐵鞭抽它;
還不聽說,就用鐵錘敲它的腦袋;
再敢不服,用匕首割斷它的喉嚨!
太宗對我都讚賞有加!
吉大人,你是不是要試試我的匕首啊?」
吉頊嚇得跪地上發抖。
沒多久撤職,貶到安固縣任縣尉。
臨行,武則天召見了他,老吉哭著說:「我就要離開京城了,再也見不到陛下,請讓我說幾句話吧!」
「你說。」
「把水和土混成泥巴,有鬥爭嗎?」
「沒有。」
「用泥巴一半塑成佛像,一半塑成天尊像,有鬥爭嗎?」
「這個…有鬥爭。」
「如今太子已立,可外戚還封王,這就是陛下您為他們以後的爭鬥埋下隱患啊!」
武則天長嘆一聲:「我知道嘍!現在這個樣子,有什麼辦法?」
沒多久,吉頊到貶所就死了。
擔任宰相不到一年,流星般在天空一閃而過就滅了。
後來,神龍政變,逼武則天退位,太子李顯繼位。
張易之、張昌宗被殺——到頭來還是難逃這一刀。
05
吉頊父親老吉陷入政治旋渦,吉頊找到武承嗣求情,把兩個妹妹獻給武承嗣為妾。
二女在武家三天不說話,武承嗣問起來,才想起老吉還在監獄裡待著呢!
下了一道命令,老吉免罪,提拔。
人性是多面的,這在吉頊身上得到充分體現。
《舊唐書》把吉頊列入《酷吏列傳》,而歐陽修主編的《新唐書》又為吉頊單獨列傳,又是另外一個形象。
其實他即不是所謂的「忠臣」,也不是所謂的「奸臣」,只是一個有本事,又敢於冒頭,也捨得低頭,願意作小的「能吏」。
所有的做法和目的,只是為了更好的活著罷了。
不過大家是肯定吉頊對李唐復辟貢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