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來源:娛樂硬糖(yuleyingtang)
「懸溺就是喜歡你讀快了」。看到這麼個詞條登上微博熱搜,很難不第101次追悼華語樂壇。
說起來也不是大事,畢竟這年頭誰還能完整唱出一首歌?倒不是流行歌詞比義務教育必背的《岳陽樓記》和魯迅雜文還難,而是如今的歌已經很難讓人再有記下整本歌詞的衝動。
想當年,中小學生人手一個精緻筆記本,搓搓小手抄錄下一首首歌詞,互相傳閱時盡顯獨到品味。那一代交換歌詞本,類似現在分享歌單,只不過更費時費工、也更具儀式感。
最近在周杰倫演唱會上唱《以父之名》的歌迷,那麼多詞完整唱出來,絕對是真愛粉的絕佳證明。盲猜,他當年也有一個小本本。
音樂作為一種娛樂載體,在當下已經失去了完整性,只能被大卸八塊拿去做配料。一首《精衛填海》火了三段BGM,各火各的給人感覺根本不是同一首歌。至於《懸溺》,成為純愛BGM後,鮮少有人關心歌詞到底在講什麼。要的就是一個氛圍一個feel,硬要糾結歌詞,粉絲就會給你安利一些玄奧解讀。
音樂如此,音綜自然也不再吸引人。出圈改編還是以批評的聲音居多,但完全照原樣唱群眾也不能滿意。剛開播的《我們的歌》第五季,看到馬嘉祺聽《童話》是在幼兒園小班時,硬糖君也深感光陰似箭。
當陪伴80、90一代成長的金曲,已經變成老掉牙的「父母愛情」時,音綜卻還在追憶似水年華。巧婦怕無米之炊,但更怕天天炒陳飯。
老歌翻新,情非得已
難以想像,在汪小菲連線情感博主企圖與大S復婚時,哈林還能老當益壯在《我們的歌》活蹦亂跳地唱《情非得已》。須知《流星花園》已經過去了22年,杉菜都二婚了。
幸福是創作的墳墓,不但周杰倫如此,伊能靜也如是。《春泥》前段時間在短視頻爆火,完全是一種BE美學的賦能。大家居然混天黑地嗑起了富家少爺庾澄慶和歌壇才女伊能靜的過期糖,這恐怕會讓刷抖音的秦昊越看越生氣。網友假想,秦昊半夜翻來覆去睡不著,對伊能靜說:「也給我整一首唄?」
曾比特的聲音有種超齡的少年感,碰上老頑童哈林,將《情非得已》唱得絲絲入扣。別說,台上的哈林側面還挺像鄧超,果然音樂是最好的醫美。另一邊,光良和陳卓璇的《童話》也掀起回憶殺。最妙的是他倆的年齡差,光良53而陳卓璇26,當她給光良的副歌和聲時,令人感到當年的MV女主穿來了現場。
「我願變成童話里,你愛的那個天使,張開雙手變成翅膀守護你。」當年MV的最後一幕暗示了女主角的離去,《我們的歌》里鏡頭從光良切到陳卓璇臉上時,瞬間感到——這是一個人繼續生活,而另外一個人已經永遠停在原地。她留在他心裡的,永遠是最年輕最漂亮的樣子。這一首男女合唱,宛如多年後生者與逝者跨越時空的對話。
有沒有不盡人意的改編呢,似乎A-Lin和馬嘉祺的《給我一個理由忘記》就是一個案例。高情商:他還欠缺一點情感經歷所以差點意思。低情商:女歌手+校歌賽男大學生。本身歌曲難度較高,A-Lin還要照顧小馬,這就讓副歌的情緒高不成低不就的。
老歌翻新,實屬情非得已。徐子未倒是唱了自己作曲的新歌《花不語》,奈何草草被淘汰,連與光良的現場合唱也被剪得只剩一句。不能惡意揣測節目是要捧流量,但唱功不俗的徐子未被淘汰,確實顯示了唱新歌是多麼吃虧。從《青春有你3》就開始關注他的硬糖君不禁扼腕,音綜老是搞翻唱,新人歌手確實難出頭。唱老歌再好,也只會被打上有實力的標籤,而要真正上桌,還是需要有出圈的新歌。
淘汰可以理解,但大合唱的分詞確實不公平。別人分一段,徐子未分一句,唱破天也就那麼回事。有網友通過分詞預判徐子未和曾比特里要淘汰前者,可謂先見之明。
老歌是一把雙刃劍,前期雖然可以快速吸引關注,但中後期乏力卻是常態。《我們的歌》前兩期就把《童話》《掌心》《情非得已》《讓我一次愛個夠》都唱了,後面繼續「開大」的可能似乎渺茫。除非再來一首《春泥》?
懸溺一響,純愛登場
即便以平常心看待「懸溺,讀快點就是喜歡你」,也難免腹誹莫非大家都是台灣腔?看到crush,雙手造作地擺成擴音喇叭狀,然後當著全校師生及教導主任高呼:「歐昊辰,我宣你!」
2019年這首歌剛火時,硬糖君就在評論區看到過這種解讀,只不過當時還沒有變成主流認知。當時葛東琪還發了視頻只有旋律沒有歌詞,歌曲代號「未命名0813」,取名大賽的高贊回答還有《沉淪》《尋空》。
《懸溺》的歌詞,離它纏綿悱惻光怪陸離的曲子還差了10首《風吹丹頂鶴》。主歌還有一點敘事色彩如「我主張制止不了就放任」、「送了繩,大不了無人問」。到了副歌秒變無字天書。So funny,Ya i ya i ya i ya i ya i ya i ya,Ya i ya i ya i ya i。放在20年前的歌壇,你把《懸溺》的帶子寄給唱片公司,人家絕對以為是沒填完詞的demo。
那麼多的情歌,卻鮮少有像《懸溺》這樣被專門用來剪輯純愛視頻的。這是它的成功之處,僅用一段前奏就俘獲了碎片化的聽眾。這也是它的失敗,因為它無法保有創作的完整性,帶給樂壇一首能被背誦全詞的新經典。
當年周杰倫的模糊唱法,最好的繼承者是葛東琪,因為他似乎知道如果把《風吹丹頂鶴》的詞咬字清晰地唱出來,該有多麼難聽。
「窮我只剩墨汁呢,壯膽丹頂鶴」(我一貧如洗只剩文墨,但尚有丹頂鶴相伴壯膽)「不料大師們怎麼,駕鴿點睛了」(豈料大師們卻為一隻鴿子點睛,妄圖愚弄看客)「支吾還在說什麼,做給誰聽呢」(大師們被揭穿後支支吾吾的樣子)。
雙引號里是歌詞,括號里是網友的註解。粉絲對《風吹丹頂鶴》的態度,也就只剩《吹》了。須知,經典是成為經典後才有注,而不是因為有了注才成為經典。當年林秋離沒有到處宣傳「圈圈圓圓圈圈」是雨點滴落水面,而是在歌曲紅了很久後的採訪里才透露的。這時已經不妨礙《江南》的經典性,也沒有阻礙聽眾的多義性解讀。
現在的歌,急於埋梗忙於解讀,本質還是想快速完成歌曲的經典化。然而卻忽視了最重要的環節——傳唱。像《懸溺》這種非常難唱的,幸好還有短視頻的特性去彌補——當BGM。熱門的剪輯和二創越多,一首旋律被大眾記住的可能性就越大。
不過成也BGM,敗也BGM。當一首歌被高度綁定視頻類型以後,它也就被貼上了精準的刻板印象。就像硬糖君一聽到《秋殤別戀》,就會想起普大帝雨中祭奠陣亡將士的畫面。
「我天真的像小孩,等待你回來,可是我的位置已被誰替代。」一個見證了國家劇變陣痛重生的戰士,驀然回首發現物是人非。如果說康熙有《向天再借五百年》,那麼普京就有《秋殤別戀》。
被閹割的音樂時代
必須承認,20年前的華語流行金曲里也有口水歌。《歐若拉》的「紅橙黃綠藍,五彩的歐若拉」跟抖音神曲《綠色》「從此你在我心裡,只剩綠色」沒啥兩樣。王心凌的《睫毛彎彎》,與「super愛豆的笑容都沒你的甜」也大差不差。
如今的樂壇和黃金時代最大的差別,絕對不是有沒有口水歌,事實上任何一個時代的樂壇都需要口水歌,就像爆米花電影永遠有市場一樣。最大的分化在於,音樂從娛樂、言志、抒發情操、甚至構建精神家園的獨立作用,被閹割成了視頻的附屬品。
以前喜歡一首歌,不知不覺就記下了旋律和所有歌詞。今天打開短視頻,聽到還不錯的BGM,一搜整首曲子竟還不如十幾秒短視頻驚艷。為了耳朵的刺激體驗,甚至還要聽重油重辣的加速DJ版。世界盃因為內馬爾慶祝舞大火的《心牆》,是加了速改了伴奏的,這導致硬糖君在《聲生不息寶島季》聽郭靜本尊唱的時候,暗暗覺得還不如短視頻帶勁。
於是,那些製作短視頻歌曲的公司也開始了裁縫競賽。比的不是歌曲整體質量,而是副歌兩三句的抓耳程度。副歌能聽,主歌見不得人的歌曲一抓一把。從來不打低端局的神曲三王《懸溺》《卜卦》《暖一杯茶》,都有各自的殺手鐧。
《卜卦》發行於2011年,大火卻是在短視頻時代。那句「不停地猜猜猜,又卜了一卦」真是讓人抓心撓肺,如果有博主唱到這句停了,硬糖君甚至想罵人。由於《卜卦》總是被配上一些戀愛議題讓人看完想水泥封心,所以人送外號「卜卦一響,水泥登場」。相關名著有《圖書館停電許願30秒》《六周年的拉菲草》《媽媽包的餃子八毛一個》。
音樂的地位進一步被矮化,還成了小網紅們闖蕩娛樂圈的奢侈品基礎款。那藝娜出了《愛如火》之後,跟她玩得好的閨蜜紛紛出新歌,氣勢就像紅樓夢結社聯詩。萬人迷出了《我EMO了》,三夢奇緣出了《三夢奇緣》,那藝娜不甘示弱又出了《恨如冰》。就連新晉頂流完顏慧德,也被人用語錄剪輯出了《閨蜜和敵蜜歌》,博主「鍋蓋Wer」翻唱視頻獲贊132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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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壇有句諺語「中島美雪養活了香港半個樂壇」,依樣畫葫蘆我們可以說「短視頻吸乾了流行音樂最後三分精氣」。
歌曲被拆解為零碎的片段,走紅的方式是淪為BGM為視頻作配,所有的旋律都有加速DJ版。至此,歌曲的全貌已經無人關心,重要的議題是它代表了什麼情緒,以及用算法找出用戶會在何種場景使用它。
樂壇用十幾年才走出數字音樂的「盜版」陰霾,不知要什麼時候才能想出對短視頻的破解之法。與版權巨頭的宏大敘事和主流觀念不同,抖音神曲以碎片化的音樂片段和微觀影像進行著日常敘事,實現了對傳統音樂生產機制的反抗。曾經,我們拿著小本本互相推薦「這首好聽」。現在,我們在短視頻給好友轉發「這句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