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潘家斌 | 人體的肢體動感是最有意思的東西

2022-01-12     有染

原標題:訪·潘家斌 | 人體的肢體動感是最有意思的東西

《我的名字是丁香》劇照

2022年新年伊始,「相約北京·遇見江南」——蘇州芭蕾舞團以兩場芭蕾精品gala 《精品薈萃:春之祭》及三場芭蕾舞劇 《我的名字叫丁香》,將濃郁的江南風情帶到了北京。油紙傘、崑曲、西施、唐伯虎.......這些富有 江南氣息的文化符號,與 源於西方的芭蕾藝術交相輝映,呈現出蘇州芭蕾舞團獨特的藝術氣質。

兩場《精品薈萃:春之祭》共呈現了八個精彩芭蕾作品,彙集了古典芭蕾、新古典芭蕾、中國芭蕾、現代芭蕾等多種不同芭蕾舞風格, 既展示了蘇芭舞者精湛的芭蕾技術技巧、嚴謹規範的芭蕾訓練體系,更展現出蘇芭舞者極強的音樂感知與表現力,以及出色的身體運用能力。蘇芭原創新古典作品《蕭邦的詩》以蕭邦的鋼琴作品為伴奏,舞者身穿簡潔、標誌性的芭蕾舞服,細膩的足尖技術和動人的身姿,與光影、音樂交織融合為一首浪漫的詩歌。

在此次gala上,蘇芭演繹的 《西施》《唐寅》兩段雙人舞,則堪稱是「中國芭蕾舞劇」的經典。

取材自中國古代文學及歷史上家喻戶曉的名人,兩支雙人舞用芭蕾舞的形式,將「風流才子唐伯虎」和「西施吳王」兩個截然不同的愛情故事娓娓道來,深刻呈現中國文化內核,與現場的觀眾取得了深深的文化共鳴。

《西施》劇照

《春之祭》劇照

現代芭蕾《春之祭》則展示了一個更加富有張力的蘇芭, 充滿野性與力量感的舞蹈動作與編排,使得舞者釋放出了更多的能量,仿佛將現場觀眾帶回到原始的、野蠻的、可怖而又神秘的祭祀中,探尋自然與人的深刻羈絆。蘇芭選用了美國編舞家格倫·泰特利版本《春之祭》,在保留了大多數《春之祭》中共有的能量的同時,編舞家獨特的舞蹈語言帶來極強的衝擊力與新鮮感。蘇芭舞者所展現的超強身體能量、舞台張力以及過硬的舞蹈技術,更贏得了現場觀眾雷鳴般的掌聲。

蘇芭在gala中展現的獨特風采延續到了舞劇《我的名字叫丁香》中。這是蘇芭最新的原創芭蕾舞劇,講述了革命烈士丁香與阿樂於國難之中相識相知相愛,最終卻難相守的悽美故事,歌頌為國拋頭顱灑熱血的先輩烈士。作品編舞為著名舞蹈編導 王亞彬,抽象的現代舞語言結合著芭蕾動作以及深入人心的江南文化符號,中西結合打造出一部感人至深的完整芭蕾舞作品。值得一提的是,該劇的舞美簡潔而大氣,巧妙的舞台調度讓簡單的舞台布景呈現出時間空間的轉換,電影級質感帶來極佳的觀看體驗。

誠意驚喜「中國芭蕾」,也許用這三個詞彙可以概括蘇州芭蕾舞團此次的北京之行。近年來蘇芭佳作頻出,是中國芭蕾舞界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

在2021年6月《我的名字叫丁香》全球首演期間,我們在蘇州芭蕾舞團,對其藝術總監潘家斌進行了一次專訪。從作品聊到觀眾再聊到現代和古典之間的發展。

時隔半年,我們借「丁香」北京之行圓滿結束的契機,將訪談的主要內容,和大家分享。

01

在2021年的時候,

為何選擇將「丁香」的故事搬上舞台?

這個命題是蘇州政府給的,我們 (蘇州芭蕾舞團)來做。跟 亞彬的合作,是我們推薦的。其實我們在國外待了很長時間,看國外的編導進教室是非常平常的。作為團來說,就是要提供一個專業的氛圍,然後能夠激發創作的慾望。

國內也有很多創作過革命題材舞劇的,但是我們希望找一個,不是習慣於創造一大堆人的這種。我們當時是考慮到,亞彬比較習慣於創造小型團隊的這種。

他們一直在說要有芭蕾的形式。其實芭蕾是一種方式,和不同的編導結合會有不同的效果。我避免簡單性的芭蕾舞,因為簡單性的芭蕾舞太簡單,課堂組合誰不會。所以,我認為它是可以融合起來的。

02

2021年首演之後,效果怎麼樣?

很成功啊。聽大家說起來的效果還是很成功的。

我們的創作,包括亞彬他們有很多想法,劇本一直在改。

每個人對這個作品的理解不一樣,大家都提了很多建議,必須要尊重編導。有的時候我覺得這個地方那樣處理合適,我也會問問亞彬。她有的時候會接受,有的時候會堅持她的,我覺得這個沒有錯,我覺得其實藝術家就要堅持,否則就沒有你自己了。

大家要習慣於藝術家的自我個性,最終這個作品是不是能夠立起來,是看時間。拿了獎也沒有用,拿了獎的很多作品,還能演嗎?沒有人看。

一個作品在不停得做的過程當中,會形成一個見解,會不停地在原有的基礎上再往上走。是一個時間的過程,沉澱的過程。而不是說你必須要做出來,做不出不行。

《我的名字叫丁香》劇照

03

觀眾因為有共鳴或者看得懂, 而走進劇場;

但是,純藝術的東西,

並不能完全滿足大眾審美。

這是個特別大的問題。普通觀眾他只是去看光很漂亮,服裝很漂亮。他其實對舞蹈並不……然後就會產生一個脫節。

我認為:還是一個文化認知的,一個巨大的話題。 你越往上走,你的群體會越少。但你如何來把握這個東西,確實非常難。對我來說,如果他們的導演能對舞感、動感有更高認知的話,他們會做出完全不同的東西,但最後就是發現舞蹈的東西不夠。

作為我們來說,我們想去追求的是一個純舞蹈的東西,我們認為這個東西很高級,但是他可能看不懂。

我去年做《一呼一吸》,很多人可能看不懂。這個45分鐘,其實是音樂的安排,對人員的安排和對舞蹈的一個理解。然後用什麼樣的形式,用什麼樣的舞感體現,其實很有意思。

我們這兒最大的問題就是看不懂。

還有說這個太快了,我就產生一個想法是,你真的慢下來,你真的能夠坐下去嗎?我做的《唐寅》第一段非常長。為什麼,因為第一個它所有的音跟音是連著的,中間斷一下,就沒法進行了。

另外是對觀眾的一個考驗。在國外他就能坐下來看動感,看引導者的想法,他們就是這樣看古典芭蕾。他們一個劇場百分之七八十是滿的。

我們這兒呢,不是來欣賞的,他是來看你怎麼樣呈現,這個高度是不太一樣的。我們也在琢磨觀眾喜不喜歡,就站在這個高度來琢磨,然後說我還是要做這個東西。

你說我會不知道嗎?我也知道,但是,我認為:我還是堅持我自己的東西。然後,這個中間我挖空心思來彌補它的長度,用各種方式來填補他,讓它來呈現出這樣的一個狀態。到今天我們還是說看沒看懂。那為了讓你看懂我要放字,像唱崑曲一樣的,一句話出來不知道說的什麼。

04

當你真正熱愛的時候,

慢慢地就會產生更多共鳴

其實在我看來,人體的肢體動感是最有意思的東西。它是千奇百怪,就四肢,延伸出無窮狀態。

我覺得舞蹈這個職業真的……一鍛鍊身體,而且如果真的對身體有感覺的人,是非常……因為你進到教室裡面,馬上就知道在這個地方不行,那個地方不行。一看這個人今天不對勁,很明顯。自己也會有感受的。

但做了自己喜歡的東西。就變成工作了。如果在工作責任的狀態下,還能有玩的感覺。那真的是……我們經常說玩起來,在教室裡面玩起來就找到樂趣了,也給自己尋找樂趣吧。

我一直認為芭蕾課堂要改良,要有自己的動感,然後跟他們動起來。說到教育真的是個大話題。編創好的更少了。在這個框框裡面,讓他能有突破。老師的目的是讓學生能夠超越他。

我從小跟著聽的時候就是站在一個很低的平台跟著學,老師說是這樣就是這樣,你多出去一點就要回來,自始至終給一個概念就是這個才是對的,然後我們就是現在這個狀態。

我們今年排天鵝湖,小女孩們跟著跳得挺開心的,休息的時候就問她們,姑娘們你們喜歡跳舞嗎?齊口同聲,不喜歡!聽完我很震撼。然後我問為什麼來學?父母讓我們來學的。教和學的這個關係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

《我的名字叫丁香》劇照

05

站在眼下看,「現代」和「古典」芭蕾

在我看起來現代舞有很多。每個人自己就能形成現代舞的狀態。這是一種動感的大爆炸。這也是我為什麼認為芭蕾需要改良、改革,這是我所看見的。因為如果還是僵在教室裡邊,我覺得這是非常落後的。

話說回來就是,從基礎性的訓練,我認為它 (古典芭蕾)還是不錯的,因為它有一個框框,告訴你哪個地方是漂亮的,其實古典芭蕾在我看來,很大程度上來說,它會容易走入一個大線條。

我在跟他們教課的時候說,其實arabesque (阿拉貝斯克)不是說只是一個arabesque,其實有很多不同的做法。如果說觀念性,就是到教的時候,如果知道更多的細節,相對來說你和別人會是不一樣。它不是模仿。

所以,現代舞現在誰都想去學,為什麼,就是因為 一看你跟我的動作不一樣,他跟我的不一樣,然後你產生一種對自己的自信,對吧?

但是,芭蕾都是一樣,條件好的就很漂亮,腳背往那一放就很漂亮。我認為, 最終是你的觀念,理解上的東西不一樣。我說的觀念和現代舞的觀念是一樣的。就是說,這個動作是個規範性的東西,但是你的理解是不一樣的。

效果也好,自己感受也好。

所謂的效果其實就是它的一個飽滿度,對動作的一個飽滿,我們看到演員跳得好的話,其實就是他在台上的一個飽滿度。tendu (擦地)也是一樣,在我看來他們每個人都不一樣,每個人有自己身體的狀態,他們的飽滿度,其實我是從這方面看到的。

每個人有自己的方式,其實每個人會有自己的想法去做,我可能說的有點太虛無了。

但是,我覺得有時候排練廳好比武術或者是打鬥的感覺,你到了排練廳以後,你馬上就會感受到對方是在什麼樣的一個層面。他說的,他做的,他的樣子,如果說你是很敏感的人。

編舞的人也好,教課的人也好,這背後其實還是觀念,你站在哪個觀念去教,然後你會出來很多想法,它不是單一的。

芭蕾它是一種習慣,它的用力方式,它的這種方式其實一切都可能。

現代舞拿過來我也能跳。但這裡面其實最難跳的還是古典芭蕾,吃條件,吃功夫,要在非常嚴格的框框里,做到這些東西。 就是在這樣的一個框框里,你還要去有一些個性化,就是它的靈魂,你還要有技術。限制太多了,跳得好的能在這個框框里把他撐開,就是大師級的,太少了。

普通觀眾最能看得出來的是力量,馬上就能看出來彈跳,這個東西是這門職業的一個功能性的東西,必須要具備的,你沒有的話就不討好。但是,要彈跳出味道,就要從靈魂裡面來細節化,都是非常細微的一些東西。最終是靈魂,也就是觀念。這是我自己的理解。

-劇終-

採訪由佩潼和大雨進行2021年6月11日

採訪文字整理葉東君

審閱 佩潼

配圖為2022年蘇州芭蕾舞團

於北京天橋藝術中心

「相約北京遇見江南」蘇州文化藝術展示周

演出期間的劇照

攝影 佩潼

有染·與美好發生關係

舞 台|藝 文|悅 音|映 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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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516191413_100004574-sh.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