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祝餘1989
1.布偶殺人
長安城,六月初七,夜雨瀟瀟。
巡夜的隊伍剛敲過子夜鼓,此時的長安雖然沒有宵禁,大街上也很少看到人影。
一個錦衣文士從慶春園走出來,他邊走邊唱,醺醺然很是愜意。
他叫程遠,長安城有三位朋友和他一樣附庸風雅,旁人為了巴結他們,就稱他們是「梅蘭竹菊四大才子」,久而久之這個字號傳開,外人就信以為真了。
程遠本想在慶春園混個通宵,可平日和他一起尋花問柳的「梅蘭竹」三位好友都沒來,只因慶春園幾天前發生一件駭人聽聞的怪事,鬧得滿城風雨。
園子裡有位花魁,花名叫夏嫣然,以前是宰相府中妾,美艷自不必多說,論才學也是長安城三大名女之一,拜訪她的王孫公子、文人騷客數不勝數,長安城盛傳一句話,「千金難買嫣然一笑」,說的就是她。
可就在六天前,夏嫣然被殺了。
一連三天,長安城裡尋歡作樂的人少了很多,一提到夏嫣然,人們談之色變,有的說她是開罪了大人物,有的說她搶了同行生意,被買兇報復。
風頭一過,程遠耐不住寂寞,打發小廝到三位好友府上邀約,可那三位好友都找個藉口推脫了,他意興闌珊,只好打道回府。
「是福不是禍,敢做虧心事,就別怕鬼叫門。」
程遠邊走邊嘮叨,步履蹣跚,走到街口那個牌樓下面,風雨忽然變大。他喝酒漱漱口,忽聽頭頂傳來悠悠蕩蕩的嗚咽聲,急忙朝牌樓上面看,雨幕低垂,醉眼模糊,起初什麼都看不清,可一條閃電炸開,借著慘白的光,他看到有個紅色身影懸掛在牌匾下面的橫木上,像一個人。
雷聲接踵而至,程遠想起夏嫣然就是在這裡被殺的,被傀儡一樣吊在那根橫木上!
他慌忙揉了揉眼睛,倒退幾步向上看,還好什麼都沒有。他長出一口氣,正要加快腳步,一個物件砸在他肩上,嚇得他渾身一激靈,跳出去幾步遠。
「誰?」
他奓著膽子走過去,那東西落在雨水中,黑乎乎的看不清,他撿起來定睛一看,竟是個布偶,翻過來再看,見布偶背上用紅線繡著兩個字,正是他的名字!
「她!是她!」程遠徹底醒了酒,手一抖丟掉布偶,拔腿就要跑,卻聽一個陰冷的女人聲音說:「程公子,慶春園的酒好吃麼?」
程遠聞聲定住腳步,渾身力氣似乎都被抽干,耳邊傳來那女人的獰笑,可他轉不了身,急得滿頭大汗,餘光看到一隻慘白的手搭在肩上,手裡還掐著一根繡花針。
「不是我殺的你!」
程遠幾近哽咽,話剛說完,那根繡花針猛地插進他後頸上的風府穴,他眼前一黑,就此沒了知覺。
2.傀儡術
六月初八,一場雷雨過後,長安城煥然一新。
如意東街的紅木牌樓被雨水沖洗得格外乾淨,牌樓四周圍滿看客,正對橫木下方吊著的一個人指指點點,七嘴八舌。
溫暖的霞光照在程遠身上,他被幾百根紅線提起來,在微風中搖搖蕩蕩,已經氣絕多時。
男子深夜回家,路上撿到繡自己名字的布偶,隔天意外發生了。
程遠和夏嫣然被殺的手段如出一轍,一大早就傳的沸沸揚揚,過不了多久就會傳遍長安城。
新上任的年輕捕頭秦笙站在牌樓下,眉頭緊鎖,夏嫣然的案子還沒找到線索,如今又添了一宗連環案,上面督促他半個月破案,他怎能不急。
「讓開讓開,獵妖司的上官先生和楊姑娘請來了。」
人群外面有個破鑼嗓子嚷嚷道,緊接著有幾個捕快開路,人群中撥開一條縫,走進來三個人。
這少年複姓上官,名叫無邪,是鬼谷派弟子,跟在他身邊那個少女叫楊小越,青衣白襪,英姿颯爽,是他的同門師妹。
秦笙急忙迎上來,「上官先生,楊姑娘,此案手段詭異,不得已才請兩位出山相助。」
上官無邪一抱拳,「好說好說,獵妖司責無旁貸。夏嫣然的事我有所耳聞,這人……」
「此人名叫程遠,在京兆府衙門做工筆閒差,和同僚幾位好友號稱梅蘭竹菊,長安四大才子,但聽人說是沽名釣譽而已。」秦笙答道。
「四大才子。」上官無邪稍作沉吟。
秦笙道:「他們是慶春園的常客,聽老鴇說五年前夏嫣然剛來到慶春園,他們就是座上賓,後來有了四大才子這個雅號,他們經常同進同出。夏嫣然被殺後,另外三人都沒再來過,程遠昨夜獨自在慶春園消遣,直到午夜才冒雨離開。」
「屍體動過了?」上官無邪問。
「先生不來,不敢妄動。」
「好,我上梯子看看。小越,六爺,你們到周圍找找有什麼線索。秦捕頭,叫這些人別圍著看熱鬧,當心煞氣入替。」
眾人各自行事,上官無邪爬上梯子,來到程遠身旁仔細查驗。他手中那把天機扇是鬼谷派的玄門法器,他用扇子輕輕戳程遠的胸腔和腹部,發現紅線所過之處皮肉千瘡百孔,體內更是骨斷筋折。
「好狠的手段,不是常人之力能做到。」
他拿起程遠腰帶上繫著的那個布偶,慢慢爬下梯子,「殺夏嫣然和程遠的是同一個人,這人精通傀儡術。」
上官無邪盯著布偶,「精通傀儡術的玄門高手殺人易如反掌。我猜兇手對夏嫣然和程遠恨之入骨,百般折磨後才下的殺手。」
吳六奇問:「小爺,你是說這些線是他們活著時候扎進去的?」
「不錯。」上官無邪將布偶湊到鼻子前聞了聞,「它是個女人。」
「何以見得?」秦笙問。
「布偶上面還能聞到脂粉氣,這東西九成九是她親手做的,沒有幾個男人有這樣好的繡工?她殺夏嫣然和程遠的手法是精心策劃,她很享受這個過程,就像在做一個真人傀儡,而程遠應該不是最後一個。」
秦笙接過布偶聞了聞,「下一個是誰?」
「憑這點線索還不能確定,但和夏嫣然、程遠都有關係的人,第一個能想到的就是梅蘭竹,那三位才子處境危險,同時也很可疑。」
「我這就派人盤查。」秦笙說。
「秦捕頭如果信得過我,我去拜訪他們。你再走訪一次慶春園,還有如意東街的住戶,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線索。六爺,你去調查夏嫣然和梅蘭竹菊的檔案,能找到多少算多少。」
3.梅蘭竹菊
「梅蘭竹」分別叫黃澤、陳文炳、杜謙,兩個文官,一個武將。
上官無邪和楊小越跟隨官差引領,先來到陳文炳府上,卻聽家丁說陳文炳抱病多日,連衙門都請假不去,一大早聽到程遠遇害的消息更是傷心悲痛,什麼人都不想見。
他們轉身又來到黃府,黃澤老婆說,黃澤三天前就離開長安城遊玩山水,不知何時能回來。
楊小越心中起疑,暗想這兩人一個抱恙不見客人,一個出城遊山玩水,莫非心中有詭,不敢露面?
「大師兄,就剩一個杜謙了,他要是不見我們怎麼辦?」
上官無邪搖著扇子笑道:「事不過三,總有一個能見到。杜謙是武將,行伍出身的人不會那麼畏畏縮縮。」
「你這麼有把握?我看他多半也躲出去了。」
兩人嘴上不閒著,日上三竿,來到位於城北的杜將軍府,官差上前叫門,門開了走出一個老僕,說要通稟一聲才能進門。
繞過雕樑畫棟的亭台樓閣,還沒走進後院,就聽到一群女子吵吵嚷嚷的叫聲。
「將軍好箭法!」
「將軍真是百步穿楊,箭無虛發!」
……
後院是個演武場,地方很大,十幾個濃妝艷抹的舞女正圍在一個高大健碩的男子身邊,那男子三十五歲上下,虎背熊腰,鷹顧狼視,手拿一把犀角弓,正在射幾十步外一顆柳樹上的銅錢,他就是梅蘭竹菊中的「竹」,杜謙。
杜謙幾年前在西北戍邊,調回長安做守備副將,雖然沒讀過幾本書,閒來無事偏偏愛上書法,一手狂草寫得銀鉤鐵畫,堪稱長安一絕。
他將長弓交給小廝,打發那些舞女先到一旁休息,請上官無邪和楊小越來到梧桐樹下的酒桌邊落座。
「杜將軍,程遠的事想必你聽說了?」上官無邪問。
杜謙笑道:「剛聽那些歌女說的。程遠這人最是貪財好色,也不知他得罪了誰,落得如此淒涼下場。」
上官無邪見他談笑風生,問道:「將軍不為他難過?」
「難過,以前程遠到府上,杜某都是請二十個舞女招待他,如今只能請十個。」杜謙又笑起來。
楊小越嘆口氣,心中道:「果然是酒肉朋友,還什麼梅蘭竹菊,都不如貓貓狗狗。」
上官無邪淡然一笑,「果然情深義重。將軍是否知道夏嫣然和程遠是如何被殺的?」
「略有耳聞,被人吊在牌樓下面,五臟具裂,筋骨盡斷。」杜謙說得雲淡風輕。
「殺人者用的是傀儡邪術,還為他們量身製作一個布偶,程遠的在這裡。」
上官無邪從乾坤袋中掏出那個布偶放在桌上,杜謙握酒杯的手輕輕一抖,轉念笑道:「邪術?就這麼個玩意兒?」
「杜將軍別小瞧這玩意兒,它上面寫誰的名字,誰就會步夏嫣然和程遠後塵。」
杜謙哈哈一笑,拿起布偶稍作端詳,眉間忽然見了怒色,「杜某縱橫沙場,殺敵如麻,向來不信這些東西。不妨讓它寫下杜謙二字,看它敢不敢來找晦氣。陳伯,送客。」
見杜謙下了逐客令,上官無邪只好起身告辭。
走出杜府,楊小越抱怨道:「大師兄,你怎麼不問程遠的死和他有沒有關係呢?」
「人不是他殺的,但他應該知情。」
「你怎麼知道?」
「杜謙雖然膽量過人,可見到布偶那一刻,他還是怕了,真正的怕藏不住。」上官無邪摸了摸下巴,「像他這樣勇武之人,除非刀架在脖子上,不然他不會怕,這布偶就是刀,他肯定知道用刀之人是誰。」
4.江湖異人
回到如意東街,二人和秦笙在一間茶樓見面。秦笙經過走訪盤查,從慶春園老鴇和舞女那裡打聽得知,夏嫣然雖然和梅蘭竹菊都有交往,但和那個「蘭」,也就是陳文炳走得最近。
陳文炳家中有一位結髮妻,名叫林巧珍,陳文炳尋歡作樂時,林巧珍找到青春樓大鬧了幾回,鬧得陳文炳很丟面子,從那之後很多人都知道陳文炳怕老婆,常拿這個取笑他。
就在兩個月前,林巧珍因病而死,陳文炳給她風風光光辦了後事,亡妻屍骨未寒,他卻像出籠小鳥,有時乾脆住在慶春園,在夏嫣然的秀樓中花天酒地幾個通宵。
「誰見過林巧珍?」上官無邪問。
「老鴇見過。她說林巧珍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要不是為了找陳文炳,她可不會來慶春園。」秦笙說:「聽人說林巧珍是個江湖異人,總是蒙著面紗,古怪得很。當年陳文炳落魄時,是她賣藝為生,供陳文炳繼續考試才能高中探花。」
「江湖異人?」上官無邪皺眉想了想。
秦笙繼續說:「老鴇是這麼說的。林巧珍雖然只比陳文炳大兩歲,可有一次陳文炳喝醉,將她的面紗當眾扯下來,竟然是個老婦人。」
「老婦人?陳文炳多大年紀?」楊小越問。
「陳文炳二十七歲,林巧珍二十九歲。」秦笙嘆道:「當時看到的歌女都嚇呆了,林巧珍不但長的老,而且五官猙獰,就像個妖怪。她們說也難怪陳文炳不願回家,誰有這樣一個老婆都不敢回家。」
楊小越冷哼一聲,「男人果然如此。」
上官無邪問:「林巧珍是病逝的?」
「聽說是。」
「她下葬在哪裡?」
秦笙回答:「這個沒打聽過。你懷疑……」
上官無邪站起身,「我們再到陳文炳府上走一趟,事情應該有眉目了。」
三人離開茶館來到陳府,還沒敲門,看到幾個人提著包裹走出來各奔東西,找人打聽得知,陳文炳這兩天陸續將府上的傭人辭退,他也打算辭官離開長安。
秦笙上前叫門,開門的小廝叫靈谷,不等秦笙開口,他就請幾人進門,說陳文炳已經恭候多時。
書房中焚著香,一個容貌文雅憔悴的年輕人席地而坐,正在彈一把古琴,琴聲如泣如訴。這年輕人就是陳文炳,他按住琴弦,吩咐靈谷燒水,請幾人在茶桌邊落座。
上官無邪和他通過姓名,陳文炳開門見山說:「陳某知道三位來意。人不是我殺的,我也不知道誰是兇手。」
「先不談這個,我想和陳主簿打聽一個人。」上官無邪說。
「何人?」
「林巧珍。」
陳文炳咳嗽一聲,「亡妻故去多日,不知……」
「在下無意冒犯,只是聽人說了一些關於她的傳聞,想和陳主簿確認一下。」
「什麼傳聞?」陳文炳問。
上官無邪喝口茶,「聽慶春園的人說,她去找你時臉上蒙著面紗,有一次面紗被你揭下來,露出一張很蒼老的臉,可她只比你大兩歲。」
「確有此事。」陳文炳嘆道:「亡妻兩年前得了怪病,日漸蒼老,所以她深居簡出,兩個月前……不提了。」
「怪病?可曾請郎中看過?」上官無邪問。
陳文炳又嘆口氣,「郎中也束手無策。」
「我還聽人說,陳主簿第一次科舉落榜,是林巧珍接濟你,她靠賣藝為生,供你讀書考試,你才能高中探花。你來到長安就娶她為妻,著實一段佳話。」
陳文炳眉頭一皺,靈谷的臉色也沉下來,「我家先生久病初愈,不想提這些傷心事,還請幾位見諒。」
上官無邪說:「陳主簿也看到了,夏嫣然和程遠的案件驚動整個長安城,但凡有關聯的人都要例行詢問。」
陳文炳咳嗽兩聲,「三位有話儘管問。」
「半年前你要給夏嫣然贖身?」
「是。」
「你要納妾?」
陳文炳猶豫片刻,「我和她情投意合,她也不想再淪落風塵,我的確想納她為妾。」
「慶春園不答應,你也拿不出那麼多銀子。」上官無邪說。
陳文炳微微點頭,又聽上官無邪問:「尊夫人當時意下如何?」
「我和巧珍患難相逢,她對我的恩情,我銘感五內,我答應過她不會納妾。可她知道時日無多,就告訴我在她走後可以續弦,她不會怪我。」
陳文炳聲淚俱下,咳嗽聲也大了幾分,擦了擦眼角又說:「我本打算先為她贖身,接進府中好好照顧巧珍,也不枉巧珍對我們一片心意,只可惜天不隨人願……陳某已經向府尹大人請辭,離開這傷心之地,她們二人都是陳某一生的知己恩人,陳某此後不會再娶妻。」
三人面面相覷,一時分不清這些話是真是假。
靈谷問:「三位還有什麼想問?先生該服藥休息了。」
上官無邪說:「還有兩件東西要給陳主簿過目。」
他從乾坤袋裡拿出寫有夏嫣然和程遠名字的布偶,兩個布偶上都有零星血跡,輕輕擺在茶桌上。
陳文炳只看了一眼,立刻站起身衝到牆角嘔吐起來。靈谷急忙給他拍打後背,一邊埋怨道:「先生風寒未愈,正為這兩人傷懷,你們還拿這東西給他看!人不是他殺的,誰殺的找誰去!」
秦笙正要開口,上官無邪抱拳說:「陳主簿,多有打擾,還請見諒。我們這就告辭。」
出了陳府,楊小越越琢磨越覺得可疑,「林巧珍最討厭他到青樓尋歡作樂,怎會讓他娶一個風塵女子,還是花魁。林巧珍是不是得了怪病,他紅口白牙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秦笙也說:「一提到林巧珍,他神色就有些古怪,還有那個小廝,每次陳文炳疲於應對,他就插言打斷。」
上官無邪笑道:「陳文炳只是在乾嘔,卻什麼都吐不出來。」
「你說他在演給我們看?」楊小越問。
「他們在掩飾,因為心中有詭。」上官無邪抖開扇子,「陳文炳之所以辭官離開長安,因為他怕了。」
「大師兄,人究竟是誰殺的?」
「說這個為時尚早,但有一人最可疑。」
「誰?」秦笙問。
「林巧珍。」
楊小越和秦笙都一怔神,楊小越說:「雖說林巧珍可疑,可她畢竟……」
上官無邪說:「眼見都未必為實,何況我們見都沒見過。林巧珍是江湖異人,精通傀儡術的說不定就是她。」
秦笙微微點頭,「我這就增派人手,滿長安打聽林巧珍的過往。」
「還要派人盯住陳文炳和杜謙,如果兇手真是林巧珍,他們誰都跑不了。我和小越回天機閣,找找傀儡術的典籍,看看能不能找到線索。」上官無邪眉目舒展,已經找到破解傀儡殺人案的思路。(作品名:《邪靈傀儡》,作者:祝餘1989。來自:每天讀點故事APP,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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