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隔幾天，我就要去西安植物園裡走一走，槭樹園、水景園、木蘭園、岩石園……這樣一圈轉下來，總也逛不厭。有人問我，同樣的風景看過那麼多回了，不膩嗎？還真不會。因為每次都能發現新的樂趣，收穫滿滿的啟發。本期，就和大家聊一聊再力花，這個被冤枉的昆蟲殺手。
再力花有一個隱秘的機關
異物碰觸就會被夾住
最近我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去水景園逗弄一種剛剛開放的小花，它叫再力花。說起它的名字，其實就是屬名Thalia直接音譯過來，不僅毫無特色且十分拗口。《中國植物志》記載的名字已改為水竹芋（Thaliadeal-bata），為竹芋科水竹芋屬，也叫水蓮蕉、塔利亞。其種加詞dealbata是「塗白粉」的意思，描述其花序及苞片上的白色粉狀物。
再力花植株高100-250厘米（植株中等大小，植株葉面高度60-150厘米，但總花梗細長，常高出葉面50-100厘米）；葉基生，4-6片；葉柄較長，約40-80厘米，下部鞘狀，基部略膨大，葉柄頂端和基部紅褐色或淡黃褐色；葉片卵狀披針形至長橢圓形，長20-50厘米，寬10-20厘米，硬紙質，淺灰綠色，邊緣紫色，全緣；葉背表面被白粉，葉腹面具稀疏柔毛。葉基圓鈍，葉尖銳尖；橫出平行葉脈。
再力花原產於墨西哥及美國東南部，我國自20世紀末在南方許多城市引種，之後北方也有種植，只不過冬季地上部分會枯死，但地下的根莖仍能順利越冬，來年又是一條「好漢」。它的花能從6月份一直開到9月份，遠遠看去絳紫色的花序遙遙掛在纖細的莖稈上，走近觀察，一個個小紫花弔掛在絲狀的花梗上，仔細端詳它的形狀有點像蒼蠅。它的花是兩朵簇生在一起的，單朵小花的花心處呈筒狀，筒的邊緣紫色，裡面是鵝黃色，深處藏著花蜜，再力花有一個隱秘的機關，就在這個筒里。
要擺弄這個機關，首先得準備一根小細棍，左手摘一枝花，瞄準其中一朵，右手持細棍戳進花心的筒里，你會發現有一團白色的「舌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下「咬住」了細棍，你仿佛都能聽見「啪」的一聲，而且還得使點勁才能把細棍拔出來，力量之大，怪不得會讓很多誤入歧途的昆蟲喪身此地。被夾住的昆蟲除非主動逃脫，否則只能困死在這裡，因為「舌頭」合上之後不會再打開。這也就是為什麼網上會流傳出再力花是「冷血殺手」的原因，也是科學家為之著迷的原因。要知道人們對植物的定義是不會運動的，像這麼快速且有力的運動，再力花是如何做到的？這個原理有點複雜，但簡單來說，就是當異物碰觸花內的某一個特定機關，它的花柱就會「從外向內」快速捲曲，夾住異物。有一個描述這種運動的專業術語叫「爆發性花柱捲曲運動」，所有竹芋科的植物都有相似的花柱運動機理。
我們將再力花的單朵小花從外向內剝開，會發現最外層是三片紫色的薄片，其實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花瓣，只不過太小了基本看不到。為了吸引傳粉者，它的雄蕊退化成了鮮艷的花瓣。再力花的六枚雄蕊，除一枚還具有花粉囊、保持著傳粉的功能外，其他五枚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有兩枚缺失，剩下的三枚其中一枚退化成花瓣狀，大且鮮艷，是吸引傳粉者的主要部分；一枚退化成筒狀，「筒」的邊緣油亮油亮的，具有蜜導的作用；最神奇的是最後一枚，已經變成了一頂十分精緻複雜的「帽子」，它的頂端呈帽狀，一側突出延長成兩根細絲，是引發花柱彎曲運動的「機關」。
在花朵開放的過程中，花粉囊成熟開裂，緊貼著花粉囊的「舌頭」狀柱頭背面沾滿了花粉，花柱在帽狀雄蕊的束縛下生長成彎曲待發的狀態。這時候，一旦「機關」結構受到外力的觸動，花柱的張力就會瞬間釋放，發生不可逆的彎曲運動，這種爆髮式運動猶如扣動扳機發射子彈，花粉猶如子彈，能夠快、准、穩的拍打在傳粉者的合適部位，與此同時，花柱也完成了從拜訪者身上獲取花粉的過程。花粉的輸入和輸出都在「機關」被觸發的一瞬間完成，但互不干擾，再力花的特殊結構和傳粉者的默契配合，形成了一種精準奇妙的傳粉機關，在大自然上億年的進化中傳承下來。
再力花是鳥媒花
鳥能夠掙脫機關並幫助傳粉
為什麼再力花會有這種機關呢？再力花這樣做不是為了抓蟲子，更不是為了吃蟲子，畢竟這麼高大挺拔的身軀和碩大的葉片怎麼會養活不了自己，何須區區小蟲果腹。原來當年它漂洋過海來到我們國家，不幸的是，「人」雖然來了，但「媒婆」沒來，也就是傳粉者未被引入。在原產地它的傳粉者是蜂鳥，沒錯，再力花並不是蟲媒花，而是鳥媒花。再力花的花朵模擬自然界中張開翅膀的昆蟲，比如蒼蠅、蜜蜂等吸引鳥兒前來捕食，蜂鳥在啄食花心深處的花蜜時，花柱捲曲交換花粉，因為鳥的力量足夠大，能夠掙脫再力花的陷阱，並且幫助傳粉。我在遊園的時候發現了很多果實，所以我想它在我國一定有傳粉者，據資料顯示南方的傳粉者主要是太陽鳥，在西安則可能是白頭鵯這一類的小鳥。
植物進化了上億年才以今天千姿百態的面貌呈現在地球上，再力花是如何進化出這種結構的？這種爆髮式運動背後的機理是什麼？仍然需要植物學家們繼續研究。如果你有機會碰見了再力花，不妨試試它的小「心機」，我想你一定也會被它的進化智慧所吸引。 丁芳兵 文/圖 （特別感謝尋路路老師為本文提供的視頻拍攝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