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ayer Two》
「我在終點線前停了下來,以確保我不會將它抹除。」
想必有不少人看過這個故事:一個玩家在早先購買的 Xbox 遊戲機里,發現了已故父親留下的「幽靈」。
他一遍遍地玩著這款賽車遊戲,試圖打敗這個幽靈,直到超過它的那天……
原文 YouTube,@00WARTHERAPY00
這個故事後來被博主 John Wikstrom 拍成了短片,並將其命名為《Player Two》。視頻下的置頂留言來自故事最初的講述者,他說:「……謝謝你。」
《Player Two》
「電子遊戲可以成為一種精神體驗嗎?」以上的故事就是針對這個問題給出的答案。
距離這個問題的提出時間已經過去了八年,有更多的人分享著他們從逝者的電子遺產中發現的印記。
在 #電子遺產 系列選題的上一篇中,一些年輕人與我們討論了將來打算以何種形式去處理他們的電子遺產;在第二篇里,我們整理了更多逝者曾留下的痕跡,還有那些被重新喚起的思念和愛。
在遺產中發現秘密的愛
在視頻 Player Two 的留言下,有人分享了另一則故事。
YouTube,@Edgar Dabes
「今天我在清理父親留下的舊東西,想著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留下來;比如舊漫畫書,以後我可以在 eBay 上賣掉。」
「然後我看到了他玩過的 Game Boy,裡面有一部《寶可夢藍》。」
「我從他保存的記錄開始玩,他的隊伍很爛:有超音蝠、拉達和大針蜂……但還有他的水箭龜,那是以我的暱稱命名的。」
《寶可夢》動畫里的水箭龜
當一個人就此消失,會感到失落的不只有身邊親友,還有遊戲中的夥伴;即使他們只是一串代碼。
這是一個任意一次操作都會留下痕跡的世界,包括離開。
在 2020 年 Switch 版本的《動物森友會》剛推出時,有人在老玩家 LoLieL 的博客里看到她在 2005 年寫下的故事。
她的媽媽生前在遊戲里建了一個小島,付清了貸款、收集了化石;在媽媽去世一年半以後,她重新登上遊戲,「村民也奇怪我和媽媽這段時間到哪裡去了」。
「即使我沒再玩了,媽媽還在給我送禮物」
故事@LoLieL
多數時候,人們只是從《動物森友會》里暫時離開:那個種出了稀有色花卉的小島,時隔數月再上線時已經長滿了雜草。
滿足感和悲傷是遊戲體驗的兩端,每當你消失一陣又重新回來,小動物們都會向你訴說思念——離別的意義也因而更加具體。
「我去找過你,但你總也不在家」
Twitter@Mandi Odoerfer
在新款遊戲的設定里,也有一個從未露面的 NPC「媽媽」。
每個玩家在建造新島後都會收到來自媽媽的禮物,登島第一天會收到可以種植的水果,還有一封問候的信件。
遊戲主播 choitendo 在直播中打開「媽媽」的信
他的母親去世已 3 年
信上說:「你安全到達了嗎?這裡有一份包含著擔憂的禮物。你可以吃掉它,也可以拿來種——媽媽。」
他們留下的,
讓人打起精神活下去
在走飯離世好幾年之後,她留下的最後一條微博被官方刪除(或是隱藏)了起來,微博里的上百萬條評論也不再可見。
在死亡發生後的日子裡,走飯的這條微博成為無數人的樹洞,他們在這裡延續著對世界的情感,也自發地悼念著那個早已離開的女孩。
走飯最後一條微博此前的留言
從前她會在微博上發自己的畫、自己地鐵坐反的迷糊日常、分享看紀錄片時產生的奇妙想法;如今,人們會在評論里計算她已經去世了幾年,用文字尋找好好生活的勇氣,或是發泄自身的抑鬱和不安。
評論里的話
「你應該九歲啦,這次要好好生活。」
在走飯的微博被設置無法評論之後,人們建立了新的超話「寄給走飯的信」。
這裡更像是抑鬱症患者們的自留地:他們探尋著生活的意義,交流近期的病情,也分享不經意遇見的善意。
超話里不斷有人強調發帖的規則,試圖阻止那些輕生的念頭:「可以在這裡發泄情緒,但禁止約死。」
「大家要打起精神活下去。」
寄給走飯的信超話
在豆瓣的「禱文 遺書 墓志銘」小組,近兩萬人聚在一起,追憶著不同的逝者。
寄望於來世的祝福過於縹緲,他們溫柔地感懷著生命。
豆瓣「禱文 遺書 墓志銘」小組
除了親人故友之外,組裡的帖子中所提到的多數逝者都與他們素未謀面。
有被網爆後自殺的男孩劉學州、同樣過早離開人間的女星崔雪莉、還有作家及歷史人物,甚至還有一條叫小八的流浪狗。
流浪狗小八的訃告
圖自小紅書@Naples in June
「大家還會給去世的朋友發消息嗎?」
他們回憶著與逝者生前的相處點滴,最後一次聊天時對方說過的話——有人每年都會給去世的老師發教師節祝福;也有人發出朋友的聊天截圖,對方說:「晚安,我先幫你試探試探夢裡的險惡。」
孤獨的「倖存者」,
以電子方式挽留
把已故藝人「復活」的全息投影,開始受到很多人的抨擊。
反對者認為用全息影像開場演唱會的的行為是擾亂死者的平靜,付了錢的觀眾看到的也只是虛擬的影像而已。
2014 年 Billboard 音樂盛典
Michael Jackson 的全息影像表演
但影像的確是一個用來懷念故人的最佳載體:它完整、立體,除了無法觸碰和交流之外,也能喚起足夠的哀思或信念。
「我的一生已經白白耗盡了」
《俠盜一號》
有些時候,電子遺產的作用不一定只能服務於死者的親屬,還能給更多陌生人帶去新的啟示。
2021年 FIRST 青年電影展超短片的入圍作品裡,就有一部圍繞著電子遺產而講述的故事,名叫《尋找 Noel》。
2019年,短片的作者方天宇在收集整理上世紀末杭州的影像記錄時,希望獲得一個鏡頭拍攝者的授權,於是輾轉聯繫了拍攝者在 YouTube 上的郵箱,又找到其住過的養老院,最終通過他的女兒獲得了視頻授權。
《尋找 Noel》
@qw0aszx
等到再想起 Noel 的時候,卻獲知他已經於 2020 年 12 月去世的消息。
短片的最後,作者放出了這位老人在當年拍下的一段影像:在剛駛入隧道的火車上,年輕的人們站在車廂里的過道上,一起唱著《友誼地久天長》。
在螢幕上,作者用 Windows 系統的記事簿寫下了 Noel 的名字:紀念 Noel Leeder,1925-2020。
隨後,一輛玩具火車在歌聲中駛出了隧道。
《尋找 Noel》
@qw0aszx
藝術作品中的死亡常會成為另一段故事的開端,《異鄉人》如此,《落葉歸根》也是一樣。
在相似的敘事裡,故去者只能通過回憶存在:《父後七日》中,家人們為了逃離葬禮的沉痛,用死者過世的時間買了一注六合彩:08,16,17,35,41。
「農曆八月十六日,十七點三十五分,你斷氣。四十一,是送到火化場時,你排隊的號碼。」
他們中了 600元。
那輪六合彩的特別號碼是 53,一個被他們錯過的數字:「可能,潛意識裡,五十三,對我們還是太難接受的數字,我們太不願意再記起,你走的時候,只是五十三歲。」
生命隨著死亡消失後,死亡這一事件卻永恆地存在著。
數字時代的遺產化為了影像,數字,和更多的代碼,在與死者相關聯的碎片痕跡里,等待著將生者的心再擊中一次。
撰稿 - 豬猛猛
編輯 - 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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