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厲害!一個從未同老詹說過話的人,竟然寫出他的整版報道

2019-11-17     詹國樞

​老詹小注:一個從未同老詹說過話的人,竟然寫出關於老詹的整版報道?沒錯,真有此事!那是21年前,老詹領著十幾位同事,到山東煙台創辦《經濟日報APEC特刊》。辦刊之餘,應《煙台日報》之邀,給年輕記者講了一課。回京未久,看到《煙台晚報》刊出整版文章《詹國樞並不認識我》!看完文章,老詹很是感慨:真是服了YOU了!只聽了一課,竟然寫出一個整版報道!有感於此,我曾對《經濟日報》小年輕們說:各位,瞧瞧人家,多厲害!真希望你們也像這小伙兒一樣,如此勤奮、聰明,逮住機會絕不放過!文章寫得好不好另說,有了這種精神,啥事情幹不成?!

詹國樞並不認識我

本報記者 吳殿彬

(一)

日前,我聽他講了一次課。他並不認識我。

為什麼要寫他?是因為他講的一些事情,他說的一些道理,不光對我們新聞界的同行有用。對每個人的生活,對人生都有所啟迪。

他叫詹國樞,他的名字,凡是經濟日報的忠實讀者,大都是能叫出來的。他本人,據我觀察,中等個頭,雖是四川人,卻有齊魯大漢的長相:方臉盤,略黑——因為他在台上離我遠——總覺得他眼睛不算大。他穿了一件米色細格上衣,顯得有點土氣。他微笑著,憨厚中帶著點居高臨下的神態。

這就是6月9日上午,我在煙台日報大會議室里見到的詹國樞。他在為APEC博覽會來煙辦經濟日報特刊的空隙,給煙台日報的編輯記者講課。

詹國樞,1949年生於四川西昌,上海復旦大學畢業後到經濟日報工作,現任經濟日報副總編輯。他給我的第一印象是:豪爽的漢子,有厚度,有能力!

(二)

他講定位:記者的定位,人生的定位。

所謂定位,說白也就是一個人應該知道自己是塊什麼「料」,該幹什麼,或者不該幹什麼;該怎麼干或者不該怎麼干。

他援引了別人一段話說:「人的埋沒,往往都是自我埋沒。」

「我是個性格內向的人,因為乾了記者這一行,才不得不接觸的人多一些。」詹國樞這樣自我介紹說。他32歲大學畢業進經濟日報,算是老的,但當時並不知道怎樣定位,只是在國內部干編輯。不過,他總想,幹什麼都要達到極致。

不久,他被調到工交部,這時候,才知道當記者需要定位;人生,也需要定位。他認為記者應有自己的行業定位,他對自己的行業定位是:專注城市體制改革和經濟體制改革。

他研究了十多年,在這方面,「心中有數」。

一些大事情,他都能把握得准。他說:「記者的定位,首先要做某個方面的專家,然後才能涉及其他領域。」他根據自己的定位,多寫通訊,少寫消息,因為跑消息跑不過年輕小伙子。北京青年報約他寫些生活大特寫,他回絕了。他說:「每天晚上跑這跑那,酒店舞場,我不能跑,也寫不了。因為這不是我的特長,也不是我這歲數所能幹的活兒。有些青年記者寫出了很好的社會生活大特寫,這是他們的長處,而不是我的長處。」

詹國樞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功,這與他聰明的定位是分不開的。記得我在煙台日報對外部工作的時候,每有報紙送來,往往要先看看經濟日報,找找有沒有詹國樞的「新聞」,因為詹國樞大量的經濟新聞作品,已經在記者中成為一種範文。

「詹國樞在中國經濟報道中是數一數二的名家。」有人這樣說。詹國樞對這種說法不置可否。他在講課中不大提自己,卻講了經濟日報、新華社和人民日報三位經濟報道的名記者,他稱他們為「三劍客」。他說,這幾位因幾十年研究某方面的經濟報道,而成為「權威」。中央的部長們經常請這些同志吃晚餐,在餐桌上徵求他們對某些政策的看法和意見……

「他們不僅在國內有影響,在世界上也有影響,不少國家特邀他們前去考察,因為他們的真知灼見會帶來不可估量的效益……」

這是定位準確而獲得成功的範例。

反之,也有不成功的。一位大學畢業生到經濟日報報考,成績好,面試好,只因身體狀況不能被錄用。詹國樞替他惋惜,幫他出主意定位說:「浙江電視台請你回去,並且你愛人也在那裡,到那裡的貢獻和價值,不見得比經濟日報低……」但是,這位同志就是想不通,後來就到了中央某新聞單位駐上海記者站工作。結果,才能發揮不出來,想回浙江台,還得做工作。

定位,有主觀的,有客觀的。最好是主觀想的正好是客觀需要的。如果客觀達不到主觀所想的,那麼最好培養順應客觀的興趣。詹國樞當初報考復旦大學時,報的哲學系,他酷愛哲學。後來,說不清什麼原因,被分配到了新聞系。他逐漸培養興趣,現在干新聞已經有滋有味了。

詹國樞是個實在人。他說:「很多人以為當記者出名,其實沒有什麼,只是在你那個圈子裡,三五個人知道你。到了社會上,誰認得你是誰?因此,只要你在你的單位里,讓人承認你是最好的,最真誠的,就不錯了……」

有人問到中國新聞獎,詹國樞說,地方難以獲得中國新聞獎,是因為你不在那個位置上。每年評選,中央級的大報必須得獎,而且必須是一等獎。因為它的地位在那裡。在座的同志到北京去工作,很可能獲得中國新聞獎,這不難。反正是有這麼幾個指標,只要你做到極致,別人比不了你,你就得獎。

定位準確,做到極致,就會成功———詹國樞喝水的時候,我這樣想。

(三)

詹國樞講新聞記者的提高。

他說,提高首先是道德品質的提高。一個記者,沒有好的道德品質,很難想像他能寫出好的新聞作品。人生本身就是一個個過程焊接起來的,不應該追逐最後的結果。每個人都有痛苦,也有歡樂。如果在痛苦折磨你的時候,你想到這是一個過程,那麼這本身就是很有意思的了。有時候還要體驗枯燥和乏味,這同樣也是有意思的。你如果這樣想,那麼就會體會到「工作著是愉快的」。

他從哲學的高度講新聞工作者的提高,這還是我走進新聞界聽課以來第一次遇到。在講解純業務中,能上升到人格的提高,這樣的廣義涵蓋,令人不得不深思。

「如果老乾同樣的事,沒有變化,那麼就缺少創造力。」詹國樞說,「你每天都干同樣的事,重複一年,就等於一天。我們搞新聞的,一天一個樣子,寫了這篇寫那篇,不能重樣,是很有意思的,是創造性的勞動。很多同志為APEC博覽會忙得不可開交,但過去之後你回顧一下,這可能是人生很精彩的時刻,是不可多得的時刻……」

詹國樞出了一本書,書名就叫《活得有滋有味》。

(四)

詹國樞是帶著12個人到煙台來辦經濟日報特刊的。他拿著特刊現場說法,甚至不惜朗讀一些文章的精彩開頭和片斷。他要講的一點就是,經濟日報的「不可替代性」。

經濟日報搞發行時,他曾經到內蒙古等地去做工作,他跟省委書記和省長們談起訂報的事,人家馬上拿出報紙來說,你看看,這和別的報紙有什麼兩樣?恰恰是這幾天的經濟日報多轉了新華社的稿子,跟別的報紙確實沒有什麼很大的區別。詹國樞吃了苦頭。

他說:「我們經濟日報就是要登和別人不一樣的東西,如果我們和別人一樣,就沒有價值和生存的餘地。」

「有特點有個性的東西才能生存。」這是他對不可替代性觀點的註解。

他講了和兒子的故事。

一天,家裡的電視正放蔡國慶的演唱,兒子一回來,馬上就把電視關了說:「我最煩這個人。」詹國樞說,蔡國慶是很有特點的。有特點就能成功。如果聽到收音機里的歌聲,不知道唱的人是誰,就證明那唱歌的是不成功的。

他兒子不喜歡的歌星,恰恰是老人和兒童所喜歡的;他兒子喜歡的崔健,恰恰又是老人和兒童不喜歡的。生活就是各有所喜愛,有些東西不可能互相替代。

這給他一種觸發。還有一種觀察:北京的王府井,是外地人愛去買東西的地方。因為名氣大,下火車去也方便,外地進京的,往往到王府井買了東西就走。久而久之,王府井的服務質量和商品價格就可想而知了。

而西單,是北京人購物的地方,這裡商品質量好,價格合理,理所當然成了城裡人光顧的場所。前門則是郊區人購物的聚集地,因為這裡的東西特別便宜,是老百姓的購物「天堂」。

這三個地方各有不同的特點。有不同的特點才能生存、競爭、發展……

於是,便有了歌星和王府井和經濟形勢聯繫的選題,於是,便有了《蔡國慶·崔健·王府井·西單》登在經濟日報上,得到廣泛好評。

詹國樞從工作和生活兩個角度,論證了「不可替代論」。他講了新聞的發現與寫作,透著生活的哲理。

(五)

詹國樞獲過不少中國新聞獎,他自己對新聞稿件的寫作風格要求是這樣八個字:「舉重若輕,深入淺出。」

他講了經濟日報特刊《聽海爾人算帳》這篇稿子的寫作過程。他到煙台商城去採訪,看到海爾集團要了十幾個攤位,是眾多參展單位中布置的最氣派的一家。問起來,知道他們要花幾十萬。於是,他就采寫了這篇稿子。稿件介紹了海爾樹立長遠眼光,弄明白了今天的無形資產明天會給企業帶來巨大的經濟效益這樣一個道理。「這篇文章很可能使某些廠長經理感興趣,」他說:「這也是替煙台算帳。」

他講了寫作中的嚴謹。他拿著自己發表的稿子,一句一句地評哪些是廢話,哪些地方寫得還欠火候……

聽著他的講解,我感到詹國樞有無窮的能量。世界上的事情往往是這樣的,越沒有深度和力度的東西越花枝招展。海中的浪花,轉瞬即逝,而大海深處的「涌」卻能產生攪動大海的澎湃的力。詹國樞的「舉重若輕,深入淺出」就是這種「涌」的能量的體現。不論是寫文章也好,辦事情也好,達到了這種境界,該算是至人了吧。

詹國樞是在新聞界的槍林彈雨中衝殺出來的。他現在說的這句話,正是我們將要追求的目標。正如詩人艾青稱讚世界著名指揮家小澤征爾那樣:「你是音樂陣地的將軍!」我們可以稱詹國樞:「你是新聞界的將軍!」

如所有經歷過的人,他的經驗變化為語言時,需要你的感悟,而決不能學究氣地去批評他的真誠。

詹國樞講,文學作品原本是編的故事,人們還喜歡看;而我們寫的新聞,全是真事,本來比文學作品更應該有吸引力,為什麼沒人愛看呢?就是功力不到家。這話看起來是頗有點偏激的。因為文學的功能是娛樂,新聞的功能是傳播信息,二者不能相提並論。但是,我們卻從中能夠感受到了他是如何渴望新聞記者提高寫作功力的。在「新聞無學」還沒有被完全否決時,在當前一些人對新聞寫作功力以為不足道的時候,詹國樞這樣說,可謂振聾發聵的呼號。因為沒有功力,就永遠達不到詹國樞所說的那種境界。

詹國樞講新聞的選材、角度和題目,講逆向思維和寫作手法的變換,講學理論和寫評論……他不調書袋,不拿架子,宛如拉家常。他輕輕地點撥,只求給人一個明白。但這些已經超出了本文的範圍。

思想和知識給了詹國樞一種巨大的磁力,給了他獨特的眼光和巨大的成功。他不認識我,但是,他講的這些,值得我告訴你。

(原載1997年6月11日《煙台晚報》)

(編後小記:非常感謝《經濟日報》記者胡考緒、王金虎二位朋友,百忙之中,熱情地幫我查找資料並拍攝兩張珍貴照片!)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3L1KeG4BMH2_cNUg1yc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