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好了是王傳福，搞不好是許家印。
文 | 華商韜略
當地時間8月22日，亞洲人的睡夢中，已經創造了多個財富神話的新能源汽車行業，又添新的神來之筆：
在美上市的越南電動汽車生產商VinFast Auto ADR盤中上漲超過167%，最高報46.98美元創歷史新高，盤中市值一度超越比亞迪，成為全球第三大市值車企。
創立才不過5年，車也沒賣多少，神話背後的VinFast到底是神，還是神經病，仍待時間檢驗，但它的老闆潘日旺，卻早已是越南商界無人可與之爭鋒的人。
【霸榜十年】
2012年，越南的GDP增長率只有5.03%，遠低於年初6%至6.5%的目標。
河內B級寫字樓租金下跌近四成，出租率下跌80%，關於越南經濟和房地產將崩盤的傳言四起。
但是，這年10月，潘日旺在河內的Vincom Center 購物中心開業了。在其他地產商普遍項目交付延期之下，這個耗資5億美元的項目，他只用了19個月。
招商時，售價突破8000美元/平，創下越南商業地產銷售記錄。
慶祝儀式上，43歲的潘日旺靜靜地坐在第一排，既沒有開香檳，也沒有剪彩、發言。
「我更喜歡獨自品嘗快樂。」
5個月之後，他成為第一位登上福布斯的越南人，身價15億美元，世界排名974位。
此後至今，潘日旺牢牢占據「越南首富」的位子，獨孤求敗。
如同韓國人從生到死都離不開三星，潘日旺在越南人的生活中，同樣擁有極強的存在感。
2021年，越南全國GDP達到3661億美元，潘日旺的溫納集團（Vingroup）貢獻了其中的1.5%，他的身價也上升到75億美元，超越越南十大富豪中其他九人的總和。
這一年，在包含國企、外資在內的越南500強排行榜上，溫納集團位列全國第五。
這家越南最大民企的業務觸角已遍及越南眾多行業，在汽車業務上市之前，便已擁有3家上市公司，自稱手握市場資本超過320億美元。
作為霸榜10年的首富，潘日旺給越南帶來了很多「第一」。
越南463.1米的第一高樓Landmark 81，2018年由溫納集團投資14億美元建造，是「越南上海」胡志明市的地標之一。
位於芽莊的Vinpearl珍珠度假村，同樣來自潘日旺的大手筆。
這座「越南迪士尼」是越南第一個水上公園、越南第一個童話世界，也是越南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度假村。
在前面提到的Vincom Center，則建設了越南的第一個復合型商業大廈。
2017年，溫納集糰子公司Vincom Retail登陸越南證券交易所，創下越南有史以來最大的民企IPO紀錄。
在潘日旺的帶領下，全球很多行業都出現了它的「越南版」：2014年，溫納集團收購連鎖超市，推出了平價版的「越南家樂福」；2017年，潘日旺進軍汽車行業，創立了越南第一個本土汽車品牌VinFast；2018年，潘日旺推出第一個越南本土智慧型手機品牌Vinsmart，生產出越南首款5G智慧型手機……
潘日旺還興辦了一所自己的大學VinUni，雄心勃勃要將這所神似莫斯科國立大學的全新學府，建成50所世界一流大學之一。
當然，其每年超過20萬人民幣的學費，也讓平均工資剛過1000元的普通越南人將其視為最豪華的大學。
「潘日旺在越南人心目中的地位，相當於李嘉誠在香港，也有人覺得他有可能成為越南特朗普。在他之前，越南的富豪要麼靠低價買國企發財，要麼是炒房炒股賺的錢，但潘日旺是白手起家，一路做實業從窮小子變成了億萬富翁。」一位旅居越南10多年的華人這麼說。
而他從窮小子變成億萬富翁的過程，見證了大時代的變遷。
【「豪賭」烏克蘭黑幫】
1991年12月25日，蘇聯紅旗最後一次飄揚在克里姆林宮上空，世界歷史開啟了一個新的時代。
23歲的潘日旺走在莫斯科街頭，感受著大時代帶來的巨變。
當俄羅斯民眾還在寒風中排隊買麵包，這個來自越南、大學還未畢業的年輕人已發現了商機。
潘日旺的經商頭腦繼承自在街頭擺茶水攤的母親。
這個平民子弟19歲考入河內礦業地質大學，憑藉在數學競賽中獲獎，被公派到莫斯科留學。
當時，越南已在1986年開始革新開放，潘日旺嘗試在奇缺物資的莫斯科創業，但由於沒有經驗無疾而終。
畢業後，潘日旺沒有回國，而是去了烏克蘭的哈爾科夫，開始了自己的經商生涯。
與如今的炮火紛飛相比，剛獨立的烏克蘭日子也不好過。
「那時烏克蘭人非常窮，非常餓。」
這不是「歐洲糧倉」該有的樣子，潘日旺嗅到了其中的機遇。
他決定從當時缺乏的食品入手，東拼西湊借了家人朋友1萬美元，在哈爾科夫開設了一家越南餐館。
當時，越南人均GDP只有180多美元，1萬美元算得上是一筆巨款。
事實證明，潘日旺的眼光很準，餐館的生意很好。
很快，潘日旺又從越南進口了一條生產線，用來製作和烘乾拉麵，這種全新的麵食受到了烏克蘭人的熱烈歡迎。
巨大的商機面前，潘日旺決定「賭」一把大的。
他關掉了生意不錯的餐館和麵條店，押上所有，借了月息8%的高利貸，開了烏克蘭唯一一家方便麵工廠，品牌名叫「Mivina」（米維娜）。
在當時烏克蘭治安乃至政治都很混亂的情況下，年輕的潘日旺只有兩條路：要麼成功，要麼被烏克蘭黑幫幹掉。
為了搶占市場，潘日旺一口氣生產了50萬包配料，連同越南主題的日曆一起免費贈送，置於死地而後生，他「賭」對了。
米維娜很快在烏克蘭打開局面，幫助潘日旺成為烏克蘭的加工食品之王。
到2004年，米維娜已占據烏克蘭方便食品市場97%的份額。而當2010年潘日旺以約1.5億美元將業務賣給雀巢時，其已有1億美元的營收。
但是，潘日旺在烏克蘭過得並不舒心。
他常開著自己的寶馬在烏克蘭的不限速高速上狂飆，速度甚至達到240km/h以上。
而烏克蘭的治安環境，讓越南派去招商引資的官員，經過最少三道安檢才見到潘日旺本人。
2000年，潘日旺回越南芽莊度假，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離開烏克蘭回國創業。
潘日旺等到了他想要的時機。
90年代，越南的經濟發展還受到意識形態牽絆，而進入新世紀他回國時，越南正迎來關鍵轉折點。
2001年4月，越共九大召開，越南回到了經濟發展的重心上。
也是這一年，中國正式加入WTO，強勁的增長帶動了整個東南亞乃至全世界。
踩住越南發展浪頭的潘日旺，開始走向更高的位置。
【抓住「首富密碼」】
2001年，創業僅4年的許家印和包括李嘉誠在內的華商一起獲得「21世紀封面人物」人才稱號。
同年潘日旺在芽莊投資的Vinpearl珍珠度假村建成落地。
生於1968年的潘日旺比許家印小了整10歲，但他們都掌握了同樣的「首富密碼」。
「越南人和中國人很相似，他們總喜歡把金條藏在床角。在這種地方，房地產一定會繁榮。」這是潘日旺的洞察。
2002年，潘日旺成立Vincom公司，進軍大型購物廣場、高端寫字樓和公寓。
此時的越南房地產正處於爆發前夜。
2003年，越南政府修改《土地法》，調整土地供應，房地產市場降溫，越南房產交易量下降23%。2004年下降56%，2005年下降78%。
但越南的發展勢頭並未停滯，2000年至2006年GDP仍保持了6%的年增速。
與急著搶奪人口紅利的絕大多數地產商不同，潘日旺將自己的目標定位在了最有消費能力的中產之上，主打「更好的居住體驗」。
這一理念下，當大多數房企因行業低谷止步時，潘日旺仍堅持快速擴張。
很快，越南房地產迎來了第一個高峰期。
2005年，越南推出《投資法》，為外國投資者提供了投資越南房地產的平等機會。
2006年11月，越南宣布加入WTO。
2007年，越南政府出台刺激措施，調低房貸利率，越南房價快速上漲。
這一年，潘日旺開發出了河內最奢華的別墅區和多個知名項目，Vincom正式上市。
此時，越南風頭最勁的富豪，還是以木材生意起家、買了越南第一架私人飛機的段阮德。但年輕的潘日旺已開始嶄露頭角，並在2008年金融危機後，展現出驚人的崛起速度。
2012年，潘日旺將Vincom與Vinpear合併，創辦溫納集團。這一年他在各地的豪華房地產開發中，投入了近40億美元的流動資金，遠超其他國內同行。
「就算現在給我100億美元，我也會全部投在建設里，越南的需求太多，我要蓋的房子也很多。」
潘日旺對資金的「饑渴」，來自於他看到的機會。
越南經濟的快速發展，培養了一批消費能力極強的城市中產。2016-2021年，越南中產年均增長率為10.1%，排名東南亞首位。這一趨勢，完美契合了潘日旺的定位。
為了迎合高端客戶，潘日旺專門引進了中國風水理念，免費提供風水諮詢，保證設計出令人滿意的「風水寶宅」。
買房送風水服務，潘日旺塑造了世界地產業的一道奇景。
一系列大手筆，讓溫納集團成為越南高品質地產的代名詞。而越南日趨洶湧的房地產熱潮，快速充盈了他的資金實力。
以胡志明市為例，2015年至2020年其每年房價的漲幅都在20%以上，2021年在疫情下仍上漲15%。
2022年，越南房地產持續火熱，上半年胡志明市、河內的房價漲幅均進入亞洲前十，其中胡志明市房價漲幅超過20%，均價超過3.5萬元人民幣，創下10年來歷史最高水平。
烈火烹油，繁花似錦。
這是數年前許家印非常熟悉的感覺，那時他手握千億現金，狂砸電動汽車。
潘日旺也選擇了同樣的道路，不同的是，他比許家印走得更遠。
【高調「為國造車」】
2021年底，胡志明市守添郡拍出了全球最貴地王，約合人民幣68萬/平。
面對這個地價，北上廣深都是「小弟」，而該市2021年的GDP在中國僅能排在第80位。
巨大的泡沫下，越南的地產危機已難以掩蓋。
2022年4月，中標上述「全球地王」的新皇明集團老闆杜英勇父子被捕。此後，曾高調與李嘉誠合作的越南華人女首富張美蘭被捕。而在此前，越南FLC集團董事長鄭文決也被捕。
潘日旺也一度傳出「被邊控」的消息。
但是，曾在烏克蘭闖過刀光劍影的他並沒有翻車。
2022年10月30日，日本大阪，潘日旺與曾毓群會面，雙方談到了寧德時代與VinFast的合作。
攻破傳言的背後，潘日旺在向國內傳遞信息：除了房地產和賺錢，他還為創造越南的民族品牌而努力。
穩居首富多年，低調的潘日旺在振興民族品牌這件事上，一直很高調。
十多年前，在瑞士的世界經濟論壇上，溫納集團就曾被喻為「越南的經濟大使」，儼然成為越南經濟的「面子」。
潘日旺曾放出豪言，要讓河內、胡志明市的街景變得像香港或新加坡那般炫麗。
「如果我能做到這一點，即使會花掉我幾十億，我也樂意。」他說，「我可以留下某種東西，錢是帶不進棺材的。」
創立於2017年，自定義為「亞洲特斯拉」的VinFast，則是潘日旺的最新力作。
「越南至少要有一個世界認可的品牌，而在嘗試了幾個領域後，我發現只有電動汽車能夠實現這一點。」談到選擇造車的初衷，潘日旺如此表示。
這也很契合越南政府長期以來的號召。
「不是為了公司，而是為了國家。」
為了全力造車，潘日旺幾乎走了許家印的造車模式：買買買，合合合，大大大，圈圈圈。不同的是，目前為止，他都是成功的。
為了全力造車，他在2019年底出售了當時越南最大規模的零售業務，2021年5月退出了智慧型手機和電視業務。
一系列的迅猛之下，VinFast實現了「兩年內造出第一輛「越南人自己的汽車」的承諾：2018年，它收購了通用在越南的汽車生產線，並在當年年底宣布自己已擁有年達到25萬輛的產能，成為越南歷史上首個有量產能力的民族汽車品牌。
2021年底，VinFast推出了首款電動車VFe34，向電動化轉型，正式向亞洲特斯拉靠攏；2022年3月，VinFast宣布打回特斯拉老家：將投資40億美元在美國北卡羅萊納州新建汽車工廠，四個月後，它宣布自己將暫停銷售燃油車，成為越南首個，也是唯一一個純電動車製造商。
2022年12月，VinFast向美國SEC遞交IPO申請，最終於美東時間2023年8月15日，在賭王何鴻燊之子何猷龍的加持下，通過SPAC的方式登陸納斯達克，上市首日就創造了股價大漲254.64%，市值超過860億美元的奇蹟。
但和比亞迪相比，VinFast的全球第三大，實在只是一個遙遠的夢想。即便它一度在股市上成了真實，也更像是大夢一場。
目前，越南在汽車製造這類高端產業鏈上，仿若幾十年前的中國。VinFast的重要零部件幾乎全部依賴進口，推出的幾款車型從設計到生產，也大都靠外援。
至於電動車轉型，潘日旺更是抱緊著中國新能源產業鏈的各路巨頭，才邁出第一步，雖然這一步，就看上去邁得很大。
甚至，盛名之下的VinFast，依然面臨生死的問題。
在燒錢的電動汽車上，VinFast上市前已合計虧掉40億美元，而其2022年的整個營收也才6.34億美元。
隨著越南房地產頻傳危機，潘日旺能否為造車持續「輸血」也遭到質疑。
至於股票大漲，除了潘日旺本身的影響，電動車的想像，以及東南亞是新能源汽車的重鎮，人們更願意從VinFast能交易的流通股數量僅占總股本不到1%上找原因：這意味著只要有人願意，就能四兩撥千金。
根據交易數據信息，市值超越比亞迪當天，VinFast的換手只有0.3%，成交額不過6.3億美元，但卻撬動了超過500億美元的增值。
類似的神話，恆大汽車也曾有過，甚至比它更瘋狂。
搞好了有機會成王傳福，搞不好，也有希望成許家印，或許才是潘日旺豪賭造車的更真實寫照。
【參考資料】
[1]《越南首位億萬富豪與資本主義之夢》福布斯雜誌
[2]《越南「首富」造車記》南方人物周刊
[3]《美國人民需要「越南特斯拉」》創業邦
[4]《「亞洲特斯拉」能撐起越南製造的未來嗎？》中國新聞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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