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5晚會之後，有人挖出了一周前辛巴在直播間的發言，他當時情緒激動地指出部分情感主播存在編造劇本坑騙老人的問題，以及部分直播間流量造假，一度登上微博熱搜。

昨晚，不少網友在辛巴帳號下留言提及315，表達對他此前發言的支持。也有人說，辛巴這波屬於「跳預言家了」。

被點名騙老人的苦情戲主播， 一個月帶貨428萬元

這些情感主播有一套邏輯完整的「直播變現」路徑：先演戲騙取老人關注和信任，再在劇情里插入各種「神藥」或者其他產品售賣。

演什麼戲？當然是中老年人更愛看的家長里短狗血劇情，或是替老百姓解決問題的正義故事。

被315重點提及的主播「小張說事」就是如此。他日常在快手直播，有47.7萬粉絲，幾乎每天都開播，直到3月15日當天上午8點，他還做了一場直播。

「小張說事」的直播記錄，截圖來自新快

據315晚會視頻披露，「小張說事」在直播間給自己立了一個「大義滅親」的人設，說他把做了壞事的親姐姐和姐夫送進監獄，姐姐的婆婆不服氣、來找他鬧事。

一次直播中，這位婆婆喬裝收廢品，從小張的爺爺手裡騙取了一盒產品，雙方爭奪之際，一位自稱腫瘤醫院的醫生從天而降，說這是肺的特效藥，能保護肺，小張順勢在直播間裡吆喝「爹媽們全都給我拍」。

而這種特效藥，實際上只是一些壓片糖果、固體飲料。據新榜旗下快手數據工具「新快」統計，「小張說事」的直播間裡上架的產品有財神擺件、肝寶口服液、泡腳包，以及壓片糖果、凍乾粉片，主要受眾也都是中老年人。

他一場帶貨直播多則能賣出40-50萬元，少則也有10萬元左右。今年1月份更是人氣和銷量達到了頂峰，單月賣了428萬元，場均銷售額達到了53萬元。

截圖來自新快

這些賣出去的產品都來自一個叫「利哥供應鏈」的公司，與「小張說事」合作了一年多，公司員工坦言直播間的劇情都是假的，演員都是雇的，有編導專門寫劇本。

主播也確實能從這樣的直播套路中獲取可觀的利益，成本價1塊2一盒的產品，直播間賣99元10盒，主播佣金能高達80元，目前已經賣出了一兩千萬盒了。

在這種巨大的利益誘惑下，「小張說事」並不是個例，苦情戲直播也不是什麼新鮮事，甚至已經形成了一套完整的運營方法論和產業鏈。

在電商平台上直接搜索情感主播劇本，幾塊錢就能買到一堆素材。有類似315曝光的「和和工作室」這類公司專門去設計這類直播，能為了直播賣慘專門搭建出醫院場景，也會仔細規劃如何把合適的產品放到合適的直播劇情里，利用老人的共鳴和同情心，讓其一場就賣爆。

因此，不僅有治療肺的特效神藥，還有吹噓「九年才能採摘一次」的天山雪蓮子等產品，都在直播間以劇情和「321上連結」的混合模式被兜售了出去。

說到底，這和當年線下忽悠組織老人集體購買虛假宣傳的保健品套路如出一轍，只是隨著網絡和直播的普及，這套模式被搬進了直播間，以更低的成本全方位「收割」老人群體。

大主播花上億元做機房養水軍？ 直播帶貨行業「公開的秘密」

苦情戲主播外，為直播間刷人氣和銷量的水軍團隊和工具也是昨晚315曝光的重點，一台手機能操縱兩萬水軍，24小時不停歇地增加人氣和銷量，就能製造虛假繁榮的假象。

也就是說，不僅直播間裡的故事是假的，就連和你一起看直播、發評論的「人」都可能是假的。

從早期的貼吧論壇、到後來的微博微信、再到現在的直播間，「網絡水軍」始終活躍在網際網路最前線。想必很多人都看過機房內排列著成千上萬部手機的壯觀場景，這些手機大機率就是被用作水軍運營，一台手機在直播間裡就是一個「觀眾」。

在315晚會的採訪素材里，這些水軍的背後運營者稱這是直播帶貨行業「公開的秘密」，很多熱鬧的直播間都是水軍烘托起來的，再帶動不明原因的用戶下單，尤其是達人做專場直播的時候。

不同類型的水軍都是明碼標價的，比如100個直播人氣保持1小時在線需要49元，直播間點贊到10萬需要18元，粉絲增加1000需要168元等等，這還是比較優惠的價格。

其中提到一個嘉興宇禾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專門做了一套群控系統，一台電腦可以同時控制100部手機，不僅能為直播間增加人氣，還能反向操作，去批量投訴競爭對手或者舉報其他直播間，誰看了不說一句騷操作。

「有些大主播，能花上億元做機房，上萬個帳號，主播經常給榜一大哥來上5000個關注」，這是公司相關負責人的原話，這意味著連榜一大哥花錢刷榜帶來的那些關注轉化，都可能是假的。

而且，水軍行業的技術也越發「卷」，已經有其他公司能夠通過一台手機同時操作200-20000台手機，來實現高效的水軍運營效果。

在這背後，是直播行業對水軍日益增加的需求量，當流量和銷量成為最重要的衡量維度後，水軍的需求也隨之水漲船高，每天爆單。

據了解，有關部門針對網絡水軍的治理一直在持續進行中，截至2022年12月底，警方關閉網絡水軍帳號537萬個，關停網絡水軍非法網站530多個。

近兩年，抖音、快手等平台模糊了直播間內部分流量數據的顯示，從2022年開始比流量、發銷量戰報的行業風氣也正在逐漸消散。

針對此次被315曝光的幾家水軍公司，當地的市監部門都已經表態正在調查。

不過，水軍是網際網路根深蒂固的頑疾，一朝一夕難以徹底改變，或許什麼時候直播行業走出唯流量思維，才能讓水軍不再繁榮。

大量違規情感號被封， 利用弱勢群體流量變現是禁忌

很多人看完315後的第一反應，是「有問題就應該立馬封啊，難道還要挑日子封？」

對於長期關注直播行業的人來說，315曝光的這兩個問題都不算什麼新鮮事，甚至有些「老生常談」了。

就拿苦情戲直播來說，演戲直播這個現象一直存在，不僅針對老年群體，一些大主播直播間也愛玩這一套。

4000萬粉絲的主播「二晨」就曾在直播間上演過正義懲罰拋妻棄子渣男的故事，並告訴粉絲買得越多，渣男虧得越多。賣的東西雖不是「假藥神藥」，但也鬧出了許多質量爭議。

賣慘也是直播間常見套路，從去年開始還出現了一批讓孤寡老人深夜坐在破落環境里賣東西的直播間，利用網友的心軟來獲取收益，背後可能是專業的運營團隊，拿著收益的大頭，真正到老人手裡的微乎其微。

目前來看，類似的情感帳號正在面臨全面整治。平台方面，此前抖音封禁了「權哥講情感」、「光頭哥」等10個粉絲超百萬的情感主播；快手在兩天前剛發布最新的處罰公告顯示，平台封禁了8486個利用用戶情感和心理製造誇張噱頭的帳號。

此外，3月12日，網信辦宣布開展為期兩個月的清朗行動，其中也提到要全面整治自媒體違規營利行為，包括蹭炒熱點吸粉引流、造熱點博流量，以及利用弱勢群體進行流量變現，比如利誘老年人擺拍視頻、開設直播等。

清朗行動宣布後這幾天，抖音、快手、小紅書、B站、微信等多個內容平台陸續發布了打擊網絡暴力、打擊詐騙仿冒帳號、處置不實信息等平台公告。

據CNNIC的報告，截至2022年6月，我國網民規模為10.51億，網絡直播用戶規模達7.16億，占網民整體的68.1%。這麼大一塊流量蛋糕，總有人「鋌而走險」，但絕非長久之計。這對於直播從業者來說也是一種警醒，為一時流量做出越界行為，很可能導致人財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