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張眼韓眉
1
學校的操場上空迴響著廣播操有力且激昂的節奏。李素媛站在標有二年三班的區域最前方,作為班主任,每天看著自己班上的學生做操是一項工作。
此時的她,一直盯著站在人群中的一個小女孩。女孩穿著校服,一動不動,似乎她並不和別人在一個空間裡,像是整個感知器官都被隔離了一般,聽不到聲音,看不到周邊。
女孩扎著一束馬尾,本來粉嫩的小臉變得慘白。她眼光渙散,不知道在想什麼。她校服上衣口袋處破了一個小口,右手一直在不停地摳。
大隊辦公室的楊輔導員拿著考核本走過來,她看了一眼二年三班的隊伍,皺起眉,她轉臉對李素媛說:「怎麼有學生不做操,你也不管?」說著在考核本上寫了個「-1」。
李素媛賠著笑:「她是我們班的學習委員,叫梁昕言,今天身體不舒服。本來都不想出操的,我硬給拉下來的。」
楊輔導員打量了梁昕言一下:「是上次代表你們班做講話的那個女孩?」
李素媛點點頭:「楊老師記性真好。」
「怎麼今天和換了個人一樣。」楊輔導員拿筆把剛才的「-1」劃掉,嘟囔著往下個班的區域走過去。
李素媛收起了笑容,老師總是對學習好的孩子有些偏愛。她又開始盯著梁昕言。
她在一年級期末考試的時候,還是全班第一。新學期剛開始的前一個月還活蹦亂跳的,怎麼過了一個國慶長假,孩子就像丟了魂一樣。這種情況已經是第三天了。
課間操散了,學生們和小鳥一樣「嘩啦」都飛開了。有幾個女孩過去拉梁昕言,她只是慢慢地跟著抬腳。李素媛快步走過去,輕輕拍了拍梁昕言的肩膀。
「走,到老師辦公室去!」
梁昕言慢吞吞地跟著李素媛走了進來。
李素媛找了一個椅子,讓梁昕言坐下。梁昕言的手還在摳著衣服上的洞。李素媛這才看清楚,這個洞,像是被什麼燒出來的。
「和老師說說,這學期怎麼了?這才開學兩周,看上去怎麼心事重重的。」李素媛問。
梁昕言一言不發。
「和同學鬧彆扭了?」
「哪個老師說你了?」
「是爸爸媽媽說你什麼了?」李素媛追問。
梁昕言摳洞的手指用勁了一下,可臉上仍然面無表情。看來是家裡的事,李素媛心裡想。上課的準備鈴聲響起,李素媛拉著梁昕言站起來。
「先回去上課吧。這周周末要測驗,要加油哦!」
李素媛看著梁昕言恍惚地走出了辦公室,她嘆氣,拿出自己的手機,找到了標有「梁昕言媽媽」的電話,剛要撥出去,一個電話打了進來。李素媛盯著上面的「哥」字,接通了電話。
「小媛,下班後哥去接你。我在牡丹酒樓定了包間,晚上一起吃飯!」
「又給我介紹相親的?」李素媛沒好氣地說,「我可不見。」
哥哥李素剛那邊很安靜。李素媛覺得自己猜對了:「我剛工作兩年,才23,幹嘛非逼著我每天相親啊!別說什麼我是老師周圍都是女的不好找之類的哈,我不聽。」
李素媛是花園路小學的數學老師,當年她所在的省份招了一批定向的師範生,不收學費而且有補貼,畢業後還包分配,李素媛就是其中的一員。
結果剛畢業,工作剛穩定了,哥哥就每天催著自己相親。李素媛從未談過戀愛,不知道為什麼,她從心底有些牴觸戀愛。她不願意和男人有來往。
「小媛,晚上是家庭聚會。你、我、姐姐,還有……咱媽。」李素剛電話那邊很平靜。
李素媛這邊頭卻被這種平靜炸暈了。姐姐,還有媽?她已經有多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了。
「她……」李素媛不知道該怎麼說。
「她今天出獄,我一會去接她。晚上七點半牡丹酒樓門前見。就這!」李素剛把手機掛斷。
李素媛蒙坐在辦公桌前,大腦一片空白。她一直覺得自己沒有家,她只有哥哥。
哥哥李素剛大她五歲,初中畢業以後就跟著別人修車學手藝,如今自己有一家汽車美容店。上學的時候,李素剛沒事就給她零花錢,她有什麼話也只和哥哥說。
什麼是家?在李素媛心裡,哥哥就是家的全部。
李素媛拿著手機,給哥哥發了條簡訊:「能不去麼?」
很快對方回過來:「不行!」
李素媛盯著螢幕上的嘆號,透過螢幕傳遞著哥哥的堅持。她嘆了一口氣,「啪」地把手機扔到一邊。
學校下午三點半就下學了。作為班主任,她得送孩子們出校門,梁昕言站在隊伍的最後面。李素媛拉著她的手,剛走到門口,就看到了梁昕言的媽媽在擺手。
「昕言!這裡!」
梁昕言的媽媽呂紅是個護士,身材高挑,平時很忙,只有休息的時候才會來接孩子,平時梁昕言都是被爸爸接走的。
李素媛把梁昕言帶過去。梁昕言見到媽媽也並沒有表現得那麼高興,依然低著頭,摳著她的衣服。
「今天有空來接孩子呀。」
呂紅笑著說:「是呀,今天休息。李老師,今天辛苦了。孩子今天表現得怎麼樣?」
李素媛搖搖頭:「這兩天家裡是不是有什麼事?孩子看上去不太高興的,聽課也沒那麼專心了。」
呂紅看著昕言:「這兩天都是這樣。在家也是老哭,問啥啥也不說。我還以為她是在學校受委屈了。」
呂紅看著垂頭的女兒,問了一句:「昕言,怎麼上課也不好好聽課了?」
「你別怪孩子,她一直表現得都挺好。就是這周她都像有什麼心事。」
李素媛還想和她說兩句,卻看見,馬路邊上李素剛開著帕薩特在等她。李素媛轉過頭看著梁昕言媽媽:「在學校沒事,你們回去和孩子好好聊聊。問問是怎麼回事,老這樣可不行。」
梁昕言和媽媽往家走,李素媛不情願地走到哥哥面前。
「這才不到五點,不是七點半才去麼?」李素媛說。
「我怕你跑了,專門來接你的。」李素剛打開車門,「媽在姐姐店裡呢,要不然咱去坐坐?」
李素媛臉色一變,厲聲說:「我可不去!你要敢帶我去她店裡,咱倆也斷絕兄妹關係!」
李素剛苦笑著:「好,不去,去我店裡總行吧。我上次給你介紹的那個小伙子,你倆見沒見啊?」
「沒呢,先聊著,感覺對了再見也不遲。」李素媛綁好安全帶,李素剛起腳油門,車開走了。
2
牡丹酒樓前,李素媛看著哥哥倒車。她在台階上,上去下來,就是不想進去。
她不想看到自己的姐姐李素娟,也不知道見到媽媽以後,該說些什麼。對於她而言,一個15年沒有見的女人,和自己沒有什麼感情。而自己也僅僅知道,她叫劉梅芝,在自己8歲的時候,住進了監獄。
「走吧!」李素剛走到門口,「她們都到了。」
李素媛不情願地跟在李素剛後面,走進了包間。
「魚香肉絲能不能不要做的那麼甜,少點糖。」李素娟正拿著菜譜點菜,看見他們來了,只挑了一下眉,接著看菜譜去了。
「姐!咱媽呢?」李素剛把衣服掛好,讓自己挨著李素娟坐下來。
「咱媽去洗手間了,」李素娟看了李素剛一眼,「你坐媽那邊唄。讓她挨著你。」
李素剛起身坐過去,李素媛挨著哥哥把手包放下。
「我再要個豆花魚片,」李素娟把菜單遞給李素剛,「你們看著再點吧。」
李素剛把菜單遞給素媛:「你點吧。我隨便吃口就行,」他拿過茶壺來,給每個人茶杯都滿上水,「姐,你這齣來,不耽誤理髮店的生意吧?」
「我都關門了,」李素娟說,「這就是自己給自己打工的好處。想開就開,今天我不樂意了,上門來剪頭髮的都得轟出去。」李素娟笑起來,露出兩個笑渦。
「你也不怕人家以後不來了?」
「愛來不來,客人多的是呢!」
姐弟兩人說笑著,門被推開。一個中年女人進來,短髮燙著花,穿著一件連衣裙,披著玫紅色的開衫,可再嶄新的行頭也掩蓋不了她侷促的樣子。她擺弄著裙子上的褶皺,一下一下。
「媽!」李素剛站起來,順便推了一下素媛,「這身打扮真好看!」
「是麼?」媽媽摸了摸自己的頭髮,「你姐非要給我燙,我覺得自己都像個妖怪。哎呀,我剛才去看了看,這地方裝修得可真豪華。素剛,得花不少錢吧?」
「哎呀,這地方我常來,覺得飯還不錯。咱自己家人吃飯不得吃點好的?」李素剛說。
「媽,素剛有錢,現在也是老闆,手下十來號人呢。不像我,光杆司令一個。」李素娟笑著說。
「這是……素媛吧,」劉梅芝打量著李素媛,「長大了,長大了,比照片上還斯文。」劉梅芝一把抓住李素媛的手,摩挲個不停,眼角泛出眼淚來。
李素媛不知道該怎麼表示,她只覺得自己的手被粗糙的皮膚劃個沒完。她用全身的力氣從嘴角里擠出一個「媽」字,就再也說不出多一個字來。
「來!媽,坐下來說。」李素剛看出妹妹有些尷尬,出來打個圓場。
「嗯,」劉梅芝擦了擦眼角,「什麼都不說啦。你看你們一個個都出息了,媽這十五年苦就沒白吃。」
「今天高興就別說這些,過去的就都過去了。誰也不許哭,」李素娟給媽媽遞過去一張紙巾,「媽,你也沒怎麼變。今天我給你燙頭的時候,他們還說是我姐姐呢。」
「我大閨女太辛苦了!媽知道!」劉梅芝擦著眼淚又哭了起來,「這個家多虧你撐著啊,才能拉扯你弟弟妹妹到現在。」
「哼!」李素媛一聲輕蔑的聲音,在這個大家憶苦思甜的氛圍中有些不協調。
李素剛白了妹妹一眼,服務員適時端上菜來:「來來來,大家快吃菜。媽,這是你最愛吃的涼粉,先開開胃。」
李素媛沒動筷子,看著陌生的媽媽,討厭的姐姐和殷勤的哥哥,自己和這裡格格不入……難道這裡就是家?
「素媛,來,我記得你小時候最愛吃糖醋丸子了。」劉梅芝夾起一個丸子就往素媛碟子裡放。
李素媛條件反射一般的拿自己的筷子擋住了丸子的去路。劉梅芝手一抖,丸子掉在桌子上,骨碌了兩下,從劉梅芝的身上落到底下。
劉梅芝愣住了。
「幹嘛?給你夾菜還不樂意了?」李素娟站起身來,白了一眼妹妹,手裡拿著餐巾紙趕快給劉梅芝擦衣服上的污漬。
「我不用你管!」李素媛一看李素娟呵斥自己,她還嘴道。
「我沒管你,是媽管你呢!你還嫌棄?」李素娟杏眼瞪起喊道。
「我用她管?她沒管我我也長這麼大了。」李素媛起身就要走。
李素剛一把抓住她:「小媛,別鬧了!全家人難得在一起吃頓飯。」
他回頭又去勸素娟:「姐,素媛是不小心。小媛,快,讓媽再給你夾一個。」
「好啦!剛才是我沒夾住,不怪素媛。」劉梅芝看著兩個女兒馬上要翻臉了,也說話了。她又夾起一個丸子,放到李素媛碗里。
李素媛只好坐下,拿起筷子,把丸子往嘴裡送,感覺嘴裡甜得發苦,不由得皺起眉頭。
李素娟冷笑了一聲:「怨不得連個男人也找不下,脾氣這麼差,誰能看上你?」
李素媛種種的壓抑、嫌棄、尷尬被李素娟這句話全部點燃:「誰能看上我?誰能看上我啊?自己姐姐今天和這個好,明天和那個好,上過你床的男人到處都是。還都以為我和你一樣是個破鞋,誰能看上我?」
「素媛!不許你這麼說你姐姐!」劉梅芝放下筷子,陰沉著臉看著李素媛。
「我這麼說話怎麼了?」李素媛看著劉梅芝,「想管我?還輪不到你!」
李素媛拿起手包,就往門外走。
「我是你媽!」劉梅芝歇斯底里地喊道。
「媽怎麼了?你還不是把我爸給殺了?判了刑!」李素媛喊了出來。她長舒一口氣,這句話終於說了出來,它已經在自己喉嚨里壓了15年,她也恨她了15年,可如今壓不住了。這麼一喊,終於是把這顆炸彈扔出來了。
炸彈在房間裡引爆,瞬間安靜了。
劉梅芝臉漲得通紅,李素娟衝到李素媛面前,抬手,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李素娟黑著臉,一字一句地說:「誰都可以這麼說,你,不行!她坐牢還不是你害的。」
李素媛摸了摸微微發燙的臉,看著這幫所謂的家人,劉梅芝含著眼淚在啜泣,李素娟惡狠狠地盯著自己,李素剛低著頭嘆氣。她冷笑了一聲,拎起手包,摔門走出。
3
李素媛坐在辦公室里,看著對面的英語趙老師。她不停地在說,可自己一句都沒有聽進去。她已經有一周沒有接到哥哥的任何消息,這很不正常。
以前就算是自己和李素娟鬧到決裂,哥哥依舊會時不時打電話問問自己的情況。這次,變了。
「李老師,你一定要弄明白,怎麼全班第一的孩子一下就考不及格呢?這樣不行!李老師,李老師,你有沒有在聽?」
李素媛的思緒被趙老師拉了回來。她看了一眼桌子上的卷子,紅色的「43」很是刺眼。更刺眼的是旁邊的名字是梁昕言,自己班的學習委員。
「我知道了,趙老師。我今天晚上下學後留她,和她好好說說。」
「你一定要弄明白哦!」趙老師再次強調道,「咱們不能讓一個這麼好的苗子不明不白的就毀了。」
下午,等送走了所有的孩子之後,李素媛拉著梁昕言的手到了辦公室。其他老師都已經下班了,梁昕言坐在椅子上,看著不及格的卷子,沒有任何表情。
「昕言,趙老師沒給你髮捲子,害怕同學們說你,」李素媛說,「你能和老師說說麼,這空白的地方是不會啊,還是沒時間寫了。」
梁昕言搖搖頭,不說話,手依舊在扣校服上的洞。她盯著掛在牆上的時鐘,秒針一圈圈地走。就這麼看了大概十分鐘,梁昕言突然開口。
「李老師,他們不來接我了麼?」
「我給你媽媽打電話了,說要輔導你的功課。你媽媽說六點半下班以後再來接你。」
聽到這裡,梁昕言一直空洞的眼神泛出了久違的閃光。她鬆了一口氣,手放到了書包上,眼睛開始看那張不及格的考卷。
李素媛拿出來一張新卷子:「昕言,你先做這套卷子,有不會的我給你講講。」
梁昕言拿起筆,開始做題。李素媛就這麼看著,還是有沒有填寫的地方,但是都是上兩周講的新內容。看樣子就是這兩周受到了影響,到底是為什麼呢?
梁昕言把筆放下,怯生生地抬頭看著李素媛:「老師,其他的我不會。」
李素媛拿過卷子,微笑著說:「不怕,老師給你講,但是下次上課要聽講哦。」
梁昕言的媽媽呂紅早早站在校門口,看到女兒和李素媛出來,立馬迎上來:「李老師真是辛苦您了。這麼晚了還給我家昕言補課。」
「補課沒什麼,重要的是搞清楚孩子為什麼最近情緒這麼不對。」
呂紅看了一眼梁昕言:「寶貝,去找爸爸,爸爸在車裡等你呢。」
梁昕言噘嘴,嘴上沒說話,可一直拽著呂紅的衣角不鬆開。
「乖乖了,媽媽和李老師說兩句話,馬上就好。」呂紅拍了拍梁昕言的頭,梁昕言不情願地走找她爸爸。
看到梁昕言走遠了,呂紅說,「李老師,我和她爸給她報了一個游泳班,自從報上以後,就不高興了,梁昕言就不想去學,每天我們硬逼著去呢。」
「上了多久了?」李素媛問。
「有兩周了吧,」呂紅說,「這就是個特長,想讓她多學個本事嘛,第一天去了回來以後就哭哭啼啼不幹了。她爸每天下午硬送過去的。」
李素媛朝著梁昕言走過去的地方看過去,梁昕言的爸爸把沒抽完的煙扔到地上,踩了兩腳。他打開車門,讓梁昕言上車。
「孩子不願意就別送了,現在都影響學習了,」李素媛說,「換個特長班不行麼?」
「都已經交了錢了,再說了,游泳也是技能,不能因為她自己不喜歡就不堅持啊。現在吃點苦,將來就知道甜頭了。」呂紅說。
也不是自己家孩子,李素媛也不好表態,不過找到孩子鬧情緒的原因,也算是好事。就看能不能對症下藥了。
「還是得看孩子的興趣,這次梁昕言考的可是不好,要這樣下去,期中考試可能連班級前十都進不去。」李素媛說,「你回去和孩子好好說說,還是要尊重孩子的意願呀。」
呂紅點點頭,和李素媛告別。李素媛目送一家三口人開車離開,剛想回辦公室,卻看到李素娟和劉梅芝站在遠處,估計是剛才一直在車後站著,自己也沒看到。
劉梅芝沖李素媛揮揮手,李素媛沒辦法只好走過去:「有事麼?」她淡淡地問。
「我想來看看你上班的地方,」劉梅芝說,「嘖嘖,這小學修的,真氣派。我姑娘在這裡教書真好。」
李素媛沒說話。雖然這個女人給了自己生命,但是李素媛心裡一直瞧不上她。劉梅芝對她而言,就是一個殺了自己丈夫的女人,一個住監獄十幾年的女人,一個都能容忍自己女兒李素娟出賣身體的人。
自己可不一樣,自己是讀過書的,有正經工作的人。怎麼會和這樣的人有血緣上的瓜葛呢?
「哎,剛才這車上的是什麼人?」李素娟突然問李素媛。
「和你有關係麼?」李素媛回嗆,前幾天的那一巴掌不過是新仇而已。
「我就問你,剛才那紅車上是什麼人?那個小姑娘!」李素娟厲聲追問。
這倒把李素媛驚了一下。自己有記憶以來,自己姐姐對自己是很和氣的,到後來自己知道姐姐什麼人之後,姐妹倆才開始互相冷嘲熱諷的。但是除了那次的一巴掌,李素娟很少疾言厲色地和自己說話。
「我的學生。那是她爸媽。」
「那孩子怎麼了?」李素娟問。
「最近學習成績突然變差了,叫家長來問問情況。你認識?」李素媛問,她很少見自己的姐姐會對別的人感興趣。
李素娟搖頭,腦子裡似乎在盤算什麼。
「你看你姐妹倆這樣多好,」劉梅芝笑著說,「我拉你姐姐來和你道歉,她非不來。今天晚上回家吧,媽都給你們做好飯了。」
「不了,我有事。」李素媛推脫。
「我和你說什麼了?熱臉貼了冷屁股了吧?」李素娟說,「讓你別來你偏來。」
劉梅芝的臉色有些不好看,想哭卻必須裝笑臉,臉上扭曲得不像樣子。
「我真有事,」李素媛掏出手機,「我晚上約了相親對象,我哥介紹的。」
劉梅芝立馬笑開了花:「那趕緊去,這可是正事!要是合適了,帶回家裡,咱全家人再吃飯也不遲。」
李素媛擺擺手,馬上打車,逃也似地離開那裡。
相親不是藉口,是自己真的要去。
4
李素媛坐在咖啡廳里玩著手機。她打開和哥哥最後的對話記錄。是一張照片,照片上的男人坐在汽車的前車蓋上——標準的相親照。
她放大了照片,想看清楚這個人的長相,可是像素的原因,並看不清。
「看本人就好,照片都是假的。」一個男人的聲音從李素媛旁邊傳來。
李素媛忙站起來。相親對象就和哥哥說的一樣,其貌不揚,微胖。
「讓美女等這麼久,什麼藉口都是錯的。我只能道歉了。」男人說。
「沒事,不算遲到,我們不是約好六點半?現在才六點二十。是我來早了。」李素媛解釋。
「我是羅振峰,你哥哥的朋友。他一直說要介紹我們認識,這次終於見到了。李老師。」
羅振峰是李素剛汽車美容店的固定客人,是做汽車租賃生意的,今年三十歲。哥哥說這人長得一般,很胖,但是很有能力,年紀輕輕生意就做大了。
「我的大體情況你哥哥應該說過一些。我父母很早就離世了,是爺爺奶奶帶大我的。他們現在也老了,就是希望我能早點結婚,能見到重孫子。所以我對女方沒有什麼特別要求。兩個人能看順眼,交往上一段時間試試,最多一年,就必須要結婚。咱們先說清楚,這是我相親的前提。」
李素媛點點頭:「我哥都和我說了,既然你和我哥是朋友,也沒什麼好介紹的了,我們不如就聊聊看好了。」
李素媛從不對相親抱有幻想,因為自己從未相親過。自己的家庭條件特殊,很多人都不接受,所以自己也就死了這份心了。她甚至有點想孤獨終老的意思。可沒想到哥哥居然還找到一個不嫌棄自己家庭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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