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今日頭條的讀者朋友們,大家好。
蕭紅是民國四大才女之一,
她曾經被魯迅先生譽為:
20世紀30年代的文學洛神。
蕭紅在文學上的成就有目共睹,
給世人留下了眾多經典的作品。
但在感情上,卻顛沛流離。
蕭紅一生似乎都在追求自由,
她的生命中出現過很多男人,
卻沒有一個,願意陪她到終點。
哪怕病重,也只有駱賓基陪在身邊,
最後帶著遺憾離開了這個世界。
1942年1月19日凌晨,蕭紅虛弱地躺在香港瑪麗醫院的病床上,好友駱賓基陪在床前。
不久前隆隆的炮火聲,似乎仍在耳邊迴響。
生命彌留之際,蕭紅以筆代口,寫下人生的遺憾:
「我將與藍天碧水永處,留得那半部《紅樓》給別人寫了。半生盡遭白眼冷遇,身先死,不甘,不甘。」
3天後,蕭紅在聖士提反女校的臨時救護站去世,享年僅31歲。
一代「文學洛神」,一個魯迅口中「中國最有前途的女作家」,就這樣帶著病痛和遺恨,離開了冷漠的人世間。
蕭紅生前顛沛流離,命運坎坷。
可以說,她的一生是悲劇的一生。
對此蕭紅看得很透徹,她說:「我一生最大的痛苦和不幸卻是因為我是個女人。」
因為身為女人,她沒有選擇的權利,早早結束學業、嫁人生子,是家人早就給她安排好的道路;
因為身為女人,她始終為情所困,付出所有卻被男人一再背叛,一顆真心被踐踏得支離破碎;
因為身為女人,她活在男權的陰影之下,名氣再大,才華再出眾,也不過是男人的陪襯,得不到一句公正的評價;
……
她不甘心啊,她一生都在抗爭,為求學抗爭,為愛情抗爭,為女性的自我而抗爭。
可正如她所言,女性的天空是低垂的,女性的羽翼是稀薄的。
終其一生,她沒能逃脫身為女人的不幸命運。
蕭紅從小受到祖父的疼愛,可因為是女孩,父親一向對她很冷漠。
小學畢業後,蕭紅想到哈爾濱讀初中,卻被父親粗暴拒絕。因為他怕蕭紅讀書時結交男友、談戀愛,辱沒門風。
蕭紅無論是消極反抗還是和父親頂撞,都沒起作用。祖父替她求情,父親也置之不理。
無奈之下,蕭紅只好故意放出口風:如果不能到哈爾濱念書,她就去教堂當修女。
一時間,呼蘭河人議論紛紛。
祖父坐不住了,將張廷舉夫婦大罵了一頓,說如果孫女不能去上學,他就死在他們面前。
迫於壓力,也為了維護張家的顏面,張廷舉只好答應。
蕭紅渴求新知,嚮往外部的世界,當然不打算止步於初中,她還想繼續到北平讀高中。
可家人給她的安排是:初中畢業後與汪恩甲成婚。
訂婚之初,蕭紅並無異議。
可隨著交往的深入,她發現汪恩甲竟有抽大煙的惡習,對他越來越厭惡。
她想與汪恩甲解除婚約,與同學,即她的表兄陸哲舜,一起到北平念書。
父母當然不許,大罵她「忤逆」「不孝」。
此時祖父已經過世,整個大家庭,沒有誰能給她支撐。
是遵從家長的意志,早早嫁人,還是追求自由和夢想?蕭紅最終選擇了後者。
她裝作答應與汪恩甲成婚,從家裡騙取了一大筆錢,隨後偷跑到北平,進入女師大附中上學。
蕭紅和陸哲舜租了兩間房,一起生活,但並未同居。
從家裡帶出的錢花光之後,兩人只能靠陸家寄來的生活費,經濟日益窘迫。
為了催逼蕭紅回家完婚,張家向陸家施壓,陸家斷了兒子的經濟來源。
很快陸哲舜扛不住乖乖回家了,蕭紅也只得回東北。
此時汪恩甲仍對蕭紅懷有愛意,他將蕭紅接到哈爾濱,住進東興順旅館。
既然家裡不同意,陸哲舜又靠不住,蕭紅只能把求學的希望寄托在汪恩甲身上。
雖然這不是一個理想的男人,可蕭紅沒得選。
她同意嫁給汪恩甲,前提是兩人必須一起到北平讀書。汪恩甲急於同居,假意答應了。
這時汪恩甲的大哥汪大澄卻因蕭紅逃婚、家門受辱,堅決要解除婚約。好勝的蕭紅一紙訴狀將王大澄告上法庭,指控他代弟休妻。
汪恩甲因為怕哥哥受處罰,當庭承認是自願解約。
失望氣憤至極的蕭紅返回北平。靠著汪恩甲的接濟,她得以繼續學業。
可汪恩甲不是真的支持蕭紅讀書,而是想把蕭紅帶回哈爾濱同居,再慢慢說服家人同意他們結婚。
不久兩人發生爭執,分道揚鑣。
蕭紅只得回家,後被張廷舉軟禁在老宅。
她不死心,天天吵鬧著要出門念書,脾氣暴躁的大伯父動輒趕來打她。
七個月後,20歲的蕭紅逃出家門,此後再也沒能重新踏上這塊土地。
求學夢自此破裂。孤身一人的蕭紅流落到哈爾濱。
她想不通,自己只是想讀書,為什麼就那麼難?
為什麼男人讀書是天經地義,而女人卻不能享受同等的權利?
蕭紅深深感受到,這個男權社會對於女性的不公。
無論是陸哲舜,還是汪恩甲,自始自終,蕭紅沒愛過。
為了尋求經濟支撐,完成求學夢想,她不得不依附他們。可一次次依附,換來的只是一次次失望。
經濟不獨立的女人,依附男人,得到的註定是一場空。
與家庭決裂後,蕭紅成了哈爾濱街頭的女流浪人。
為了生活下去,她只能去投靠汪恩甲。
兩人再次住進東興順旅館,半年多下來,兩人欠下食宿費400元。
當老闆向他們逼要債務時,汪恩甲卻突然人間蒸發,將已身懷六甲的蕭紅扔在旅館。因遲遲不見汪恩甲歸來,旅店老闆威脅蕭紅要把她賣掉。
蕭軍就是在這時,來到了蕭紅的世界。
蕭紅向《國際協報》寫信求助,編輯蕭軍來看望她。
眼前這個臉色蒼白、挺著大肚子的女人憔悴不堪,可她筆下的文字卻讓蕭軍震撼不已:
「那邊清溪唱著,這邊樹葉綠了,姑娘啊!春天來了。」
被蕭紅的才情所吸引,蕭軍來得越來越頻繁,雖沒能力替她還錢,卻給了她無盡的精神支撐。
後來哈爾濱發大水,城市被淹,蕭紅逃出旅館,和蕭軍生活在了一起,產下的女嬰被她狠心送人。
兩人度過了一段艱難卻幸福的時光。
為了維持生計,蕭軍在編輯職務之外,又打了好幾份零工。
蕭紅也做過廣告員、家教,可即使如此,仍入不敷出。兩人常常挨餓,吃了上頓沒下頓。
他們不離不棄,互相扶持。
蕭紅在蕭軍和報刊朋友的鼓勵下,走上了文學之路。
二蕭開始靠賣文為生,生活慢慢有了起色。
後來他們搬離了哈爾濱,先後來到青島和有魯迅先生的上海。
到上海後,他們在魯迅的幫助下,不斷發表、出版作品,漸漸有了名氣,再也不用為生計而發愁。
可如胡風所言,這時他們「反而沒有患難與共時那麼融洽,那麼相愛了」。
兩人性格迥異,蕭紅敏感細膩,極度自尊,受到委屈不願意開口;
而蕭軍粗狂豪放,大男子主義,很難體察到蕭紅的心境變化。
在困難時期,兩人能相互包容;
安定之後,性格的不協調便被慢慢放大。
當然最讓蕭紅苦惱的,還是蕭軍那「愛的哲學」。
初次見面,蕭紅就問蕭軍所持有的「愛的哲學」,蕭軍滿不在乎地說:「談什麼哲學,哲學,愛便愛,不愛便丟開!」
蕭紅一生都被蕭軍「愛的哲學」所折磨,因為她想要的是永恆不變的愛情和無微不至的關懷,可蕭軍追求的卻是當時當地的快樂和互不拖累的洒脫。
蕭軍也是這樣踐行他的「愛的哲學」的,早在哈爾濱時期,就與房東的女兒、陳涓等女子曖昧不清。
到上海後又與陳涓、瑪麗等女子發生戀情。
愛人一次次的背叛讓蕭紅痛苦不堪。
二蕭成名後,蕭軍的社會地位提高了,交際圈變廣泛了,朋友也增多了,一個更寬廣的世界向他打開。
可蕭紅的世界裡,只有蕭軍一個,一旦情感不利,蕭紅的整個世界就會坍塌。
因為感情受挫,蕭紅傷感哀怨不已,寫作事業也受到影響。
她意識到自己需要時間療傷,動身去了日本。
分開之後,蕭紅又忍不住想念蕭軍,時常給他去信,對他噓寒問暖,可此時蕭軍卻與朋友的妻子有染。
這對蕭紅無疑是巨大的打擊,也直接導致了他們無法彌補的情感裂痕。
蕭軍大概沒想到,當初自己救助的無名孕婦,如今在名聲、成就上大有蓋過他之勢。
魯迅誇讚蕭紅是「當今中國最有前途的女作家」;
聶紺弩說她是才女;
胡風和端木也承認,蕭軍是靠勤奮寫作,而蕭紅是靠天分寫作。
蕭紅的文學水平是要高於蕭軍的。蕭軍卻從不承認,反而時常貶損蕭紅。
一次蕭軍的朋友們來做客,蕭紅好吃好喝地招待他們。
可蕭軍卻趁她睡覺之際,在背後詆毀她。
他說:「她的散文有什麼好呢?」
朋友們馬上附和:「結構卻也不堅實!」
蕭紅悲哀地意識到,只因自己是女人,所以無論如何出色,也無法得到男人的客觀評價,好像女人就該低男人一等似的。
第二天黎明時分,蕭紅憤而離家出走,到一所畫院當住宿生。
得知她有丈夫之後,畫院主持竟然說「你丈夫不允許,我們是不收的」。
女性是男性的附庸,即使是名女人,也仍然是丈夫的附庸。
事實上,蕭紅很早就感受到來自男權社會的壓力。
她不想再做蕭軍的附屬物,如果持有與蕭軍不同的文藝觀點,她會直白地說出來,和蕭軍針鋒相對。
兩人時常發生爭吵,甚至還發展到家暴的程度。
蕭軍曾說蕭紅「沒有妻性」,大概他想要的,是一個溫柔順從的家庭主婦,而非有天賦、有見解的女作家。
為了讓兩人能夠冷靜下來,蕭紅獨自一人去了北平,和蕭軍依然時有通信,只是來信的內容不再含情脈脈。
蕭軍對自己的出軌行為絲毫不感到愧疚,蕭紅向他訴說自己仍無法擺脫苦悶時,他以大男子主義的口吻對蕭紅進行理性規勸,竟然說:
「我現在的感情雖然很不好,但是我們正應該珍惜它們,這是給我們從事藝術的人很寶貴的貢獻……我希望你也要在這時機好好分析它,承受它,獲得它的給予……」
言外之意,這次寶貴的出軌行為,是上天賜予的文藝素材,應當好好珍惜。
蕭紅沒那麼堅強,心境早已瀕臨絕望,可蕭軍仍大大咧咧地讓她勇敢面對生活。
這就像你被人扎了一刀,都快血盡身亡了,別人還在勸你「要堅強起來」,而這別人,就是捅你刀子的人。
簡直無法理喻。
蕭紅想要的不多,或許只是他的一句「對不起」,可驕傲自大的蕭軍連道歉都吝於給予。
因為戰爭的緣故,二蕭和朋友們離開上海,在多地輾轉。
敵軍逼近臨汾時,蕭紅、端木等人決定跟隨大部隊前往運城,蕭軍卻堅持留下來打游擊。
無論蕭紅如何勸說,他都不為所動,在兩人的爭執中,蕭紅漸漸明白了,他不是非要留下來打游擊,他是在變相地與自己分手。
火車開動前,蕭紅仍在苦苦相勸,旁人都說,「你真是太愛他了」。
誠然,蕭紅愛他勝過愛自己,可他卻不懂得珍惜。
蕭紅是一個矛盾的女性,一方面不願意做男性的附庸,另一方面又過度依賴感情。
情感生活一旦出現巨大的空白,失去支撐的她就要很快填補上。
端木蕻良,就是這一填補。
有段時間,端木蕻良和二蕭同住在一個屋檐下,關係一度十分親密。
與蕭軍不同,端木蕻良時常誇讚蕭紅,在二蕭起爭執時,也會站在蕭紅的立場上。
這給予了蕭紅勇氣,也她感受到被尊重,這是蕭軍從未給過的。
蕭紅談不上多愛端木,可這個溫柔體貼、懂得低頭的男人,確實讓她很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時光。
與蕭軍分手後,聶紺弩勸蕭紅:「你要像一隻大鵬金翅鳥……要飛得更高,更遠……」
可蕭紅最終沒能像聶紺弩期望的那樣,充分發揮自己的文學才華,展翅翱翔,而是懷著蕭軍的孩子,轉身投入了端木的懷抱。
在漢口,端木和大著肚子的蕭紅舉辦了婚禮,給了蕭紅一個名分。
從這一點上來看,端木是一個有擔當的人。
婚後兩人度過了一段平靜甜美的生活,這正符合蕭紅的預期:
「我對他沒有什麼過高的希求,只想過正常的老百姓式夫妻生活。沒有爭吵、沒有打鬧,沒有不忠,沒有譏笑,有的只是互相諒解、愛護、體貼。」
端木雖然沒有大男子主義的毛病,卻像個長不大的孩子,自理能力較差,家庭生活全交給蕭紅一手「包辦」。
在入川之際,蕭紅主張讓端木先離開,並把家裡的錢基本上都給了端木,所以後來才有了端木「撇下大肚子的蕭紅,只顧自己逃命」的非議。
在生活安穩之時,端木或許能給蕭紅想要的呵護關懷;
可一旦碰到緊急狀況,他就難以給妻子有力的支撐。
1941年,蕭紅因患肺結核住進香港的醫院。
端木請來駱賓基幫忙照顧蕭紅,可他自己卻有了自行突圍、返回內地的想法,隨後消失了一段時間。
這讓躺在病床、飽受疾病折磨和摧殘的蕭紅感到十分失望、不安。
此前駱賓基和蕭紅僅有過兩面之緣,可他陪蕭紅到了生命的最後,而身為丈夫的端木卻時常不在身邊,兩下對比,更讓人心寒。
駱賓基不解,為什麼蕭紅能和端木這樣的人一起生活了三四年。
也許是因為蕭軍給過她更大的心靈傷害,所以端木的懦弱自私也就不算什麼了。
看蕭紅的文字,相當有男子英氣。
可在現實生活中,她到底是女性的柔和本色。
這一生,她都被自己的女性身份和柔弱的女性本質所困:
身為女子,她沒能實現求學夢想,與家族徹底決裂後,流落異鄉,死後也沒能回到魂牽夢繞的呼蘭河;
她無比渴望圓滿的愛情,一腔熱血地付出,可沒有誰能真正給她依靠。蕭軍能與她共苦,卻不能同甘;
端木蕻良能與她同甘,卻不能共苦;
她意識到男權社會中,女性被壓迫、被忽視的地位,卻沒能徹底覺醒,還是將希望寄托在一個又一個男人身上。
一生在異鄉輾轉,在多個男人之間輾轉,最終還是沒能找到真正的歸宿,沒能找到屬於女性的那片天空,也許這就是蕭紅最大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