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你能看到最好的電影,應該是這部

2019-07-28   電影通緝令

對於不斷遭遇撤檔的影迷而言,能這麼快就看到《痛苦與榮耀》無疑是這個七月為數不多的好消息。



阿莫多瓦的這部自傳式新作,在坎城首映時便已收穫滿堂喝彩。在一個月前上影節的幾場展映,雖然都被排在了午夜十分,但也是場場爆滿。

我和爛總看的天山電影院那場,深夜十一點的場次,幾乎無人遲到,每個觀眾都在燈光暗下來時屏息凝神,然後在放映結束後報以不停的掌聲,坐在我身邊的一個哥們兒,甚至激動地用西班牙腔大喊了好幾聲「bravo」。如此禮遇,大概也只能屬於阿莫多瓦這樣的大師。




《痛苦與榮耀》當然是一部「很阿莫多瓦」的電影。

片頭字幕里那些絢麗斑斕的色彩,從一開始便直白地提醒我們這一點。片中不斷出現的濃烈的紅色,就像是阿莫多瓦隨手在影片里留下的簽名。




那些他畢生痴迷其中的各種元素——女人、母親、神父、裸體、同性戀——則像那些醒目的色塊一樣吸引著我們的目光。

如果你足夠熟悉阿莫多瓦過去的作品,你一眼就能認出佩內洛普·克魯茲飾演的母親,就是典型的從阿莫多瓦電影里走出來的女人,一個悲慘但卻堅忍的母親,一個把所有的愛獻給了孩子的女性。你會想起《關於我母親的一切》、《回歸》和《胡麗葉塔》。




你也應該很容易就能感覺到主人公薩爾瓦多(安東尼奧·班德拉斯飾)與舊情人重逢時那濃濃的愛意,那種全憑眼神和肢體語言就能夠傳遞的愛情火焰,在阿莫多瓦的世界裡,這是愛情必須具備的深情與熾烈。你會想起《慾望法則》、《不良教育》和《破碎的擁抱》。




但《痛苦與榮耀》卻又是一部「很不阿莫多瓦」的電影。

如果你是從2000年以後他那些膾炙人口的作品開始接觸和了解這位下輩子想當女人的同性戀導演,那麼你一定會發現這部新作遠不像他前些年的作品那麼高度戲劇化,故事沒有那麼離奇,情緒也沒有那麼劇烈的起伏。

那些性別的錯置、執著的追尋、狂野的性愛、畸戀乃至於虐戀,都沒有出現。所有人都會感覺到,這一次的阿莫多瓦,溫柔細膩得多。




因為《痛苦與榮耀》是關於阿莫多瓦的回憶,關於他自己。

主人公薩爾瓦多顯然就是他自己,一個每天都在面對著自己的衰竭的年邁導演。這種衰竭,一方面來自於他的身體,另一方面來自於他的創作靈感。

阿莫多瓦從一開始就高度坦誠地把他面對衰竭的焦慮與恐懼呈現在了我們面前。他機械式地誦讀自己身患的一系列病症:失眠、慢性咽炎、耳炎、胃食管反流、消化道潰瘍......

長時間地獨自陷在沙發里或是泡在泳池裡,沉思、冥想、發獃,試圖在對往事的回憶與隨想里,去重新尋獲那些逝去的激情,再度點燃創作的火花。



在電影里,薩爾瓦多用三段自成一體的線索,描寫了他與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人之間的關係。這三個人分別是他處女作的男主角、他年輕時的愛人、以及他的母親,很顯然,這三個人分別意味著藝術、愛情與家庭。

從這三個人物出發,阿莫多瓦帶領我們一點點深入他真實而隱秘的內心世界。他對於電影的執著與懊悔,對於愛情的羞澀與渴望,對於母愛的需要與沉溺,一點點隨著他與這三個人物之間的牽連與對話,呈現在我們面前。




在這三個人面前,他是強硬的導演,也是茫然的癮君子,他是大膽的示愛者,也是怯懦的逃避者,他是需要呵護和關愛的孩子,也是回饋這些呵護和關愛的贍養者。

他的驕傲和遺憾都無處遁形,他一生的痛苦與榮耀都緊緊纏繞在一起。

但最後,我們卻發現,薩爾瓦多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人,卻不是他們三個人,而是一個短暫地在他家工作過的泥瓦匠。




如果說處女作的男主角、愛人和母親三人在他生命中扮演過舉足輕重的角色很容易被他人理解與認同,那麼這個一度目不識丁的泥瓦匠對於薩爾瓦多(當然也是對於阿莫多瓦)那刻骨銘心的影響,才算真正潛入了他的內心。

在那個熾熱的午後,當年幼的薩爾瓦多親眼見到泥瓦匠那裸露的健美身體,那股源自心底的衝動迅速令其感覺眩暈。多年後薩爾瓦多回憶起那個下午,伴隨著猛烈而至的性覺醒的,還有他的藝術啟蒙。而正是泥瓦匠用笨拙的手筆繪出的小薩爾瓦多的素描,催生了他對於藝術最初的認知。




當這幅畫在多年後輾轉回到薩爾瓦多手裡時,它依舊沒有落款和署名,它很可能是泥瓦匠唯一的繪畫作品,而作者本人也很可能並不認為自己是藝術家的一員。

但這幅畫卻傳遞了一個最簡單卻往往容易被疏忽的道理——畫你想畫的任何東西。作為導演,那麼就是去拍你想拍的任何東西。




《痛苦與榮耀》就是這樣一部導演想拍然後追隨本心拍出來的電影。在最後的最後,阿莫多瓦還是沒有忍住藏在攝影機背後,而是選擇拆穿自己這個戲中戲的「謊言」。他想用這樣一個機巧的方式強調,戲裡戲外,他都是電影的導演。

這是70歲的阿莫多瓦的坦然,也是他的倔強。我相信,靈感的火花,已經重新在他的腦海里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