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談】我打出的量子好評

2023-11-28     游研社

原標題:【白夜談】我打出的量子好評

樹葉飄落,麥穗輕搖,月光緩緩拂過一切,緩緩升到樹梢,照到一雙雪白的腿上。血從猙獰的斷面滲出,流過大腿小腿和指尖,滴落回地面的頭顱上。

雖然記不清原文了,但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覺得以上這個場景出自前蘇聯作家伊薩克•巴別爾的《紅色騎兵軍》中的一幕。

但在前幾天,我又翻開了這本書,才發現書中並沒有這個我自以為「全書給我留下最深印象」的場景,只有另一段用美景來描述戰場的文字。雖然這段話和我想說的主題無關,但鑒於巴別爾寫得實在過於精彩,所以我還是把它放在了下面:,

「橙黃色的太陽浮游天際,活像一顆被砍下的頭顱,雲縫中閃耀著柔和的夕暉,落霞好似一面面軍旗,在我們頭頂獵獵飄拂。在傍晚的涼意中,昨天血戰的腥味和死馬的屍臭滴滴答答地落下來。」

很明顯,我在看過《紅色騎兵軍》後莫名誕生了一種奇怪的既視感,想像出了一個不存在的場景。它由我對原文的印象凝結而成,以致於隨著時間的褪色,慢慢取代了原文給我留下的真正記憶。

於是我不禁產生了一個疑問,當我們在看、玩、讀一部作品時,如果腦海中充滿了某些既視感,或是萌生了更多發散而出的想像,那麼還會存在客觀嗎?

譯者為戴驄的版本

最近我看了國家話劇院的一部劇,《哥本哈根》。全劇只有一幕場景,3名演員,講述德國物理學家海森堡和丹麥物理學家玻爾死後,他們靈魂之間的探討:為什麼海森堡在為德國設計原子彈之前,要去會見他曾經的恩師玻爾。

這兩個人見面時到底說了什麼,被稱為「海森堡之謎」,至今未有定論。很多人覺得,海森堡為納粹德國製造原子彈,為了學術追求泯滅良知;但據他自己在戰後的辯解,他其實很清楚造出原子彈的理論依據,只是故意向納粹誇大難度拖延時間。

在《哥本哈根》里,幾人的靈魂就像《羅生門》里一樣,一幕一幕地從頭開始推演究竟為什麼海森堡要去會見玻爾。去向他打探同盟軍的原子彈進度,邀請他加入納粹的計劃,向這位量子物理之父祈求寬恕,或者是請求他和自己一起共同拖延、阻止戰時雙方造出原子彈。每一個答案聽起來都能自圓其說,但又都有缺陷。

一次次逼近真相,但又一次次從真相上空俯衝而過,《哥本哈根》直到最後也沒為這場歷史迷局留下一個定論或是假說。而是像兩位主角研究的量子物理一樣,讓真相和後世對海森堡的評價都留在了薛丁格的那個箱子裡。

——這就是對這個「海森堡之謎」最為客觀的評價,一個量子評價。

BBC在2002年曾把這目劇改編成電影,由剛剛卸任的「007」丹尼爾•克雷格主演

在《絕命毒師》里,主角老白給自己取的道上名字也是海森堡。在全劇5季里,他沒說過他對海森堡這個人的態度。但我想他一定堅信海森堡自己「拖延納粹德國研究計劃」的說辭,認為海森堡是一個以惡行施善舉的人——就和他對自己的定位一樣。

或許他一開始確實是所謂「為了家人販毒」,但他最後也毫不猶豫地為了自己一黑到底,墮落成一個活在複雜生活里的複雜壞人。

此前上映的電影《奧本海默》里,作為和海森堡同時站在兩份原子彈計劃前的奧本海默,就算換到了正義一方,他仍然沒有逃脫內心人性的掙扎,以及後世對他掛起這把至今仍高懸在人類頭頂的利劍的非議。

人性很複雜,生活很複雜,我們看過玩過的這麼多作品都很複雜。從這些東西里走過,沒人是客人,卻人人都惦記著客觀。

最近我在玩的解謎遊戲《塔羅斯的法則2》口碑很好,大家盛讚它塑造了一個「解謎開放世界」,把關於人類存在的哲學議題放進了解謎遊戲的框架里。但我在享受這些的同時,也會被他冗餘的地圖規模和割裂演出與玩法所困擾。

我愛玩它,也恨它,複雜的作品和人從來都是在不同聲音的討論中變得偉大。對於它們來說,客觀不重要,不存在,甚至不需要存在。在這些聲音的相互糾纏下,一個陳述清看法的量子好評或許更具生命力。

畢竟很多時候,我們說一個人客觀,只是「他和我想的一樣」的另一種表述——一個讓自己更體面的詞彙。

你們猜我給《塔羅斯法則2》打的是哪個好評?

——CaesarZX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tw/fbd0b566947a94c80519573d49c01ebd.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