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生活需要多少錢?|巴倫讀書會

2023-09-10     巴倫周刊

原標題:美好生活需要多少錢?|巴倫讀書會

在美國,7.5萬美元似乎是一個神奇的數字。

美好生活對於我們來說意味著什麼?哈佛大學成人發展研究(哈佛研究)對此做出的回應是一項始於1938 年的科學探索,迄今已達85年。這是迄今為止對幸福和人類發展進行的最長、最成功的縱向研究。

在1938年大蕭條期間,該研究項目開始追蹤268名哈佛大學二年級學生的健康狀況,當時他們希望這項縱向研究能揭示人類擁有健康幸福生活的線索。研究人員對受試者進行了85年的跟蹤調查,收集了大量有關他們身心健康的數據。在最初選擇的哈佛學生中至今仍然倖存的研究參與者只有19人,而且都已年逾九旬,當初的研究參與者還有後來成為美國總統的約翰·甘迺迪和長期擔任《華盛頓郵報》編輯的本·布拉德利。

像參與者的生活一樣,哈佛大學的這項研究本身也是漫長而曲折。幾十年來其方法不斷改進,至今已經更迭了三代人,包括最初的 724 名參與者與他們的 1300 多名後代。一些參與者後來成為了成功的商人、醫生、律師,而其他人則走上了迥異的人生道路,淪為酒鬼、職場失意或者患上了心理疾病。

多年來,研究人員研究了這些人的健康軌跡和更廣泛的生活,包括他們在事業和婚姻上的成功和失敗。研究人員攝錄夫妻們的家庭生活,研究他們之間的互動,並就生活中的方方面面,甚至日常的口角分別對他們進行了訪談。這一發現表明,獲取財富和名望不是幸福生活的關鍵,與家人、朋友和配偶間的親密程度才是長期健康幸福重要的晴雨表。

哈佛大學85年研究揭示了讓人幸福長壽的秘訣。它並非我們認為的金錢、聲譽、地位等,美好生活也不是我們未來某個時刻所達到的東西,它就是當下,每個人所做出的每一個生活的抉擇。

當我們談論金錢時,我們在談什麼

2010年,普林斯頓大學的安格斯·迪頓(Angus Deaton)和丹尼爾·卡尼曼(Daniel Kahneman)試圖通過一項為期一年的蓋洛普調查(Gallup Survey)來量化金錢與幸福的關係,這項調查從具有全國代表性的1000人樣本中獲得了45萬份每日回復的海量數據。

迪頓和卡尼曼指出,在美國,7.5萬美元似乎是一個神奇的數字。一旦家庭年收入超過7.5萬美元(約等於研究期間美國家庭的平均收入),人們賺的錢與他們每天報告的快樂和歡笑(這些是衡量情緒健康的指標)就沒有明顯的關係了。

這一研究結果似乎強化了金錢買不到幸福的觀點,但研究的另一半結果也同樣重要:對於年收入低於7.5萬美元的家庭來說,更多的收入確實與更多的幸福感存在相關性。

當人們缺錢、基本需求不能穩定地得到滿足時,生活可能會有令人難以置信的壓力,在這種情況下,每一美元都很重要。有了基本的錢,人們就可以滿足這些需求,對生活有一定的控制權,在許多國家人們還可以獲得更好的醫療保健和生活條件。

迪頓和卡尼曼的這項研究之所以令人印象深刻,在於他們估算了幸福的金錢拐點,但這項研究的意義並不新鮮。它與其他在不同財富水平的國家和文化中使用不同方法進行的研究基本一致。這些研究既關注了金錢如何影響個人幸福,也關注了整個國家財富的增加是否會影響民眾的整體幸福感。不管他們的研究方法和地點如何,這些研究都得出了一個相似的結論:在收入水平較低的地方,錢最重要,在那裡美元、歐元、盧布或人民幣被用來滿足基本需求和安全感。一旦超過了某一閾限,錢似乎就不再是幸福的關鍵。正如迪頓和卡尼曼在他們的研究中所寫的那樣:「更多的錢不一定能買到更多的幸福,但更少的錢總與情緒上的痛苦相伴。」

在收入較低時,金錢帶來了生存、安全和控制感所必需的實實在在的好處。但在稍高的收入水平上(不一定是7.5萬美元),金錢的意義就開始變得更加抽象,變成了其他東西,比如地位和自豪感。

也許這一切發現對你來說並不意外。也許對你來說,金錢無關物質,也無關地位,而是關乎自由。你可能會想,金錢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大的力量,我擁有的錢越多,我就擁有越多的選擇權和控制感。

這種感覺是可以理解的。金錢深深地融入了現代社會的根基之中。它與成就、地位、自我價值、自由和自我決定的感覺、我們照顧家人和給家人帶來歡樂的能力、樂趣聯繫在了一起。它與一切聯繫在了一起。我們很自然地將它視為我們與世界互動並追求生活中許多事物的中心媒介。

即使是將生活建立在與家人和學生的關係上的利奧·德馬科老師,他也非常看重金錢。多年來,除了小心翼翼攢下的退休金外,他還留出了一小部分錢,並用這些儲蓄買了一艘漁船(他的大女兒給它取名為多洛絲)。那艘船在他的每個孩子的記憶中都占有重要地位。利奧將金錢作為一種工具來達到一些令人滿意的個人目的—這些目的將他與他所關心的人聯繫起來。

然而,當金錢變成目的而不再是工具時,它就會與那些被我們周圍的文化灌輸了重要性的持續慾望站在一起被排序,就像名聲與成就一樣,或者正如理察·塞內特和喬納森·科布在《階級的隱性傷害》中所描述的那樣,金錢是「能力的徽章」,即公認的個人功績。

我們的幸福在一定程度上也取決於我們觀察鄰居時的所見所感。將自己與他人進行比較是人類的天性。我們所看到的周圍的生活—在現實世界、娛樂和社交媒體中—與我們認為可能達到的生活之間的差距有多大?研究表明,我們與他人比較越多—即使這種比較對我們是有利的—我們就越不快樂。我們看到的差距越大,我們的不快樂就越大。因此,同許多與幸福相關的事物一樣,金錢對我們的影響既簡單又複雜。但也許我們之所以從未找到「金錢能買到幸福嗎?」這個問題的答案,是因為我們問錯了問題。

也許正確的問法應該是:真正讓我感到幸福的是什麼?

文化的魔咒

2005年,作家大衛·福斯特·華萊士(David Foster Wallace)在凱尼恩學院的畢業典禮上發表演講時,用寓言指出了一個不可磨滅的事實:

有兩條小魚在游泳,它們碰巧遇到一條向反方向游的老魚,老魚朝它們點點頭說:「早上好,孩子們。水怎麼樣?」兩條小魚遊了一會兒,最後,其中一條看著另一條,問道:「水到底是什麼?」

每種文化——從一個民族的廣義文化到一個家庭內部的文化—至少有一部分是對其參與者不可見的。一些重要的假設、價值判斷和實踐在不經意間,在未徵詢我們意見的情況下建構了我們「游泳的水」。我們只是發現自己身處其中,然後繼續前進。文化的這些特徵影響了我們生活中的幾乎所有事情,通常是以積極的方式將我們彼此聯繫在一起,形成認同和意義感。但也有另一面。有時,文化信息和實踐會讓我們遠離幸福與快樂。

所以,讓我們停一會兒,就像華萊士鼓勵即將畢業的學生那樣,覺察周圍的文化之水。

在20世紀40年代和50年代,在約翰、利奧和哈佛研究的其他最初參與者成年之時,美國文化中充滿了對美好生活的假想—事實上現在也一樣,未來也將如此。這些假想滲透到他們的生活中,更重要的是,滲透到他們的生活選擇中。例如,約翰堅信從事法律並成為一名律師—一個受人尊敬的職業—會為他未來的幸福奠定基礎。他成長的文化背景為這一堅定信念創造了條件,使之看起來好像理所當然。

這是一個複雜的領域,因為我們各自的文化鼓勵我們追求的東西—金錢、成就、地位及其他——並非完全是海市蜃樓。金錢可以讓我們獲得幸福所需的重要東西;成就往往令人滿意,追求它們可以為我們的生活提供目標,讓我們進入新的、令人興奮的領域;地位給予我們一定的社會尊重,可以讓我們做出積極的改變。但是,金錢、成就和地位都有壓倒其他優先事項的趨勢。這也是我們古老的大腦進化出的一種功能:我們專注於當下最明顯、最直接的東西。人際關係的價值是短暫的,而且很難量化,但金錢是可以計算的,成就可以列在簡歷上,社交媒體的關注者數量會在螢幕的右下角顯示增加。這些可量化的勝利帶給我們歡喜的悸動——令人愉悅的感覺,那些古老信號的殘餘。在一生中,我們都可以看到這些積累,我們追隨這些目標而不問緣由。很快,我們發現自己偏離了方向,從追求這些被文化認可的東西來對自己和他人的生活產生積極影響,到追求本身成為目的。於是追求變得抽象起來,沒有形狀,觸不可及,對更好生活的追求也開始看起來更像是在兜圈兒。

這些慾望及其心理基礎有很多值得探討之處,但為了更好地說明,讓我們先深入地討論一個典型的基礎,一個在世界各地的許多文化中都存在的歷史悠久而古老的文化假設,而且沒有任何消失的跡象:美好生活的基礎是金錢。

當然,很少有人會面不改色地這樣說,但這種信念的力量在我們周圍隨處可見:在高薪工作與「好」工作的權衡中、在對超級財富的迷戀中、在日益功利的教育體系(「你上學是為了得到一份更好的工作」)中、在商品的誘人承諾中,以及許多其他生活方式中。這個故事在很大程度上是文化之水的一部分,儘管哲學家、作家和藝術家幾千年來一直在提醒人們警惕財富的誘惑,但它仍然存在。

例如,亞里士多德在2000年前就提出了這個問題。「賺錢的生活是在強迫下進行的,」他寫道,「財富顯然不是我們所追求的善,因為它僅僅是有用的,是為了別的目的而存在的。」

我們能夠列出上百種類似的觀點,出自不同時代、不同地方。「金錢從來沒有讓人幸福過,將來也不會。」(班傑明·富蘭克林)或者「不要把錢作為你的目標。相反,去追求你喜歡做的事情,然後把它們做得非常好,讓人們的目光無法從你身上移開。」(瑪婭·安傑盧)。這些都流傳至今,匯成相同的一句老話:金錢買不到幸福。

這個想法是如此普遍,以至於它本身已經融入了世界各地的資本主義文化。人們總是告訴對方,金錢不是解決問題的答案,然而在幾乎所有的文化中,金錢仍然是慾望的核心對象。

其中的主要原因並不神秘。金錢可以買來幸福的想法之所以保有魅力,是因為我們每天都能看到它對人們生活的影響。

在美國,收入不平等的狀況幾十年來一直在加劇,並且與其他各種不平等現象相關,從獲得醫療保健水平的差異到富人通勤時間更短的事實等。金錢的總體影響是如此顯著,以至於高收入者預計比低收入者多活10~15年。哈佛研究中的男性也一樣:樣本中大學男性的收入明顯高于波士頓市中心的男性,平均而言,大學男性的壽命比市中心男性長9.1年。

因此,在某種程度上,金錢可能是幸福的主要創造者的觀點是一種常識性的觀察結果。然而,它並不能反映全部真相。要了解金錢對幸福和健康的影響程度,我們必須更深入地研究,並像亞里士多德所建議的那樣問:錢是用來做什麼的?

《美好生活》

原名:THE GOOD LIFE AND HOW TO LIVE IT

作者:羅伯特·瓦爾丁格、馬克·舒爾茨

譯者:許麗穎

出版社:中信出版集團

(本文內容僅供參考,不構成任何形式的投資和金融建議;市場有風險,投資須謹慎。)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tw/fb65fa2d9904b1e9f740c975cd67dfe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