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謝明宏
編輯|李春暉
移動網際網路是不是把人們變得趨同和無聊了？每當看到網上又走紅一樣「考古」內容，硬糖君就會生出這種懷疑。
明星、綜藝、劇集的向內收縮，也不能全歸咎為審查或輿論壓力。事實上，當移動網際網路可以隨時向我們展示世界的廣闊、檢索成文的知識，甚至通過外界的目光來自查行為的得失。人們聰明了、成熟了、世故了，也很難再像過去那樣自以為是、自得其樂、自由自在。
如果今天再有同樣的節目，素人們還會像《超級女聲》或《頂級廚師》里一樣橫衝直撞嗎？總覺得即便有，也會比當年演得假一點——當年他們看上去很像「自己也信了」。
《頂級廚師》的海選，是有點《超級女聲》遺風的，其包容性可以說是牛鬼蛇神來者不拒。正是這種選手的原生態，讓其雖然是引進美綜版權的翻拍節目，還是很能展現某種時代風貌。
有騎馬上台的，結果菜沒展示完，評委說姑娘你馬跑了；有喝了6兩二鍋頭做乳鴿的，劉一帆上去試菜，老哥突發奇想：「大廚，你這個髮型不適合你！」還有唱《征服》登場的大姐，曹可凡說淡，大姐回懟：「淡的最高境界就是無痕。」感覺不像在描述湯，而是唐門毒藥。
你也許菜做得比《頂級廚師》奇葩，但你的劇情沒有那樣drama。你也許劇本很精彩，但你的菜不可能比《頂級廚師》更天馬行空。這是還沒被網絡充分「教做人」的放飛，還沒被產業徹底類型化的創作，最好的綜藝編劇也編不出這種真實的荒誕。
關於《頂級廚師》的兩季而斬，硬糖君沒看到真實可考的原因。有人認為是審美太超前，如今玩「抽象」的人們才能更好地理解《頂級廚師》。這顯然是以今非古。拜託，時間才過去十年，十年前的人們也是「精神病人思路廣，弱智兒童歡樂多」的好不好。
事實上《頂級廚師》第一季顯然是成功的。這不僅能從包括硬糖君在內的諸多當年節目粉看到端倪，其在2012年7月底播出第一季，2013年1月就播出了第二季更是明證——這得是多成功的節目，才能隔半年就急急播出第二季，這就是當年的《乘風破浪的姐姐》啊。
但就像與第一季僅相隔半年的「姐姐」一樣，「頂廚」第二季雖然有了製作上的種種升級，卻也有了觀眾對「內定」的質疑和過於煽情的拖累。俱往矣，硬糖君最在乎的是：今天還能不能重啟《頂級廚師》？
素人，真人秀之魂
一個美食節目，怎麼體現算無遺策的「陽謀」？
可以向《頂級廚師》里的小胖俞濤學習。他在清洗大腸的過程中保留了「答辯」，那麼：如果曹可凡不吃，就沒辦法淘汰他。但若曹可凡吃了，就中了小胖的計。有網友一句話神總結——年輕的洪金寶用九轉大腸「刺殺」如日中天的曹可凡。
人都是會成長的，不管是小胖還是中年胖子。第一季《頂級廚師》里吃過虧的曹老師，第二季就學精了。面對紀曉光的「臭烘烘牛奶提子亂燉羹」，曹可凡吃完立馬喂了對方一勺子，真是極限一換一。
當年這些一通亂殺的「頂級廚師」，如今都在做什麼？「九轉大腸」出圈後，俞濤回應十年前的視頻漲了一波粉。但在無人問津的2020-2021，他還是在教大家做一些土豆肥牛蓋飯等家常菜。
和俞濤同屆的范湉湉後來從演員變成辯手。當年她最神奇的言論，是說因為自己朋友去年去世，發誓再也不吃鴨子。網友盲猜，老范的朋友是不是姓唐。
雖然觀眾體感第二季的廚藝明顯下滑，可硬糖君還是覺得這一季的人設和劇情才真叫跌宕起伏。首先說讓人又愛又恨的夏鵬，這哥們兒留著髒辮兒戴著頭巾，日常活動就是與人衝突和在團隊賽篡位。明明夏鵬不是隊長，可他偏偏指揮大家幹活，然後因為瞎指揮導致全隊潰敗。
最好笑的是有個公司高管呂佳，廚藝幾乎是專業級的。為了幫大家除掉夏鵬，直接在壓力測試選人時給大家使眼色，讓人把鵬鵬子留給他。除了宮斗劇情，更有CP亂燉。有個萌妹子胡妍淇被淘汰了，一直與她眉來眼去的洪宏星黑化：「以前我都是和自己比，現在我要和別人比，把他們一個個送走。」彈幕里調侃，以前的洪宏星已經死了，現在是鈕祜祿·宏星。
大話王劉銳，有點「老北京地道戰」1.0版本的意思。小哥廚藝一般，但就是每每放出蜜汁自信言論。口頭禪是：「怎麼剛好碰上我最不擅長的」，後來大家算是明白了，幾乎就沒有他擅長的；來自火星的蔣小康，典型的川渝搞笑男。只要他回到地球，菜就可以吃。如果他在火星，今天誰也別想活。
肉嘟嘟的元鈿輝，最大才藝就是「學得快」。大家都飛不起來的印度飛餅，他嘗試後甩得有模有樣。評委問怎麼肥事，他樂呵呵道：「可能有點舞蹈基礎吧。」除了「內幕姐」趙丹，第二季幾乎每個素人都有看點。
毒舌，廚房文學之光
「你唱得肯定會有瑕疵，因為你已經負能量了。」曾經柯以敏、黑楠對素人女孩的毒舌，可謂犀利有餘而靈氣不足。但在《頂級廚師》，我們永遠可以期待一百分的陰陽怪氣和抽象的調侃比喻。
夏鵬做的印度飛餅厚而不酥，劉一帆反而一個勁地「夸」：「你的餅怎麼做得這麼好，切一下拿去做炒餅肯定絕了。感謝在印度飛餅主題下，夏鵬給我們做了這麼好吃的蔥油餅。」
對標《地獄廚房》的戈登·拉姆齊，除了一樣脾氣大，劉一帆還是有點紳士感的。女選手的手受傷了，但鍋里還有麵皮。劉一帆一邊為她處理傷口，一邊帥氣地把餅翻面。別說，裝是真的裝，帥是真的帥。
節目裡，劉一帆就是壓迫感的代表。做菜之前，他會威脅你：「如果讓我吃到一粒沙子的話，你們就離開這個舞台吧。」做菜之中，他會來煩你：「你對自己的進度滿意嗎？」有被他逼著大喊自己真的很愛洋蔥的選手，就有怒懟的夏鵬：「我現在不想跟你說話。」
題外話，在《星廚駕到》裡面，賈玲可是和劉一帆組了CP呢！可愛廚娘X毒舌主廚，這樣的反差萌誰不愛。雖然菜不怎麼樣，可劉一帆點評得很委婉：「你離賢妻良母還有一步之遙。」賈玲回答「你等我」，大廚的臉刷一下紅了。
梁子庚老師比較溫柔，總是和風細雨地提點選手哪裡做得不好。點評蔣小康時，他曾說：「這次選你出來，不是你做得多麼驚艷，而是相比你之前的那些菜。恭喜你，你從火星回到了地球。」
他很少直接說選手的菜難吃，而是繞彎子。「你這個菜吃了不會死，但是不好吃。」某次選手擺盤特別雜亂，梁老師說：「我看你的擺盤，就想起我早上起來照鏡子的樣子。兩個字——難看。」笑死，一個自黑成這樣的大廚，選手還有什麼可埋怨的。
當然，還有非專業但一看就很愛吃的曹可凡。《滿江紅》秦檜家的副總管怎麼找岳雲鵬啊，硬糖君看曹老師才是副總管本管。體態雍容，算計頗深，乍一看樂呵呵笑面虎一尊，實則滅你於無形。
真沒搞懂，他家裡有多少條圍巾，總之每一期換一個顏色是不會重樣的。有選手期待地問曹可凡：「怎麼樣？」曹可凡咂咂嘴：「不怎麼樣，非常不怎麼樣，可以說淡而無味。」有女選手說在烏雞里放了木瓜，有豐胸的效果。曹可凡也不說話，就嘿嘿嘿地笑，讓人不寒而慄。
地域，消失的差異性
據硬糖君觀察，《頂級廚師》的選手多來自沿江城市帶。上游的重慶，輸出搞笑男。中游的長沙，輸出火爆黨。下游的南京和上海，則充分展示江南的細膩。
面面俱到脾氣好的錢芸娜，曾經是上海姑娘的一面旗幟。說話機車但是做事一絲不苟的洪宏星，是灣灣居家男的代表。樂呵呵的紀曉光，則是敢想敢幹、頭腦靈活的潮汕佬。
十年之後，錢芸娜升級為寶媽，作為美食博主依然堅守陣地。因為愛吃一切和糯米有關係的食物，她微博名叫「糯米情書」；硬糖君從《婚姻與家庭雜誌》里看到一篇文章，洪宏星和患癌的妻子把生活過得有聲有色，在順義郊區的農家小院享受恬靜生活。在微博又了解到，今年春節洪宏星夫婦還自駕從北京去了雲南。
獲得《頂級廚師》季軍的紀曉光，經歷了爆紅之後的迷失，由於不懂得運營導致連鎖粥店倒閉。不過他屢敗屢戰，倒很有潮汕人「寧可睡地板，也要做老闆」的拼勁；元鈿輝是最讓人震驚的，他居然沒有從事餐飲相關，而是成為玄學大師，幫公司做改運法會什麼的。
新聞晨報趁熱打鐵，在2月6日晚進行了微博直播連線，名為《頂級廚師老友記》。邀請了錢芸娜、紀曉光、元鈿輝、洪宏星、俞濤、范湉湉、魏瀚等前選手，真有BBC紀錄片《人生七年》既視感。「他們都老了吧，他們在哪裡呀，我們就這樣各自奔天涯。」
一個因為「九轉大腸」而掀起的美食綜藝考古潮，帶來的是素人世界滿滿的回憶殺。《頂級廚師》只是他們人生里很窄的一個截面，卻折射出能夠讓人懷念十年甚至更長時間的東西。
人不是活一輩子，而是活幾個瞬間。是高三悶熱的雨後，突然被大家圍觀的彩虹。是大四你關上寢室門，突然吹到臉上的一陣風。是你第一次貼上他的唇，那難以言喻的悸動。
2014年，《頂級廚師》沒有進行新一季的招募和宣傳。其製作團隊轉投江蘇衛視，於當年8月20日播出了美食真人秀《星廚駕到》。該節目明顯沿襲了《頂級廚師》的製作模式，然而明星的參與掩蓋了素人的光芒。那種鮮明的素人地域性，最終在國內真人秀里消失。
藉助明星效應，短期提升了美食綜藝的人氣，卻不可避免地導致了該品類的速朽。這麼多年過去，《星廚駕到》除了劉一帆倒掉郭麒麟的菜，賈玲在旁邊說「你嚇著他了」，我們還記得什麼？
在白鹿說冰箱裡有碗而被明星嘲笑的內娛（《奔跑吧》），讓藝人主導美食綜藝是致命的錯誤。畢竟，他們不做菜也不吃剩菜，才會把冰箱有碗這種再正常不過的事當成奇觀。相比素人，他們永遠聞不到打開冰箱撲面而來的凜冽中自帶的生活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