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炅黃磊,失去嚮往的生活

2023-07-31     十點讀書

原標題:何炅黃磊,失去嚮往的生活

隨著張藝興凌晨3點趕到蘑菇屋,這場離別之宴才正式拉開帷幕。

告別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儘管何炅、黃磊依舊雲淡風輕地跟幾個小輩扯著閒篇,但觀眾都知道這是嘉賓們最後一次「以家人之名」齊聚在「蘑菇屋」。

《嚮往的生活》在一片歡聲笑語中迎來最後一集。當晚,張藝興跟黃磊聊戀愛觀上了熱搜,彭昱暢一如往常跟爆米花機鬥智斗勇,張子楓還如當初一臉恬靜地呆在一旁,一切仿佛都沒有變。

7年間,《嚮往的生活》輝煌過,它曾在競技綜藝扎堆的市場中殺出一條血路,給人們帶來治癒和安穩。

也失意過,隨著後期贊助商增加,節目更像一個娛樂圈交際的名利場,處處是眼色、懸浮,再無最初的人情味。

當艱辛的勞作,變成一場明星身著上萬服裝的「作秀」,歲月靜好,漸漸變味成了「有錢真好」。

過去7年,它發生了什麼?怎麼丟了嚮往、失去生活?一群冒險者共創出的一檔黑馬綜藝,為何會走向迷失?

或許這次及時喊停,未嘗不是一次體面離場。

故事發生在北京密雲的一處小村莊。蘑菇屋裡住著一家三口,何炅承擔著「管家」的角色,親切得體;

黃磊擔任廚師,根據各位到訪親友的要求做出令人垂涎的美食;劉憲華則是個「熊孩子」,活潑愛鬧,很容易跟到訪者打成一片。

期間,三人養了幾隻可愛的狗,一隻頗有鏡頭感的大鵝,一屋三人溫馨和諧,來往賓客歡聲笑語不斷。

環境雖然簡陋,需要手動搭灶生火,下田種地,但《嚮往的生活》節目名一出來,便把觀眾們帶入到恬靜的田園生活中,努力勞作後的飯菜更香,煙火氣中的笑臉更甜。

何炅為田間瓜果而驚喜

明星在這裡卸下光環,變得樸實、真誠、接地氣,反差感讓節目迅速走紅,《嚮往的生活》成了治癒綜藝的代名詞。

可人們不知道的是,節目成功的背後,是導演王征宇一次孤注一擲的冒險。

2015年,王征宇在浙江衛視擔任宣傳總監,負責多檔熱門綜藝節目,包括《中國夢想秀》《奔跑吧兄弟》等。

在旁人眼裡,這是一份光鮮穩定的體制工作,但王征宇卻覺得遇到了職業天花板,難以突破。有時他也會懷疑,如果沒有體制的資源,自己真正有多少能力呢?

為了證明自己,王征宇迎來了一場「出走」,一狠心,辭了職。

決心從頭開始,王征宇發現從《超級女聲》到《極限挑戰》,國內的綜藝一直都延續著節奏緊張、規則刺激的快綜藝模式,收視成績亮眼的同時,也陷入激烈的同質化競爭。

不願意重複現有的競技綜藝模式,他決定反其道而行之,做一檔慢綜藝。節目裡不會有競技和撕扯,而是鄉下的詩和遠方。

他腦海里冒出兩個人選:黃磊和何炅。

這對老友相識20年,一起演過近500場《暗戀桃花源》,吃過1000次飯,關係親密默契。

在黃磊面前,何炅不用再當面面俱到的何老師,而是炅炅,可以展露疲憊和脆弱。王征宇相信他們之間的化學反應。

《暗戀桃花源》演出結束謝幕

但那時,黃磊是《極限挑戰》中的神運算元,是《小別離》中的好爸爸,熒幕形象是雙商在線的完美男人。而何炅的人設更是在娛樂圈中都找不到第二個的「周到」。

人物形象近乎「無暇」,在以「玩梗」著稱的綜藝屆,可算不上什麼優勢。

招商會上,《嚮往的生活》意料之中遇冷,沒有一家公司願意伸出橄欖枝,節目被迫從原定播出平台退出。

《嚮往的生活》招商遇冷,原名《一仆二主》

即便如此,王征宇還是堅持決定「裸拍」。

他堅信,創新需要冒險。好的節目應該引導觀眾,而不是迎合觀眾。

這種自信或許來源於《奔跑吧兄弟》的成功,節目也曾受到質疑「天天在那裡撕來撕去幹嘛呢?」,卻在播出之後一躍成為收視冠軍,當之無愧的國民綜藝。

零贊助、無平台,《嚮往的生活》在一片質疑聲中開拍了。

逆風而上的《嚮往的生活》,效果卻出奇的好。

節目嘉賓都是何、黃二人憑藉圈內人脈請來的「大眾熟臉」。

第一期的宋丹丹,率先以一首網絡神曲《心火燒》打破節目定位僵局,也奠定了節目基調。

當何炅、宋丹丹兩位長輩看著劉憲華用小提琴拉奏那首洗腦神曲,場面突然有種搞笑的荒唐,好似在過年時看著自家孩子彙報表演。

眾人合唱《心火燒》,劉憲華負責伴奏

也正是這種相互打趣、意外頻出的情節,讓螢幕前的觀眾能夠一窺明星們的「不完美」。

不再是「神運算元」,黃磊只是個40多歲,睡覺會撓著肚皮的中年大叔。不再有「何老師」,取而代之的是乾了一天農活後暴躁的「炅炅」。

那些日常里雞毛蒜皮的小事,成了生活的調味劑。在來之不易的美食中,體味著平淡的樂趣。

來往的客人中,有為了一口賽螃蟹匆匆而來又悄悄離去的孫紅雷,有吃了一口上海熏魚就紅了眼眶的戚薇。

當譚松韻裹著一身大衣坐在蘑菇屋裡,提到自己最近願望是「夢到母親」時,所有人跟著一起哽咽。

譚松韻哽咽地說出願望

尋常煙火氣,最撫凡人心。那份《嚮往的生活》中獨有的溫情,也俘獲了所有嚮往田園生活的都市人。

本是不被人看好的新綜藝,卻在播出後有10.7萬人在豆瓣標記看過,《嚮往的生活》成為當年大陸最受關注的電視綜藝,入圍第24屆上海電視節白玉蘭獎「最佳季播電視節目」。

從《嚮往的生活》開始,《中餐廳》《親愛的客棧》《青春旅社》等綜藝也陸續播出,一時間慢綜藝霸占螢屏。2017年也因此被認為是慢綜藝元年。

從《嚮往的生活》開始,各類慢綜藝奔涌而出

不過走紅的同時,《嚮往的生活》也逐漸陷入泥沼。

首先是抄襲問題。

部分觀眾認為《嚮往的生活》抄襲韓國綜藝《三時三餐》,除了同為田園生活題材外,還擺出兩部綜藝的海報、畫面構圖、嘉賓人設等進行對比分析。

對此,節目組回應,他們既沒有購買《三時三餐》版權,也沒有抄襲。

理由是《三時三餐》更強調人和食物的關係,而《嚮往的生活》更強調人和人的關係。

但是這個回應並沒有消除所有質疑,仍然有些觀眾給出一星評分,以表達對抄襲的不滿。

當然,這種不滿也沒有阻止節目的更新。從2017年開始,《嚮往的生活》保持著每年一季的更新節奏,逐漸成為難以忽視的流量磁石。

巨大的流量背後,意味著持續不斷的收益。當年那個四處拉不到贊助,被迫「裸拍」的窮小子,儼然變成了在綜藝圈裡橫著走的老大哥。

黃磊坦言,在後來的節目中,廣告商都是上趕著給贊助,播到第四季時,廣告商多達14位,基本只有節目組拒絕別人的份。

但荷包鼓起來的同時,節目組的心性似乎也發生了變化。

節目製作開始不斷受到觀眾詬病。

走到第三年,觀眾已經出現審美疲勞,但節目還是固守原有流程:

客人打電話點餐——黃磊做飯,其他人干農活——一起吃飯,讚揚黃磊廚藝,追憶往昔——各自睡覺,全集終。

無處不在的廣告也在逐漸消磨觀眾的耐性。

主打明星真實鄉村體驗的綜藝,會為了廣告商的植入特別設立一些無用環節,比如讓嘉賓們拿著商品即興一場長達十幾分鐘的表演,全程尷尬又無聊。

還會把各個贊助商的名字捆綁食材擺放在地上,讓嘉賓「套圈」,每套中一個就要大聲感謝贊助商,像極了在直播間裡感謝榜一大哥。

據網友統計,節目在第五季第一期出現了有史以來最多的廣告,一個半小時的節目裡,大大小小植入了11個品牌,口播更是數不過來。

廣告形式更是花樣頻出,廣告詞、廣告小劇場、廣告之歌等等。

有觀眾吐槽每十分鐘就有一個口播廣告,已經變成廣告里插播綜藝,應該改名為「嚮往的金主爸爸」。

觀眾吐槽節目廣告多

同時,巨大的流量效應,也讓蘑菇屋變成娛樂圈交往的名利場,明星像走馬燈般輪番上場。

第三季第五期就擠滿了被各大公司「送進」節目的新生藝人們。

而這些20齣頭藝人們的共性,都來自《明日之子》《偶像練習生》《吐槽大會》等綜藝節目,大多沒什麼代表作,急於打響知名度,來節目的目的可想而知。

某期節目匯聚各綜藝選手

面對扎堆的陌生人,黃磊頻頻尷尬,不願多接觸,只一個人躲在廚房裡做飯。

最後還大聲吐槽:「我沒必要跟不熟的人,費力瞎扯!」在場的後輩們瞬間噤聲。

黃磊這次不大不小的怒氣,也揭開了蘑菇屋裡暗藏的利益交換。而當嘉賓的行業地位懸殊時,權力關係開始顯露。

飯桌變飯局,雷區是座位排序。

晚飯時,老狼被安排在C位,他擔心坐在邊緣的張子楓夾不到菜,主動提出交換位置。張子楓連連擺手抗拒,後期字幕是「狼叔使不得」。

老友做客的親切感消失,慢慢演變成流量明星自帶宣傳任務的宣發渠道。

摻雜著節目組遞來的輕飄飄的勞作任務,真實感濾鏡也逐漸破碎。

第一季里,為了體現環境的艱苦,節目組規定一斤牛肉需要300個玉米來換。何炅只能天天下田掰玉米,常常累到身體虛脫,眼神渙散。

本就是個勤快人的他,還是忍不住說:「這輩子都沒這麼累過。」但這也是體驗生活的意義。

但是到了第五季,節目組分配的任務明顯摻水。大多都是種種樹、釣釣魚、拔雜草等象徵性的勞作。

只見楊紫斜挎著上萬的包,和張子楓、彭昱暢三個人六隻手扶起一顆小樹苗時,類似的任務未免太過悠閒。

三人組悠閒地種樹

更有觀眾根據牛肉的雪花紋理推測出,嘉賓們吃的是價值2萬的和牛。楊紫和張藝興身著上千元的睡衣上演撞衫戲碼。這種田園生活,普通人屬實高攀不起。

節目的危機,也延伸到了熒幕之外,《嚮往的生活》主創們也陸續翻車。

2020年,何炅的娛樂圈老好人形象出現了裂痕,他曾在《口紅王子》中的發言被扒出來。

他說自己收到各家粉絲贈送的二十多個保溫杯和五十多隻筆,保溫杯上用不幹膠貼著標籤,貼得很死,只能留著自己用。還是彭昱暢粉絲送的按摩椅比較實用。

何炅在《口紅王子》表達收禮煩惱

粉絲的心意受到輕視,何炅被網友怒批:「收了禮還嫌這嫌那的。」他也因此上了熱搜,最後只能公開道歉。

隔年,第五季節目播出前,王征宇接受媒體採訪,聊到很少用女藝人的原因。

他回答「女藝人心裡有千根針,我實在猜不透,幹不了這個伺候姑奶奶的事」。

王征宇接受「主創很淘氣」採訪

採訪視頻發出後,網絡罵聲一片,諷刺他「爹味十足」「節目越做越爛,還要碎嘴女藝人」。

連常年以好爸爸形象霸屏的黃磊都被質疑人設固化。

不管在綜藝《嚮往的生活》,還是在電視劇《小歡喜》《小敏家》,他都維持著中年家庭煮夫形象,繞著家長里短轉。以至於當他轉型演正劇時,觀眾直言「出戲」。

節目僵化、廣告搶眼、明星扎堆,詩與遠方的濾鏡,稀碎一地。

「綜藝是沒有結果的,自己勇敢地暫停,有點酷」。最終季節目開頭,黃磊和何炅就宣布明年暫停錄製。

何炅黃磊宣布節目停播

當天,「嚮往的生活最後一季」話題登上微博熱搜。很多觀眾開始懷念綜藝陪伴自己度過的青春時光,依依不捨。

不可否認,《嚮往的生活》也曾深深治癒著打工人疲憊的內心,向大眾展示著城市鋼筋叢林外的另一種可能。

快節奏的生活中,人們常常被工作的焦慮包裹,被家庭瑣事煩擾,而沒有爾虞我詐的對抗,輕鬆治癒的慢綜藝,無疑承擔了一個「情緒出口」的功能。

人們喜歡這類綜藝的本質,其實是對當下生活的不滿。

如今,「忙,卻沒有獲得相應的回報」成了都市人最切實的感受。

人們自然會懷念最原始、樸素的快樂,像兒時夏日裡的第一口冰可樂,西瓜最甜的那口尖。

在《嚮往的生活》中那些久違的記憶被喚醒,人們驚覺通過勞動換取食物做飯吃,這種最簡單純粹的喜悅原來如此熱烈。

黃磊在做香辣牛肉澆頭

但節目的疲軟也是有目共睹的。

從第三季開始,節目的評分一直在下滑。四年內,從8分跌落到5.8分。

蘑菇屋升級成海景房,嘉賓從三人增加到五人,加入偶像歌手張藝興,新生代演員彭昱暢、張子楓,節目效果卻朝著尷尬、敷衍的方向一路疾馳。

由於缺乏激烈的對抗,慢綜藝格外依賴於人的情感交流。

但七年來,節目從治癒系變成名利場,取得世俗成功的同時,卻遠離了初心。嘉賓的流失和疲倦,也讓節目失去活力。

是慢綜藝不再契合時代情緒了嗎?

恰恰相反,近兩年,現實生活中頻繁出現「大理旅居」「威海養老」等話題,遠離城市喧囂不再成為都市人觸不可及的願望,一些人已經動身去追尋詩和遠方。慢綜藝時代沒有落幕,只是迎來一場新陳代謝。

同樣在蘑菇屋開始的《快樂再出發》就獲得了網友熱烈追捧,豆瓣評分高達9.6。

節目聚焦15年前出道的選秀男歌手們,如今在娛樂圈邊緣討生活的話題。

從頂流到糊咖,「再就業男團」的成員們都經歷了巨大的人生起伏,變得豁達通透。

他們毫不客氣地撕開自身傷疤,比如王櫟鑫的婚變,甦醒的打人雪藏事件等等,卻勇敢地以玩笑的形式承認年少荒唐,男孩終要長大。

同時他們也彼此見證著,給予陪伴和支持。有人缺錢,大家就幫忙湊錢、介紹工作;有人受傷,就推掉工作去探望。

再就業男團從自身經歷出發,即興創作《活該》

他們在遊戲中捧腹大笑

彌足珍貴的情誼,親密自如的交往,足以碰撞出動人的化學反應。而這些,也曾是《嚮往的生活》前幾季給人的欣喜。

這季剛播出時,節目組不再強制嘉賓推掉其它通告,蘑菇屋就只剩何炅和黃磊兩人。

為了探班蘑菇屋的「其他孩子」,他們凌晨五點半出門,開車十幾個小時,也只能匆匆見面。

觀眾總結這是一部中國家庭史,從三口之家到四口、五口,最後只剩兩個空巢老人。

節目的落幕,或許是製作長期積壓的乏力,所以選擇體面告別,也或許在揭示著生活的真諦:

我們終將分別,去尋找自己嚮往的生活。

作者 | 魚刺 ,來源:十點人物誌(ID:sdrenwu)

主播 | 林溪安,喜馬拉雅電台:林溪安,微信視頻號:林溪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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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tw/e1448f39aca15d7725c7ba14a4354d6f.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