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奕,別來無恙

2021-03-21     周沖的影像聲色

原標題:黃奕,別來無恙

經歷風雨來臨的時候,首先不是慌亂,而是接受。

——黃奕

我是不死鳥

在吐槽大會的舞台上,黃奕是勇猛的。大刀闊斧,一腔悍勇地衝鋒陷陣。

她說,「男人不行就換嘛」「姐什麼沒見過」,似乎無所畏懼。

不忌諱往昔。

不害怕攻擊。

乍看之下,所向披靡。

她也自詡不死鳥,浴火重生。有如鳳凰。

但作為「往事倖存者」的黃奕,真有銅皮鐵骨金剛心麼?

答案是否定的。

在我們的採訪中,她坦露內心 ——其實,她有勇,也有怕。

「我是真的有點害怕。」

怕所遇非人。

怕親密關係變成傷害的入口。

她見識過黑暗,體會過天地無光的絕境,無法再承受變節。

可以說,整個內娛圈中,提到被侮辱與被損害的人,黃奕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從2014年起,前夫倒戈,趕盡殺絕。

此後的華人公共話語圈裡,關於她的新聞多沾著惡意。家暴,隱私照,謠言,事業強行被中斷......每一樁都慘烈非常。

她成了驚弓之鳥,不得寧日。

「經歷過自我拋棄,

然後自我頹廢,

想過最消極的人生態度,

幾百次地想放棄自己,

然後摧毀自己,

覺得沒有這個人生都沒有意義了......」

最崩潰的,就是對方無所不用其極地搶女兒,不讓她見面。這之於一個母親,簡直是致命一擊。

她放下一個女明星的體面,去爭,去撕,結果更加慘澹。

——前夫不讓步,反而以更大的惡來反擊。

絲毫不留情面。

也不遺餘地。

她形容這段往事,用過一個詞:「受辱。」

惡人在造謠,網民在狂歡。

她沉默地、源源不斷地被圍攻,亂石砸下,沒人收手,也沒人雪中送炭。

命運的暴雪,在她的生命里下著,經久不衰。

2017年,她贏了官司,但贏不了一個人渣的惡意。

他繼續造謠。

繼續施暴。

官司追不上謠言的速度,至親也無法護她周全。

那時候,她困在痛苦中,幾乎與世隔絕。

快樂與她無關了。

所謂活著,已經不是黃奕本人在活,而是她扮演的「黃奕」在活。

女兒需要一個堅強的母親。她就扮演那個母親給女兒看。

家人需要一個強韌的女兒。她就扮演那個女兒。

至於真實的她自己,蜷在黑暗中,脆弱如冬日枯葉。

「沒有人幫你......全世界拋棄你,對,沒有任何人!」

曾經或真心,或假意的朋友,都離得遠遠的,生怕惹禍上身。所謂世態炎涼,人心易變,此時全都看透了。

最艱難的時候,她整夜整夜睡不著。

有人勸她看心理醫生。她沒有。她認為,那些教導與話語,對她龐大浩蕩的悲苦無能為力。

無法合理化她的遭遇。

也無法指點迷津。

人力在此時顯得微不足道。

後來她讀佛。

人心難測。善惡難辨。她看不透是非,但她信因果。

她相信,

作惡者終自斃。

行善者終得救。

靠著這種樸素的信念,她扛了下來。

2020年,黃毅清終於被捕。

最大的猛獸關住了。

敵人繳械了。

她在微博發文:每個人都是往事的倖存者。

她從深淵中走出,終於自由。

外面是新天新地。

她站起來,抖落一身風霜,半生流言,開始走向全新的未知。

重新出發時,她發現,曾經最大、最猙獰的傷口,結了疤,成了最堅硬的地方。

成了她的勇氣來源。

也成了她的起點。

復出後的第一波工作里,她接了一個非常有挑戰的節目,名叫吐槽大會。

這是一個試場。

「我想去檢驗一下,過去的這些事情......在我心裡到底能不能過去。當你在《吐槽大會》的舞台上接受了,那就說明這個事真正的可以翻篇了。」

火力兇猛的吐槽,是她遲到的考卷。是她在44歲這一年,必須做完的測試題。

通過了,說明及格了,不用留級。

沒通過,還得修行。

她認真對待,交出了一份字跡笨拙,但態度鄭重的答案:

「我依然可以熱愛生活。」

這是她給自己的交代。

這份交代意味著,滾滾風波、滔滔流言,都已過去。

剩下的光陰,都是劫後餘生。

我是愛的棄兒

在採訪黃奕之前,我和大家一樣,也有同樣的疑問。

為什麼是黃奕?

為什麼黃奕總是行差踏錯,以身犯險?

黃奕說:「就是極度缺愛。」

成年的關係模式,追本溯源,來自童年與父母的互動模式。

黃奕的童年裡,父母是缺席的。

她沒被母愛滋養過。

也沒被父愛保護過。

她跟著爺爺奶奶長大。

二年級時,一個女人站在她面前,奶奶說:「這是你媽媽。」

她愣了半晌。

在公園玩了一下午,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奶奶說:「你媽這一次是回來和你爸離婚的。」

再後來就更少見面了。

父親也是陌生的。

他是一個遙遠的「偶像」,而非溫暖的親人。偶爾和她在一起,少有關懷,多是挑剔。

「黃奕,你不行。」

「黃奕,你這裡不對,那裡不對。」

被忽視+不被接納,使得她在年少的孤獨里,如同一個愛的棄兒。

她那時候渴望一個家。

渴望團圓與溫暖。

10歲生日,她期待了很久,等著父母的參與。但他們終於沒有來。

那個夜晚,她許下願望:快點變成大人吧。

再後來,她成年了。成了演員,有了名氣。奼紫嫣紅烈火烹油的人生,看起來熱鬧非常。

可外面再繁華,也難掩內心匱乏。

童年時得不到的,成年後張開嘴,急切地喊著:「我要,我要......」

悲劇就這樣發生了——

父母的缺位,使她沒有一個榜樣,去學習如何做妻子,如何做母親。

她只能憑著本能去做。

可她的本能,又受控於「缺愛」二字。

她不會識人,看不清危險。

不懂相處。

也不懂止損。

摔得一身是傷。

她戀愛。結婚。離婚。被傷害。再結婚。再離婚。再被傷害。

站在曲終人散、一地雞毛的結局,黃奕也終於懂得,倘若內在的小孩無法長大,就會一直是愛的巨嬰。

成長的關鍵,是看見。

看見之後接納。

接納之後和解。

2018年,她主動給父親寫了一封長信,主動去溝通。

在信里,她表達了這麼多年的委屈,甚至是憤怒。

父親沒有回信。

但改變還是有的。之後二人的相處,多了柔情。多了無聲的理解。

2014年,她陷入兵荒馬亂的境地,父親來到她身邊。在她幾乎要放棄自己時,他對黃奕說了一句話:

「黃奕,你想悔一時,還是悔一世?」

這句話的力量,不可能扭轉乾坤。但她獲得安慰。

原來她不是沒人要的。

她也有人托底。

有人在注視。

她有了勇氣,繼續去掙扎。

演藝事業停頓,沒有收入,她就放下身段,想盡辦法,尋找謀生方式。

她參加商演。

偶爾還要走下舞台,去助興,去捧場,與人互動。那時候,她不覺得突兀。

生存成了最迫切的任務。

她還有一家人要去養。

後來她創業。

做蛋糕品牌。

做燕窩。

與其他女星,一起做了女裝。

幾番折騰之後,終於,世界在另一塊,給了她回報。

她的蛋糕品牌年銷售額破3千萬。

燕窩年銷售額破千萬。

女裝年營業額近9千萬。

在職場,她是有底氣的。

也是能給予的。

她能看見每個人,鼓勵每個人。

她的組織力與號召力一直出眾。

所以思文說,「她有一種莫名的氣場,就你會覺得她特別的枝繁葉茂......」

這些年的刮骨療傷,值了。

她從往事裡走出,從一個「索要」的孩子,變成一個「負責」的大人。

從一個「受害者」,變成一個「給予者」。

2015年起,她創立了上海天使寶貝公益基金會,救助936個意外傷害兒童,拔款3665萬。

2018年,她創辦了奕動體育基金,在青海等地,捐建了多處運動場,同時捐出大量殘疾人運動器材。

她沉默著行善。

至於愛。

至於婚姻。

她不再預設。

那段往事令她懂得:

愛,不是一種本能。愛,是學習的結果。

我是一個母親

整個採訪過程,黃奕一直是堅定的。只有一次哽咽落淚。就是提及女兒時。

她說,女兒需要她,她更需要女兒。

她一直有失眠症。

幼時,女兒睡不著時,她會講故事,哄孩子入睡。後來她睡不著,孩子就讓老師把故事錄下來,講給媽媽聽。

因為「媽媽聽著聽著,就能睡著了。」

女兒是她的軟肋。

也是她努力的動因。

她曾說:「曾經我的夢想是有個家,現在我已經有一個家了。請記住,你是孩子最初的底氣,和最後的港灣。」

所以,她會照顧好女兒。

保護好那顆赤子之心。

至於女兒長大後,會不會遭遇和她一樣的困境,她不作想像。她只說:「那時候我可能會告訴她,我無法替你去疼,當你受傷的時候我還在。」

童年結束了。

苦難也結束了。

她站在吐槽大會的舞台上,用凌厲又嬉皮的方式,和往昔正式告別:

「我的噩夢,我自己喚醒;

我的創傷,我自己療愈。」

現在她可以一個人打怪獸,一個人攻城略地,開疆闢土。

她為自己負責。

為女兒負責。

而不是抓一個人,來為她們負責。

她不再是一塊滋養人渣的土壤,而是一方廣闊的、有序的高原。

一馬平川。

風來風往。

有希望的都在生長,病態的無法落地。

她說,她會盡人事,盡到頭,讓她的生命本身,成為一本教科書,令婚姻不幸的人從中看見希望。

「我是不死鳥。」

而每個人都能重生。

作者:周沖

文章來源: https://twgreatdaily.com/zh-tw/dvJQVXgB9wjdwRpveENO.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