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很小的時候,經常看到我們村子裡的小學門口有很多打狗隊員,他們經常以專業打狗為榮,打死很多流浪狗,然後把它們倒掛在樹上,讓人看了著實很恐怖。
一天一條流浪狗來到我村村口,村裡唯一的五保老人被狗咬了一口,老人在村口大喊:「救命呀,瘋狗咬人啦!」媽媽聞訊後隨手拿著一隻掃把就趕去救人,走時還叫上了我家的「花花」——一隻正在哺乳六條小狗的母親前去助戰。
「花花」帶著強烈的正義感,像個英雄一樣對外來「侵略者」給予了猛烈地還擊,義無反顧、毫不猶豫、英勇抵抗、不畏犧牲,它全然不顧自己還是六個幼崽的母親。終於那條流浪狗夾著尾巴逃跑了。這個五保老人年近花甲,腿腳不靈活,行動不便,在我村又沒有親戚,自從老公去世後分外孤獨,經常一個人到村口的菜地拾些菜回家做飯,沒想到今天遇到了流浪狗的襲擊,只被咬了一口,幸好我的媽媽及時趕到,我家「花花」表現出了非同尋常的勇敢,戰勝了流浪狗。然而連我媽媽自己也沒想到,經此一仗,「花花」卻令人惋惜的失去了生命,而且還連累到它的六個孩子。
「花花」戰勝了流浪狗的故事很快傳遍了整個村落,有人還特意過來探訪我的媽媽,還帶著崇敬的心情順便看看我家的英雄——「花花」,看著羸弱的「花花」一個個都對它豎起了大拇指。每當這個時候,我家「花花」都有點不好意思,不知所措地搖搖尾巴,仿佛一個害羞的小姑娘。也許它並不覺得自己有多麼偉大,只是覺得「守土有責」,不讓一個「壞人」入侵,這是它的本分,更是它義不容辭的責任。
不久,這個消息傳到打狗隊耳朵里,他們跑到我家,惡狠狠地說要打死「花花」。這是我不允許的,也是媽媽不允許的。我媽媽沒想到一個無意中成了名的「英雄」沒有戰死在戰場,卻被無情的打狗隊打死在自己家裡,痛苦、惋惜、悔恨,所有的和痛苦有關的名詞一瞬間全部襲來,讓我媽媽招架不住。那個時候我很小,小到沒有辦法理解誰對誰錯,只能看著媽媽的臉色行事。媽媽痛苦的樣子感染了我,也感染了我家的「花花」,我們全家都陷入深深的痛苦中,打狗隊走時丟下一句話:「這條狗限你們三天內打死,否則我們派人打死它並拖走」。
這仿佛是終審判決,沒有任何商量餘地,必須執行死刑,唯一能夠變通的就是執行死刑的人可以商量。我的爸爸經再三權衡之後決定自己親自執行。
俗話說狗通人性,在我家發生的一切,「花花」仿佛早已明白。我看見它一邊將一群孩子攏在自己懷裡喂奶,一邊不安地雙眼噙著淚水,那個時候,我沒有辦法理解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我只覺得「花花」比我媽媽更痛苦。
第二天,爸爸要打狗,這個時候我已經開始懂了,哭著不讓打,媽媽更不允許。第三天,爸爸終於沒告訴媽媽,准打死「花花」,可是「花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淚眼朦朧,爸爸心軟了。直到第四天,打狗隊派人來查看,並帶話說,再不打的話,他們要來執行了,而且執行費還要我們自己掏。於是爸爸一狠心,用繩索把「花花」套起來,系在一根樹樁上,還親自給「花花」端出來一盆米糠。這可是「花花」一生享受到的最奢侈的待遇,平時只有豬圈裡的「發財豬」才可以享受的到的。「花花」平時是沒有這樣的待遇,那個年頭我和姐姐妹妹都吃不飽,經常挖野菜充飢,因此「花花」能有豬食吃已經是非常奢侈的了,不為別的,只為它是我家的英雄,平時充當我和姐妹們的保鏢,更何況它還救過五保老人呢!
接下來的事是我最最不願意回憶的了,搖著尾巴吃著豬食的「花花」被父親用三鋤頭磕死了,然後拖到王之山上埋了。可是它的六個孩子怎麼辦呢?父親不願意傷害它們,媽媽就把它放到村裡唯一一條通往鄉政府的路上,期望老天爺會眷顧這幾個可憐的小傢伙,結果,在一個個在漫長而寒冷的冬天餓凍而死……傷心、仇恨、無奈,很多錯綜複雜的感情再次糾結交織在媽媽的胸口。
從此之後,沒有了「花花」的陪伴,我和姐妹們分外孤獨,總是沒事吵著媽媽再給我捉條狗狗回來,因為我太想念「花花」了。可是,從此之後我家養的小狗狗總也養不大就死了,或者被豬壓死了,或者失蹤了,直到有一天,我想起來「花花」的故事,才若有所思,也許這就是報應吧!可是我始終搞不懂,我家的狗是家養的狗,又不是流浪狗,為什麼打狗隊也一定要將其打死呢?!
我問媽媽,媽媽說她也不清楚,打狗隊說是「花花」和瘋狗打架了,瘋狗身上有狂犬病毒……
原來,是病毒惹的禍,家狗與野狗一打架就有可能被狂犬病毒通過接觸傳染,「花花」是打狗隊判的死刑,還連帶了六條小狗狗的生命,「冤不冤啊?」
花花」用勇敢詮釋了生命,卻無法用善良洗脫「冤情」!
作者簡介:勝陽,原名臧勝陽,中國法學會會員,中外散文詩研究會研究員,安徽省作家協會會員,安徽省散文隨筆學會會員,池州新四軍研究會理事,池州市政協文史專員,中國少年先鋒隊第六次全國代表大會代表,中國法治在線特約通訊員,發表在市級以上媒體文字約250萬字。作品散見於《散文詩》《檢察文學》《南風窗》《七月風》《中國檢察官》《預防犯罪導刊》《中國作家搖籃報》《桐城文學》《銅陵文學》《京西文學(紀事)》《彧華》《關東美文》和中國知網等,出版過專著《秋浦仙境——江南的香格里拉》《九華天柱館的詩與遠方——楊田施氏家風文化傳承》等,榮獲教育部、團中央頒發的「全國優秀法制副校長」等稱號,榮獲省級以上獎勵19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