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水滸傳》是個群戲,在108位好漢里,作者施耐庵耗費大量筆墨,塑造出武松這樣一位有代表性的英雄,金聖嘆在點評水滸時,對武松做出過如下評價:
武松天人者,固具有魯達之闊,林沖之毒,楊志之正,柴進之良,阮七之快,李逵之真,吳用之捷,花榮之雅,盧俊義之大,石秀之警者也!
分析武松以前,先得考慮這麼一個問題——鋼鐵(好漢)是怎樣煉成的?翻開武松成長履歷,上面寫滿了坎坷二字……
幼年時期的武松父母雙亡,大哥武植含辛茹苦的靠賣炊餅撫養弟弟長大,「散養狀態」下的武松沒有條件念書,不可能走「仕途經濟」,市井中的磨礪,造就了他「死要面子活受罪」的特殊性格。
因為好面子,武松才會拒絕酒店老闆的好意,在醉酒狀態下非要抄近路,翻越景陽岡,結果真的遇到了一直禍害百姓的吊睛白額猛虎,憑藉一身好武功 敏銳的反應力,赤手空拳打死老虎,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武松打虎,把他推向了「人生巔峰」,成了陽穀縣遠近聞名的「傑出青年」,受到知縣賞識,提拔他做了都頭(相當於縣級保安隊長),在巡邏期間跟武大郎重逢,享受到了一生中最難得的「溫馨時光」。
有個做官的弟弟,個體商戶武大郎終於不再「矮人一頭」,可家裡的老婆實在不讓人省心,金蓮妹妹趁老公出門做生意的機會,私下調戲武松,言語輕浮、還動手動腳,讓武松極為不快——
叔叔,你不會簇火,我與你撥火,只要一似火盆常熱便好……武松有八 分焦燥,只不作聲。那婦人不看武松焦燥,便放了火箸,卻篩一盞酒來,自呷了一 口,剩了大半盞,看著武松道:你若有心,吃我這半盞兒殘酒……
自小被哥哥撫養成人的武松,敬重武大郎「猶如天人」,當然不會做出「苟且之事」,不僅嚴辭拒絕,更對潘金蓮發出嚴重警告:
武二是個頂天立地、噙齒戴髮男子漢,不是那等敗壞風俗、沒人倫的豬狗,嫂嫂休要這般不識廉恥,為此等的勾當。倘有些風吹草動,武二眼裡認的是嫂嫂,拳頭卻不認的是嫂嫂!再來休要恁地!
「心懷不軌」的潘金蓮激怒了武松,公務繁忙成了武松搬家的藉口,當他接受出差任務後,提醒武大郎:每日遲出早歸,不要和人爭執,憂心忡忡地踏上了出差之旅,而這一次竟成了他跟武大郎的訣別……
返程之後,武松發現大哥身亡,經過縝密調查,潘金蓮「婚內出軌」,跟西門慶熱戀,受王婆挑唆毒害武大郎的案情浮出水面,可知縣相公收了西門慶的「紅包」,駁回了武松的合理「訴訟」,想要報仇,只能依靠自己一雙鐵拳了!
一.獅子樓斗殺西門慶
通過對何九叔、鄆哥的走訪,武松掌握了確鑿的人證、物證,不作為的陽穀縣令,是武松走向極端的主因,當他獲得了王婆的口供後,在靈堂上怒殺潘金蓮,祭奠武大郎的在天之靈。逍遙法外的西門慶,成了武松不得不除的最後一個目標!
整日「臥在花叢中」的西門慶,早已被酒色淘虛,怎麼會是武松的對手,二人交手不過幾個回合,西門慶就陷入被動挨打的局面:一者冤魂纏定,二乃天理難容,三來怎當武松勇力?擅長綜合格鬥的武松,就勢里從脅下鑽入來,左手帶住頭,連肩胛只一提,右手早住西門慶左腳,從獅子樓上狠狠摔下……
仇是報了,可「當街行兇」罪名可是不小,「鋼鐵直男」武松好漢做事好漢當,主動自首,如何判決,將影響武松未來的走向!
二.陽穀縣令的「周全」
斗殺西門慶的主因是縣令的「不作為」,他也明白「有仇不報非君子」的道理,如果「秉公斷案」,武松鐵定是死罪,可武都頭任職期間與同事相處得很融洽,還專門替他出差,要是不出這趟差,西門慶也不會「趁虛而入」,要想保住武松的性命,還得從中「周全」!
念武松那廝是個有義的漢子,把這人們招狀從新做過,改作:『武松因祭獻亡兄武大,有嫂不容祭祀,因而相爭,婦人將靈床推倒,救護亡兄神主,與嫂鬥毆,一時殺死。次後西門慶因與本婦通姦,前來強護,因而鬥毆,互相不伏,扭打至獅子橋邊,以致斗殺身死……
這番好意的「周全」,減輕了武松的罪名,下一步如何操作,就得看「上頭」的意思了!下一站,將決定武松的命運,負責審理他的東平知府陳文昭能不能繼續「成全」武松呢?
三.平生正直,稟性賢明的大恩人
也許武松命不該絕,東平知府是個好官,為當地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在時局動盪、貪官污吏橫行的《水滸傳》中,陳文昭無疑是一股清流。作者施耐庵給他設計了一大段讚美性的評語:
平生正直,稟性賢明。幼曾雪案攻書,長向金鑾對策。戶口增,錢糧辦,黎民稱德滿街衢;詞訟減,盜賊休,父老讚歌喧市井。慷慨文章欺李杜,賢良德政勝龔黃……
審判武松以前,監獄是他的臨時住所,水滸傳中看守監獄的節級、管營、差拔、大小牢子可都不是好相處的人物,比如吃拿卡要的兩院押勞節級戴宗、黑白通吃的朱仝(曾任節級)、收受賄賂的蔡慶、蔡福等等,沒背景、沒靠山的囚犯落到他們手裡,大多沒好果子吃……
陳文昭對武松的關愛,首先是對下級的約束上:時常差人看覷他,因此節級、牢子都不要他一文錢,倒把酒食與他吃,看押期間的武松,真的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而他「法外施恩」的判決,讓武松有了活下去的機會——
據王婆生情造意,哄誘通姦,唆使本婦下藥毒死親夫。又令本婦趕逐武松,不容祭祀親兄,以致殺傷人命,唆令男女故失人倫。擬合凌遲處死。據武松雖系報兄之仇,斗殺西門慶姦夫人命,亦則自首,難以釋免。脊杖四十,刺配二千里外。姦夫淫婦,雖該重罪,已死勿論。其餘一干人犯,釋放寧家。文書到日,即便施行……
發配之後的武松,延續了快意恩仇的人生,醉打蔣門神、大鬧飛雲浦、血濺鴛鴦樓、夜走蜈蚣嶺、聚義二龍山、三山聚義打青州,直到他加盟梁山,成為三十六天罡星中的「天傷星」,但若沒有陳文昭在暗中相助,武松早就被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