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審判女孩的話術也太多了,她姐都快跟不上了。
這不,幾天沒上網,又有人給容貌焦慮套上了個新名詞: 精緻羞恥症。
意思是一旦打扮得光鮮靚麗,就會感到緊張、侷促、不自在,甚至不敢出門見人,擔心成為別人議論的焦點。
「我喜歡買衣服,但不好意思穿出去。」
「怕別人關注到我,打扮得漂亮了會渾身不自在。」
「穿得漂亮出去都沒有安全感,以前不敢穿去學校,現在不敢穿去公司。」
女孩們一個個現身說法,講述內心的尷尬和羞恥,看起來,這並不只是小部分人的擔憂,而是大多數人的共鳴。
素顏時容貌焦慮,美麗時精緻羞恥,女孩子到底要接受多少稀奇古怪的審視?
精緻羞恥症背後,是自我打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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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把漂亮裙子在家試了幾遍,也只敢發在網上,不敢穿出門。
有時害怕的是惡意與騷擾,擔心穿得好看被侵害。
還有的女生恐懼一切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總覺得別人看著自己就不自在。
她們的精緻羞恥遍及方方面面,有時是一條漂亮裙子,有時是一件緊身衣,有時只是化個妝, 任何一點「有意為之」的打扮,都會讓她們覺得尷尬和擔憂。
似乎只有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丟進人堆里找不著,才能獲得一點安全感。
那麼,當我們患上「精緻羞恥症」時,我們究竟在羞恥什麼?
在她姐看來,精緻羞恥症,實際上是在潛意識裡不認可自己,羞於展現自己的美麗,並為自己的「精心打扮」而感到不配: 「我配不上我的打扮,所以我很彆扭。」
而這種潛意識的自我打壓背後,是整個社會針對美麗的貶低。
從小到大,我們接收到的教育總是:壞女孩才熱衷於打扮。
學生時代,女孩們被剪成千篇一律的短髮,套上一模一樣的校服,但凡有一點點不一樣,但凡有任何追求美的行為,都會被看作「標新立異」「奇裝異服」。
最令人崩潰的是,這種羞辱,常常出現在最親近的人之間。
有人因為染了個頭髮,被家人發來長篇大論的指責,從錢的用度來道德綁架,更上升到「你給人的印象一定會跌落谷底。」
頭髮顏色不一樣,也能成為人品的佐證?
有女孩讀大學後學會了化妝,但回家之後,卻被媽媽看作「妖艷太妹」「不學無術」。
已經二十一歲了,仍然沒有把握美、追求美的權利。
有的羞辱甚至上升到了私生活方面,因為穿短款上衣,就被媽媽罵水性楊花。
2023年了,還有人對自己的親女兒冠以這樣的蕩婦羞辱,實在令人難以想像。
我們不被允許「不務正業」,所以也就無法與被注視的目光和解, 因為我們總是會先入為主地認為,那些投射而來的目光都是惡意的審視。
就像我們曾從最親近的人那裡得到的評價那樣:是「不學無術的」「渾渾噩噩的」,甚至是「水性楊花」的。
可悲之處在於,很長一段時間裡,這些指責與批判,卻被認為是正義的,是在對女性進行保護、管教。畢竟,只有你穿得樸素簡單,才不會被騷擾、不會被誤解。
換言之,女性長久以來被隨意性化的因果,兜兜轉轉,反而變成了套在她們身上的十字架:
她每天打扮,是為了勾引男人。
你穿得好看,一定是心思沒放在學習/工作上。
那我是不是也不該變美,以防別人認為我是「花瓶」?
這個從「她」到「我」的不斷懷疑,正是女性在社會語境下一遍遍的自我拉扯。
我們在容貌焦慮與精緻羞恥中左右為難,一邊想要擠進那套美的框定模板,一邊又擔心被看作是人品能力不行的「壞女孩」。
於是,我們在鏡子前穿上華服,又在出門前換下T恤,將自己隱入人群深處。
越寡淡,越安全,這是女性在成長過程中所接受到的唯一忠告。
要她美麗,還要她純欲
這邊的普通女孩為美麗羞恥,娛樂圈的女明星們,又在因為不夠「舒展」而被反覆批判。
最近各路電影節和時尚活動紅毯盛行,針對禮服的困惑又被擺上檯面討論研究。
捂胸口的迪麗熱巴,被評價為既要又要。
「明明穿得那麼性感,為什麼非要捂著?」
「真的擔心走光,別穿這套不就好了?」
後來又被發現在禮服里加了內襯,更是被網友們嘲笑「小家子氣」。
秦嵐在上海參加一檔綜藝時,因為胸口深V開叉太低,於是自己動手縫禮服,看起來熟練無比,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針線活兒。
對於一些比較透的禮服,加內襯又成了業內心照不宣的改裝標配。
唐嫣的高定禮服,內襯補到裙子下擺,和秀場圖幾乎認不出是同一件。
於文文這套改裝潦草又離譜,在全透視裝里加了個純白背心和純白短褲,乍一看像是在運動服外頭隨意罩了件紗裙。
楊冪這套還算好,但也是把胸口擋得嚴嚴實實。禮服原本的妖冶性感被完全剝離,只剩下了中規中矩的美麗。
不舒展,不大方,成為了網友們批判女明星紅毯時說的最多的話。
但話說回來,也不能全怪女明星們不敢表達。
畢竟,性感已經成了帶有羞辱意味的貶義詞。
曾經以性感聞名的柳岩,從出道起就被貼上所謂「人間胸器」的標籤,此後十餘年,都在和這套評價體系抗衡。
她做主持,演電影,上綜藝, 人人要求她性感,人人嘲諷她性感。
而由性感的外表開始,對她的羞辱也蔓延到現實生活。
那個幾乎毀掉她職業生涯的「伴娘事件」,雖然從始至終她都是受害者,但卻要一次次出來自證、道歉、甚至含淚發誓。
有如此「前車之鑑」,其他女明星當然是如履薄冰。
但不得不在紅毯上販賣美麗的她們,只能在性感的禮服里穿針引線,密密實實地擋住身體,努力撇掉負面的凝視。
即便禮服沒問題,女明星們的紅毯狀態也會被拿著放大鏡研究。
走紅毯時顧盼生輝的張天愛,被評價為內核羸弱,太瑟縮、看起來不自信。
穿不習慣高跟鞋的關曉彤,走路「像個男的」,沒什麼美女氣場。
命名為美的這道坐標軸上,女性左走右走都是坑,必須在限定範圍內自我改造。
對美的拷打,細緻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宛如一條驚險萬分的羊腸小道,處處是紅線,處處是攻擊,稍有不慎就會跌入他們畫下的圈套。
真讓人想起陳粒的那首歌:
「想我冷艷,還想我輕佻又下賤。
要我陽光,還要我風情不搖晃。」
眼看著性感被一點點閹割修剪,不敢絲毫外放,追求美麗的網友們只能又生造個詞彙:「純欲」。
顧名思義,要撩人,但不能太放蕩,要性感,但不能太出挑,要風情萬種,但不能太扭捏作態。
如何把握這個度?全靠自己悟。
審美的遊標卡尺將每個女生擺上天平,逼迫著她們在模糊的界限里苛責自我。
實在無法在這套評價體系里高分通關的女孩們,只好收起漂亮衣服,收起想要性感美艷的心,「老老實實」做個正確的好女孩。
畢竟,保守總是不會出錯的,對嗎?
少一點目光,多一點讚美
我們常常有這樣的迷思。
為什麼穿衣自由已經說了許多遍,我們卻一次次被繞回同樣的圈套里,被無端馴化和壓迫?
為什麼我們內心明明已經建立起關於美的定義,卻還要被社會目光拽回白幼瘦的模板?
為什麼網絡上女性主義的思潮鋪天蓋地,現實中的女孩們卻越來越沉默、保守、陷入同樣的精緻羞恥?
這些巨大的割裂感,似乎營造出了一種固定的女性氛圍: 「道理我們都懂,可是實踐起來,太難了。」
常年因身材而被網友討論的馬思純前陣子在節目裡聊起了自己的心理波動。
在減肥時,她也有過想要放棄的衝動,一直到走紅毯之前,她還在給自己加油打氣:你要自信,不是為了跟大家拼身材,而是因為你內心強大。
走完紅毯,她有一種「扛過來了」的感覺。
或許,這也是廣大女性曾經歷過的掙扎與搏鬥。
我們下意識追求美,但卻在失敗中跌入情緒的失控;我們鼓勵自己逃離美的模板,卻又忍不住在他人的目光中自我審視。
法國哲學家薩特在二十世紀說出的那句「他人即地獄」,幾乎是所有女性不可逃避的生存格言:
他人的目光,就是我們鞭笞自身的工具。
要如何改變?
馬思純在節目裡提到了身邊人對自己的讚美,或許,這是我們所能做出的最微小、也最有效的幫助。
在過去,讚美女性的名詞總是被一個接一個污染,我們要做的,就是用真誠的讚美奪回輿論場上的話語權。
YouTube上曾有博主做過一個系列視頻:誇讚每個路過的人。
她會誇讚路過的黑人女孩像迪士尼公主,會讚美一對老夫妻很般配,會在稱讚一個女孩漂亮之後為她的舞蹈高歌。
視頻里,那些接受讚美的路人無一例外地露出了羞澀的微笑,但下一步,她們就肉眼可見地開心起來。
看著她們的笑臉,你會相信,這就是美的樣子。
她們精緻,她們性感,她們的美是一種澎湃的生命力,她們的身體只屬於她們自己。
說回到女孩們的精緻羞恥症。
在她姐看來,所謂的精緻羞恥只是表象,在這層秘而不宣的羞恥背後,是長期的、不平等的性別束縛。
小時候,你被告知美是壞的,是不純潔的,是淫蕩的。
長大後,你被告知美是污名化的,是與道德強相關的。
當你受到傷害,你被告知美是你的原罪,生而為女,你總是辛苦,總是為難。
一層一層的告誡過後,我們的衣櫃里,只剩下最不出錯的那件T恤。
可即便如此,或許也有人對你說:「穿得像個男孩子,是不被喜歡的哦。」
為了獲得身份的認同,我們在坐標軸上左搖右晃,向著那條不存在的漸近線奔跑,越努力,越困惑,越疲憊。
那麼,該停下了。
美麗無罪。
追求美麗無罪。
不夠美麗也無罪。
你能夠站在這裡,是因為你內心強大,是因為你看過的風景夠多。
你無需為你的素顏焦慮,也不需要為你的精緻而羞恥。
美麗不是少數人的特權,人人都有追求美的權利。
你我都值得一句最真誠的讚美。
p.s. 夏天到了,她刊打算走上北京街頭,開設一個關於「穿衣自由」的一日攤位
誠摯邀請在北京的姐妹們帶著自己不敢穿出門的衣服來找我們玩;不在北京的姐妹們想參與活動,也可以把自己「壓箱底」的衣服郵寄給我們。
穿上「壓箱底」的衣服,還有神秘攝影師為你免費拍大片,記錄你的勇氣時刻。
監製 - 她姐
作者 - 今魚
微博 - @她刊iiih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