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印象中,風鈴子是陝西女詩人中較為低調安靜的一個,同時也是將詩歌寫的乾淨、純粹的一個。我和她最初的交往是源於詩友的一次大規模薦稿,其中就有她的幾首短詩,我在我所主持的刊物詩歌欄目上選發了她的詩歌。那時她詩歌中安靜、發散而靈動的意象營造,低語、婉約、多維而富於特性的情感表達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2019年九月中旬,收到了手中的這本《降臨》。翻開這本印製精緻的集子,一股淡淡的幽香彌散開來,像野菊一樣在秋色里抒發出香味,整個空氣詩香迷迭。
儘管之前已斷斷續續讀過她一些詩歌,但再讀她的《降臨》時,還是給了我另一番驚喜和感嘆。讀著她的詩歌你不由不驚嘆她的聰慧、精靈,流動在她骨子裡的現代靈動和古典的洒脫,流動在詩句中純凈似孩子的無邪和童話里巫性流溢的氣息。看似純凈的語言流淌實則暗涌著生活的靜流,看似純凈的情感敘述下壓抑著奔涌的淚花。風鈴子的詩歌是屬於那種古意與現代共融,端莊與嫵媚相惜的多元存在,就像她所堅持的創作理念:詩歌應該是一種多維動態的極致抵達。
這本薄薄的詩集雖然只收錄了60首短詩,卻囊括萬象,像走進了一座別致而豐富的花園,走進了層巒疊嶂的山林,錯落有致。其中有愛情的火熱甜蜜、苦澀溫存,有對親情的依戀和不舍,有對故園村野的懷念和感恩,有坐看雲起時的閒適和禪悟,也有對人生理想的追尋求索,盈滿著對世間萬物的愛和悲憫。有鑲嵌在民國旗袍上古舊紐扣的嘆息和失落,也有「請帶走我吧∕連同這顆尚未被認領的心∕去哪裡,我不問」(《夜宴》)的堅定和決絕;更有「寧願接受句號,斷然拒絕∕抑或,放縱∕躍下懸崖」(《標點》)的倔強和勇敢。
人世間有很多事情都是無法說得清,明知是飛蛾撲火仍九死而未悔,痛著、愛著、幸福著、苦澀著。「漆黑的江水,詭秘的仿佛包藏禍心∕突然,想成為一尾魚∕潛下水,刺探幽暗世界的秘密∕突然,想成為救命桃花,為一隻螞蟻鋪開扁舟。」(《域》)這樣富於機巧思辨的詩句,這種火熱與冰冷同行的詩情暗含著多少人生的機緣和思悟,更表達著作者心中不可言說,不可壓抑的苦與幸福。
除此之外她純凈、堅持、篤定的心境中也會有一絲揮散不去的憂鬱和悲傷。沐浴在光影中的綠色,也能讓她沒來由的心痛,並不能自抑。往日種種不期然,會讓她在頃刻淚如雨下。這些悲喜交織的情緒起伏也許是詩人細膩而傷感的情懷使然;也可能是愛得愈深,傷得越痛的情深不壽;也可能是生活的擠壓和打磨,會讓或柔軟、或脆弱、或強大的心在瞬間分崩離析。不然她不會有這些讓人讀來痛徹心扉的詩句,讀著這樣的詩句,我相信寫詩是需要靈性和天賦的,是需要得到天啟的。這樣的一個小女子是怎樣擁有如此的能量和氣場,是怎樣修為出來這種令人怦然心動的悽美的,是怎樣修煉出這種逼仄鋒利又波瀾不驚的文字功力的。
風鈴子的詩歌,很多時候都需要慢下來用心體會和品味,在她詩句營造的唯美意境中徜徉飛舞。進入詩意的那一刻,她就像被施了神奇魔法的仙女,無所不能,用尤物的高格修煉成精,在山林里做最優雅的鳥,做最奇異的花,做最飄逸美麗的仙子。在最沉默的孤獨里釋放出最盛大的光芒,在最純凈的枝頭開放出錦瑟的繁花。「不去參悟生命對於渺茫世界的意義∕在意識抵達肉體之前∕看穿生死和恐懼。」(《乘一列沒有終點的列車》)這是歷經雲山霧色,慣常生命後內在的省悟和自我安撫。
現實中的風鈴子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女子,是陽光時尚爽朗、內向靦腆溫柔,還是古典婉約矜持?但憑直覺我敢說她定是一個目光堅定,心思敏銳,又心有隱忍,滿含溫暖、感性的人;一個心無旁騖用心寫詩的人;一個認定目標就絕不回頭的人。就如她的詩歌,既有古典的沉靜端莊,又有現代的妖嬈性感;既有南方小家碧玉的溫和嫻良,又有北國女子的豪情爽朗;既有現世的溫情款款,又有著來世不變的誓言。這是我通讀她的詩集後,給我的最直接的感受。
我想在這個詩情冷漠的年代,能讀到她這些智性頗具生命溫度和深度的詩句,是我的福分,也應該是她的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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