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Mia
編輯| 無花果
「笑擁（暈）了」「好嘞是貴（閨）蜜，不好嘞是敵蜜」「「拱（滾）出去，拱的圓圓（遠遠）的」「iphone手機（安分守己）」「這是一個Lonely（倫理）的問題」……
最近5G衝浪的年輕人，都熱愛在聊天時使用一些「完顏慧語」和表情包。這些梗來自抖音新頂流「完顏慧德」，亂糟糟的頭髮，眼鏡反光的她，有著「國家二級心理諮詢師」的認證，自稱北大心理系畢業，從事心理學二十多年，有人扒出其真實學歷為陝西中西藥大學畢業，曾在莆田系醫院工作。
資歷真假暫且不論，來她直播間的也大多不為心理諮詢，而是為了「找樂子」。最近全面出圈的上海萬聖節，COS完顏慧德的視頻和扮演者本人受追捧，也證明了「完顏老師」的人氣。
算法機制決定了網紅走紅的突兀，以及生命周期的短暫，每隔幾個月，總有新的博主被流量寵幸，後續卻很難延續熱度。完顏慧德讓人過目不忘的長相及語錄背後，是抽象文化的推動。「抽象文化」何以引發一次又一次網際網路狂歡？
土味網紅興衰史
顏值、才藝等賽道之外，「土味」是一個歷久彌新的破圈密碼。最早期的土味網紅可以追溯到芙蓉姐姐、鳳姐，直播平台、短視頻平台剛剛興起時，因缺乏監管，主播們為了吸引眼球，整了相當多的狠活，自虐式表演、喊麥、社會搖盛行，華農兄弟、雄鷹高飛、Giao哥等崛起，大多「土而不自知」，視頻粗糙原生態，擁有魔性易模仿傳播的口頭禪，時而低俗擦邊。
近千萬粉絲的郭老師輸出「郭語」，直播間也常見揩鼻涕、聞腳、放屁之舉，裝瘋賣傻是觀眾和人設需要，也是他們的主動選擇。這些早期土味網紅，隨著平台轉型升級，大都成為時代的眼淚，或被封殺，或被限流。
完顏慧德則繼承了郭老師等前輩的衣缽。具有濃濃年代感的場景陳設以及價值觀，酷似「三夢奇緣」的長相，口音造就的「樓蘭語法」，年齡代溝造成的狀況外發懵，「你媽結婚不帶你是因為你是你媽的拖油瓶」等一些直愣愣的回答，都讓她「渾身是梗」。
原本這樣的情感雞湯博主只是小規模在長輩中流行，卻因為網絡玩梗而爆火出圈。復盤諸多現象級網紅，不難發現，從「窩是嫩爹」「集美」到「樓蘭語」，口音濃厚的方言更有利於魔性洗腦和病毒式傳播。
對於「土味網紅們」來說，流量能迅速轉化為財富，甚至藉此進一步從「電子寵物」變身「導師」，挖掘長尾流量，轉換賽道圈錢。完顏慧德直播間帶貨巴旦木奶棗、酸辣無骨鳳爪等，單月貢獻10W-25W銷售額。
前不久，過氣網紅Giao哥搖身一變成為人生導師，講述逆襲故事。一句「一給我哩giaogiao」曾火遍大江南北，在《中國新說唱》一輪游，商演出場費曾一度高達35萬。他憑著過去的人氣和「勵志人生」重現江湖，有專門的直播切片帳號，最近的某場直播中，Giao哥透露自己一天收了19萬音浪的禮物，到手的收入約在9500塊錢左右。
「山寨明星」屬於「土味、審丑」的又一分支。山寨EXO的ESO男團一度爆火，模仿黃子韜的成員黃子誠表示，「我們就是網際網路小丑。」近期，改回本名的前ESO核心成員凌達樂（鹿哈）在直播時自曝月賺500萬元，帶貨7個月收入3500萬，此外，他在直播中還透露自已購置了1100萬的豪宅、277萬的豪車、600多萬的寫字樓等。
「審丑」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符合人性獵奇的剛需，而短視頻平台發展到國民級別，充分下沉，也為土味、扮丑網紅帶來了足夠廣闊的市場。
2017年，快手在知乎上回答提問，以殺馬特舉例，表示都市人眼中看不上的土味，不過是在鄉村六線青少年「在追求最美好的事物」。
在一定程度上，土味文化也在改寫和影響著主流文化。越是「高大上」的品牌，在採用土味營銷時，越是具有反差感和話題效應。例如奢侈品牌，又或是潮牌Supreme的「萬物皆可Supreme」，將LOGO打在一切土味視頻上。環球影城便曾憑藉土到極致的預告視頻出圈，五毛特效的恐龍、包子、金色飛賊、詭異的搖擺。
而對於網紅們來說，土味是吸粉利器，同時也是有風險的，當平台逐步合規，國家加強對網際網路內容健康管控時，與原有風格勢必產生衝突。高調輸出成功學、炫富同樣容易引發「讀書無用論」「讀書不如當網紅」等質疑，不利於社會風氣導向，同樣容易成為眾矢之的。近日頭部主播瘋狂小楊哥也陷入了「低俗帶貨」的負面輿論漩渦當中，不當言論被扒，為直播電商敲響了警鐘。
數次清朗運動，網紅領域洗牌速度日新月異，網紅早已換了一波又一波。顯然，完顏慧德不會是最後一個土味頂流。
從戰鷹到完顏：「樂子人」和「抽象文化」的狂歡
完顏慧德之所以能夠出圈，離不開「樂子人」和「抽象文化」的推波助瀾。
其個人特色吸引諸多二創，B站up主深海色帶魚創作的鬼畜視頻《被這離譜的主播笑擁了》，熱度曾攀升至全站排行榜第四名，播放量高達1123.6萬次。「音樂人王搏」將完顏慧德名句加工成新熱門BGM《閨蜜與敵蜜》，占據抖音挑戰榜前列多日、超過2100萬人觀看，鍋蓋、爆胎草莓粥等頭部網紅加入挑戰。更有博主推出了完顏慧德的仿妝。
在一個個「帶節奏搗亂」的提問中，直播間特效，以及二創視頻里，完顏慧德本人「心理諮詢師」、「北大」這些高大上的標籤被解構了，本人被塑造成為一個新的「網際網路丑角」、「樂趣來源」。
類似的還有馬寶國和「不講武德」梗的走紅，以及《愛如火》《我姓石》《窮叉叉》的出圈。每一個頂流，每一首網絡神曲，大都有著瘋癲整活，無厘頭無邏輯的特質，同時也因這些特性而獲得抽象文化的加持。
從鬥魚平台主播李贛，孫笑川吧，到B站，「鬼畜」、戲謔解構等構成了抽象文化的核心，作為網際網路亞文化，近年來擁有越來越強的存在感。其推動者以Z世代為主體，熱衷玩梗，反精英主義、邏輯、嚴肅、傳統價值觀，以娛樂的態度解構一切，從而反抗資本和體制帶來的精神內耗。——刷屏的上海萬聖節，年輕人扮演乙方、安小鳥、「哪裡貴了」的李佳琦，也堪稱抽象文化的一次大規模線下輸出。
柯潔、戰鷹憑藉著抽象成為B站最熱的兩大主播，儼然「圍棋的盡頭是抽象」。蔡徐坤以及塌房不久的秀才，均為B站最愛的鬼畜素材，此前大批年輕人湧入傾城一笑、秀才直播間，便是抽象文化的輸出。很多網友甚至「黑到深處自然粉」，蔡徐坤塌房時，許多B站用戶表示惋惜不舍。
柯潔本人深諳抽象文化，與戰鷹，職業九段棋手連笑一同成立了299圍棋工作室。B站直播以來，其網絡人設從天才棋手轉變為抽象大師，更推出了虛擬主播雪糕Cheese，今年3月漲粉第一，在AI衝擊的危機下，未嘗不是一個選擇。
二段棋手戰鷹，靠直播實現了粉絲數量的十倍增長，躋身「千艦名人堂」。在今年的第八屆虎撲女神大賽上，有著「破防大哭誕生的抽象女王」「吾雖年邁，箭矢尤利」「八定王」「熬老太太」「八定王」「夾門祖師」等名梗的B站主播戰鷹，先後淘汰鄧紫棋、倪妮、賈靜雯，更是打敗了連續五年登榜、永遠的「直男斬」「白月光」高圓圓，拿下女神大賽冠軍，製造出一場「抽象文化打敗看臉規律」的狂歡。
迪克赫伯迪格在《亞文化》中寫道：「說到底，亞文化是一種冒犯的姿態。它是弱者發出的噪聲，並試圖從地下的暗處帶回光明。反抗與矛盾在亞文化中找到了出口，它不直接挑戰霸權，而是通過風格隱晦地反抗，它將審美視為一種拒絕，將越軌升華為一種藝術。」
抽象文化的盛行有其社會背景原因。三年疫情之後，面臨著經濟周期和就業壓力，許多年輕人被壓抑的情緒需要找到出口，越發熱衷於找樂子，以非理性的亞文化詞彙衝擊主流語言體系，這種釋放可能是直播間的玩梗，也可能是萬聖節的發癲發瘋。
網絡奇觀景象仍將繼續，下一個被樂子人們用流量寵幸的頂流，也即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