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喪嫁娶中的喪事，是件非常令人悲痛難過的事，在送別親人的過程中，再碰上點兒不順，或被狠狠宰上一刀，就更是雪上加霜。前不久，五常市警方打掉了一個惡勢力團伙，就在這喪事上大做文章，送葬的老百姓是苦不堪言。本周《新聞夜航》「掃黑進行時」報道了這起由骨灰盒引發的案件。
遺體火化竟有「附加條件」，霸王條款牽出高價骨灰盒
今年4月末5月初，五常市公安局接連收到群眾舉報，被舉報的單位有些特殊，是五常市第二殯儀館。五常市公安局治安管理大隊副大隊長趙富山說：「在火化親人遺體的時候，殯儀館要求他們購買本單位的骨灰盒。」
被舉報的五常市第二殯儀館，也叫拉林第二殯儀館，是拉林附近七個鄉鎮距離最近的殯儀館，按說火化親人，再購買個骨灰盒也無可厚非，但是第二殯儀館的骨灰盒讓人難以接受。趙富山說：「像鎮里的紙花店購買的骨灰盒，也就是三頭五百的價格，在拉林第二殯儀館購買骨灰盒，最便宜的也得三千五千，有的甚至上萬。」
在拉林第二殯儀館裡，最貴的骨灰盒標價兩萬多元，有的人嫌骨灰盒價格太高不想買，或者事先已買好了骨灰盒不想要，這個時候就能明顯感到不同的待遇。副大隊長梁廣說：「只要你不在這兒買骨灰盒，就等著吧，不給你辦手續，你在這兒火化不了。」
2017年，拉林鎮居民關平（化名）就親身經歷了這樣的事情，現在說起來還很氣憤，當時他的母親去世，出殯那天，他早早送母親遺體到了拉林第二殯儀館。「別人說在外面買個便宜骨灰盒就完事了，到那塊兒咱也不懂啊，我們沒到五點半就到了殯儀館，排第一號。」
關平沒想到，這第一號卻成了當天上午的最後一號。「到開票那兒說你都用（了）什麼東西？我說不用啥東西，就火化就完事兒了，我說我家條件不太好，買骨灰盒整個便宜的。人說你等著吧。我說為啥啊？就說你不在這兒買骨灰盒就得等，等領導全上班再給你處理。」
等到八點多，中間已處理了五六撥送葬的人，自己還沒排上號。關平找了個相識的人，找到殯儀館負責人，才勉強給開了票。等到火化完，原訂十點鐘下葬，早錯過了約定的時辰。
公安機關接到的舉報中，除了火化遺體要購買高價骨灰盒外，還涉及到骨灰盒寄存等問題。趙富山說：「如果說你在外面購買骨灰盒了，殯儀館就要求你拿正規發票才給你寄存，否則我不給你寄存。我們初步打了2000多個電話，最起碼有好幾百個群眾不滿意，其中有一二百個群眾極不滿意。」梁廣說：「我們認為這裡面就有可能存在強迫交易犯罪。」
暗箱操作簽永久合同，一個月進帳十五萬
今年5月，新修訂的哈爾濱市重點打擊的26類黑惡勢力犯罪類型中，把採取暴力、威脅、軟暴力等手段，非法壟斷控制殯葬業的黑惡勢力列入其中，五常市公安局治安管理大隊決定深入調查。趙富山說：「（矛盾）總是發生在前台這兩個營業員身上，總是她們兩個人對群眾發生口角，她們是殯儀館的臨時工，一個月兩千塊錢工資。」兩個衝鋒在前的工作人員不是公職人員，僅靠她們兩個，是做不到壟斷銷售的，那麼是誰在背後指使？在高價骨灰盒的背後，又隱藏著怎樣的秘密？五常市警方經過一段時間的秘密調查取證，顯示有兩個人有重大嫌疑：一個是五常拉林第二殯儀館的骨灰盒業務承包人李某偉，還有一個是女會計戚某芳。2019年5月13日，五常市公安局治安管理大隊決定統一收網，當天早上6點，在殯儀館上班的時候，集中清查了殯儀館，抓獲了李某偉、戚某芳以及現任殯儀館負責人奚某雨，還有兩個前台賣骨灰盒的於某紅、唐某麗。
民警在現場查扣了大量的骨灰盒，標價幾千、上萬的骨灰盒實際成本不到200塊錢。民警還發現了一份合同，是殯儀館和李某偉簽訂的承包骨灰盒業務的合同，起始時間是2016年3月，期限是：永久！趙富山說：「（雙方）簽訂了一個無效的永久合同，目的就是為了撈錢有經濟利益，依託殯儀館這個特殊行業，借李某偉之手來牟利，三人心知肚明。」
簽定這份合同時是2016年，現在的負責人奚某雨當時並不在任，是誰和他簽的無效合同呢？民警在現場還搜到一個重要物證——會計戚某芳一部不常用的手機，裡面只存了一個號碼，主人是前任的殯儀館負責人趙某。原來在兩年前，趙某和戚某芳就已經商量好，怎樣抬高骨灰盒價格，怎樣強制銷售，怎樣對抗稅務部門等。後來趙某在2017年初退休，正是在他退休之前，和李某偉簽定了那份永久承包合同。趙富山說：「退休之後，（趙某）想有點兒加油錢，喝酒錢，然後通過戚某，他們三個人密謀。因為趙某和戚某是公職人員，李某是臨時工，這樣的話就由李某出面承包骨灰盒銷售的合同。」
合同約定，2016年3月，由戚某芳和李某偉各出資35萬元共70萬元，以李某偉的名義承包骨灰盒銷售，利潤的25%交給殯儀館。三人商量好，針對來火化的群眾強制增加業務量，達到利益最大化。
最初，李某偉和戚某芳是五五分成，趙某退休之後，就找到了戚某芳和李某偉，讓他們兌現當初的承諾，也就是簽合同的附加條件之一：分一部分股份給他。股權分配從李某偉和戚某芳的五五分成變為李某偉和戚某芳各四成，趙某兩成。趙富山說：「（骨灰盒）銷售額每個月最高15萬，按照比例，戚某能得6萬，李某也能得6萬，剩下的是趙某能得3萬。」
暗中接手骨灰盒業務後，戚某芳調整了策略，親自安排了兩個人到前台做接待工作，就是於某紅和唐某麗，平日施以小恩小惠，買個化妝品或請吃個飯，讓她們死心塌地賣骨灰盒。
每月收人四條煙，百姓反映睜隻眼閉隻眼
然而，殯儀館並不是戚某芳和李某偉就能一手遮天的地方，還有一位現任的副主任奚某雨，如果他出面阻撓，骨灰盒的業務並不能順利開展。
2018年以後，奚某雨主抓殯儀館全面工作，每個月戚某芳和李某偉就按時給奚某雨送煙，之後碰到有群眾反映骨灰盒的事兒，奚某雨就只當看不見。「統共就拿他們幾盒煙，每個月固定四條煙，八個月。（每個月多少錢？）1600。」
犯罪嫌疑人奚某雨交代：「以前我說了不算，我一直在反對他們的做法，他們強迫交易，我不當面跟他起衝突。老百姓找我了，我一律就是可以隨便消費，你願意消費啥消費啥。」
犯罪嫌疑人李某偉交代：「我統共分了五十萬左右，去了承包費，再去了這兩年進貨，我統共分了二十萬左右。」
5月29日，前任主任趙某投案自首，民警扣押了幾名犯罪嫌疑人的高檔SUV車輛等涉案資產，摺合人民幣200多萬元，凍結資金300多萬元。梁廣說：「我們從2016年3月1日承包那天開始對帳，截止到案發時，（骨灰盒）大約的銷售額在380萬左右，他們三個人獲利在280萬左右。」
目前，本案的六名犯罪嫌疑人已全部被批准逮捕。五常市警方又順線打掉了另一家存在同樣軟暴力強迫交易的殯儀館，涉案六人也已被抓獲。警方希望自2016年以來，在五常市三家殯儀館有同樣遭遇的群眾，能積極到公安機關核實情況，給這樣的惡勢力犯罪團伙以實質打擊和震懾。 本報記者 李子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