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人從眾,我也出門玩了三天,玩得相當盡興。
但也僅就是當時盡興,事後倒也沒有什麼回味的感覺。
唯獨踏上歸家的旅途前,在火車站候車室等車之時,我心裡興起了滔天波瀾,久久無法平靜。
在我的座位旁是兩位青春活潑的女大學生,大約是覺得無聊了,於是拿出了撲克,想要鬥地主打發時間。
只有兩位大學生,鬥地主三缺一,我正在好奇著她們要如何打牌,忽然便聽到一個女孩子開口說:「你會打撲克嗎?鬥地主會吧?」
不是對我說,而是對我鄰座的一位男大學生說。
那位男大學生正在刷著手機,立時回過神來,笑著說:「會啊。」
然後,我便聽到了那位女大學生對我說:「叔叔,你能不能調下座位……」
叔叔!
我如遭雷擊,欲哭無淚,卻只能笑著說:「當然可以呀。」
我馬上與那位男大學生換了位置,聽著那位男大學生詢問兩位女大學生是什麼學校的,望著三人言笑晏晏,臉上不禁露出了苦笑。
在我以為自己還是年輕的,還不到「老夫聊發少年狂」的地步,而應是「系馬高樓垂柳邊」揮灑自如。譬如五一三天的盡情遨遊,我是純粹以為自己還有青春可以揮霍的。
然而現實是自己在麻醉著自己,一聲「叔叔」的當頭棒喝,頓時驚破了迷夢。
望著那位男大學生小鮮肉的帥氣容顏,望著原本陌生而瞬間熟絡的三位年輕大學生,百感交集的我,也只有一句「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以為自己還年輕,以為自己還活潑,以為自己還是小伙子,以為自己還可以放肆嬉鬧,殊不知在別人眼中,我早就成了過時的貨色。
其實,這種自以為很美的現象比比皆是。少婦以為自己依舊動人,卻難免徐娘半老的恭維式嘲諷,英雄以為自己的意氣能吸引少女的愛慕,而實際只是靠著錢與地位維持著。
「圖他年齡大,圖他不洗澡」的熱梗流傳網絡,而自作多情者依然前仆後繼。
因為許多人始終覺得自己還年輕著。
忽然想起了古龍大俠,一生縱橫聲色場所,玩過數不出的美女,得意時春風滿面,病重時卻要可憐兮兮的感嘆:「為什麼我的女朋友都不來看我呢?」
明明古龍在小說里就說男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自作多情,為何他自己也跳不出這個怪毛病呢?
而以古龍之洒脫,尚不能免俗,如我等俗人,更覺自己可笑可憐了。
於是乎,當身邊三個青春活潑的大學生在快樂鬥地主,我卻沉默著當起了看客。
看的不是他們的牌局,看的是我自己的人生。
時光在匆匆流逝,縱然自己看不明白,而身邊人看得一清二楚,不用仔細看,一眼就看出來了。
不管我是不是塗了化妝品,是不是穿了少年裝。
噫,叔叔,說的就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