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是 自 駕 地 理 的 第 348 篇 原 創 主 文-
去年，我們發布過李觀雲老師2005年環遊中國的故事，深切感知當年自駕旅行的不易，那如果時間再推前20年呢？
「1986年秋天，一條慘白的路向北延伸，路左是大興安嶺，白樺林在山間密布，樹葉如碎金在枝頭搖曳，光彩閃爍；路右是黑龍江，水色黛青的中俄界河。一輛摩托車孤零零地在路上飛馳，遠遠望去像只小甲蟲在爬......」
那是南昌飛機公司特製的三輪摩托車，車上坐著的正是攝影家徐力群。1986年9月19日，他從黑龍江黑河出發，駕駛摩托車獨闖祖國神秘的邊陲，一走就是5年，逆時針沿邊境線繞行了一圈。
一個熱血青年，一台摩托車，車上裝著相機、成捆的地圖和書，行走在道路條件極差的邊陲地帶，跨越各種極端惡劣氣候：從極寒到極熱，從極旱到極濕再到極缺氧，他到底經歷了什麼？
吃壓縮餅乾，喝冰雪融水，住簡易帳篷，克服了常人難以想像的困難，翻過天山、走過崑崙、駛過喜馬拉雅、越過橫斷山脈、穿滇南高原、踏南沙群島、巡萬裏海疆，行白山黑水...
整整5年，行走8萬公里，採訪45個少數民族，用6萬幅攝影作品和百餘萬字筆記，記錄了中國邊陲的大好山河和獨具魅力的邊疆文化。
一晃眼，這樣在中國旅行史上堪稱光輝的時刻，已經過去30多年，斯人已逝，然而故事卻迎來了新的延續：
徐老先生的大兒子徐飛與三兒子徐崔巍於2017年依照父親日記中的記載，從黑龍江出發，重走中國邊陲之路，探尋父親的足跡。
下文由徐崔巍投稿，分別精選自徐老先生以及徐崔巍2017年拍攝的部分邊陲風光作品。
父親·徐力群
1986-1991年攝影作品
徐力群，中國著名攝影家、旅行家。1946年3月24日生於黑龍江富錦縣（今綏濱縣）。1970年畢業於哈爾濱師範學院中文系。
1971—1986年，以15年時間跟蹤採訪、拍攝北方狩獵民族鄂倫春族。1986年—1991年，以5年時間，獨自一人駕摩托車環行中國邊疆、海疆，採訪過中國邊疆45個少數民族，拍攝照片6萬餘幅，撰寫百萬餘字紀實筆記，在中國北京、上海、深圳、哈爾濱、香港等城市和丹麥、俄羅斯、加拿大、丹麥格陵蘭等國家和地區共舉辦攝影展覽14次。
出版《中國攝影家徐力群攝影集》（人民美術出版社）、《邊陲中國》（大型攝影文集，台灣漢光出版社）、《在地球頂部——風雪格陵蘭》（黑龍江美術出版社）、《邊陲萬里行——一個這個男人的現代長征》（黑龍江人民出版社）
1985年，徐力群在「全國邊陲優秀兒女掛獎章」活動中被授予「全國邊陲優秀兒女金質獎章」。1992年，徐力群被授予「全國五一勞動獎章」和「全國優秀業務能手」稱號。
從1995年初開始，徐力群和妻子潘蓉以「文化比較中國的鄂倫春族和北極的愛斯基摩人」為課題，自籌經費環繞北極對北極人類文化進行攝影考察。他們完成了環北極八個國家中的七個國家（丹麥、格陵蘭、冰島、挪威、瑞典、芬蘭、加拿大、美國阿拉斯加）的考察和採訪。1998年出版《在地球頂部》（黑龍江美術出版社）。1997年在哈爾濱舉辦《北極人類文化展》。
這一組穿越歷史煙雲的作品，跨越30多年時光之久，能展現在我們面前實在不易。大家可以一邊欣賞，一邊回顧自己曾經的旅行，看看你走過的風景與30年前有沒有異同之處？
內蒙古 諾門坎 1986
黑龍江 新生鄉 1986
北緯50°以北的邊陲地帶
生活富足的小村屯
黑龍江 漠河 1986
內蒙古 東烏珠穆沁旗 1987
「在乾旱的半荒漠草原上，春雨貴如油。天空如墨染，大地走驚雷，那條狗不知是對我還是對雷狂吠不已，第一場春雨就這樣來臨……」
內蒙古 阿巴嘎旗 1987
內蒙古 巴丹吉林沙漠 1987
「狂風夾帶沙礫，呼嘯著橫空掠過，天地間昏暗一片。摩托車像一條搖擺的小船，我閉上眼睛，抱緊車省，絕望地等待著沙暴的襲擊。」
新疆 阿勒泰 白哈巴 1987
西藏 普蘭 1988
西藏 扎達 古格王國遺址 1988
西藏 阿里高原 1988
西藏 改則 1988
「高原民居：土宅，這是一種半地下式的土屋，藏族和牧民只是冬天才回來居住，其他季節里它是倉庫。」
西藏 扎達 1988
西藏 希夏邦馬峰 1988
西藏 絨布河 1988
西藏 珠穆朗瑪峰 1988
雲南 瑞麗 姐告 1989
吉林 松花江源 1991
吉林 長白天池 1991
吉林 長白山 1991
黑龍江 黑龍江下游 1991
「黑龍江，這一地區種種平和、安詳的自然景觀，黑龍江源於內外興安嶺的大大小小几百條河流，急急忙忙奔向黑龍江，挾帶了大量黑土泥沙，也挾來了閃亮的黃金。
引來一批又一批的冒險家和為生活所迫闖關東的淘金漢、伐木工、跑腿子。他們替代了土生土長的少數民族漁人、獵手，成為黑龍江流域的新主人。」
黑龍江 黑河 新生鄉 1986
「高高的興安嶺一片大森林，森林裡住著勇敢的鄂倫春。一呀一匹獵馬一呀一桿槍，獐狍野鹿滿山遍野打也打不盡呀！……」
隨著大興安嶺林區的開發，這首民歌似已過時，我們的老獵人已經不再唱這首老歌，這張照片已經成為歷史的紀實。
新疆 博爾塔拉 1987
新疆 果子溝 1987
新疆 阿勒泰 白哈巴 1987
新疆 塔什庫爾干 1987
帕米爾的花：塔吉克姑娘
雲南 獨龍江 1989
西藏 改則 1988
「藏族母親，在她的臉上刻畫著高原的地貌。有高山有河流，有湖泊；有陽光，有月亮，也有時間在流逝……生活是畫筆也是把刀，生活總是按照大自然雕刻人生。」
雲南 西雙版納 1989
江蘇 泰州 1991
看「船會」的蘇南農民
新疆托里 羊跡 1987
「生存是旅，有人說它像樹林的枝幹，有人說它是獨輪車留下的軌跡，還有人說是我用雙腳在雪地上蹚出來的。其實這是「羊跡」，一群羊走過留下的足跡。
羊在覓，覓雪下的草吃，羊在行進中覓生存。只不過有這場新雪，留下了羊在覓生時留下的足跡。如果把我們這個星球上全人類走過的足跡都留下來，該是怎樣緻密而複雜的圖案？人生是旅，生存是旅，旅便有蹤跡。」
兒子·徐崔巍
2017年攝影作品
從中國的版圖雞冠上逆時針沿著邊陲行走，自然界的神奇瑰麗好似更加眷顧這片充滿靈性的北方沃土，由此開啟了一段令人感官覺醒的旅程，走邊疆，傳承、發現。
黑龍江，中俄界江，中國從古代圖騰那裡找到「龍」作為崇拜的象徵，給這條大河冠以「黑龍」的名字，表達了人們對它的虔誠心理。
新生鄉，位於黑龍江省黑河市西北部
是鄂倫春族的故鄉
夏日的清晨，霧鎖森林
其實，它的「黑」來源於上流及其支流流經之地。那裡森林茂密、水草豐富 ，土壤中富含黑色的腐殖質，因為水土流失，把江水染成了黑色。在中國古代，黑龍江已有「黑水」 、「烏龍江」之稱。
黑龍江地處中國、蒙古、俄羅斯三國邊界，曾幾何時，是何等的偏僻、荒蠻、閉塞、神秘，使得黑龍江鮮為人知，默默流淌了千百萬年。
黑龍江 三卡 2017
北緯50度線以北，密林深處的一條砂石路上，一輛越野車向北飛馳。道路在大山、大江、大森林之間曲折延伸，越野車像只小甲蟲在爬行。
這裡是中國北部大興安嶺原始森林，自古人煙稀少。
黑龍江大興安嶺 十八站
夏天是森林生長的旺季，而大興安嶺的生長期只有兩三個月。在森林裡，人們甚至可以聽到林木急急生長的聲音。
白天，日照很長，午間氣溫可達三十幾度，到了晚上，又可降到十度以下。如此大的溫差，在一早一晚常可產生繚繞群山的雲霧。夏天是百花盛開的季節，白芍藥、野百合、鬱金香奼紫嫣紅，爭奇鬥豔。
黑龍江大興安嶺 十八站
雨水集中在夏季，雨過天晴時在林中散步，空氣異常清新。如果遇上雨霽彩虹垂掛天際，童話中的仙境就會出現在眼前。
黑龍江大興安嶺 十八站
傍晚，夕陽已把遠山和密林抹上一層金黃色，縹緲的霧在山谷間涌動。
夏天對北方的森林來說太短暫了，大自然中的一切生物都在珍惜時光，拚命地舒展自己，一種向上的力量支配著自然界有生命的一切。
黑龍江 大興安嶺 加格達奇
渾圓的山嶺似無垠的波浪，一峰連一峰，此起彼伏，直向天際。這波浪由近處的碧綠漸變為淺綠，再變為蔚藍色，直至遠處朦朧的淡藍，蒼蒼茫茫，層巒疊嶂。
黑龍江 大興安嶺 古里
白銀納縱橫著呼瑪河，疙瘩干河，依沙溪河等河流，均屬黑龍江水系。清晨，依沙溪河支流宛如童話中的精靈國度。
黑龍江 大興安嶺 白銀納
黑龍江 大興安嶺 白銀納
鄉間青色的麥田美翻了我的視覺
很幸運可以看到壯觀的霧虹。這種奇景只能維持幾分鐘，我必需快速地按動快門。
黑龍江 大興安嶺 白銀納
金庸小說《鹿鼎記》中的描述：「鹿鼎峰位於額木爾河與黑龍江交匯處，山中藏有八旗重寶，且是大清國龍脈所在。」
黑龍江 大興安嶺 呼瑪鹿鼎峰
大興安嶺 呼瑪鹿鼎峰
大自然曼妙的畫卷
蒼狼白鹿島，森林中的馴鹿國。蒙古神話中，蒼狼母親養育了蒙古部落的首領孛兒帖•赤那，而美麗的白鹿化為女孩豁埃馬闌勒嫁給了孛兒帖•赤那。
這位室韋部落的新酋長帶領著乞顏部落從莫爾道嘎出發，渡過額爾古納河，歷經幾代，最終在其後人孛兒只斤•鐵木真的率領下平定草原各部，建立了人類歷史上版圖最大的蒙古帝國，鐵木真尊號「成吉思汗」。
內蒙古 蒼狼白鹿島
多年以後，成吉思汗回室韋祭祖，夢到了一隻蒼狼和一隻白鹿傷痕累累，奔跑哀鳴，遂派其弟哈薩爾率兵征討外興安嶺，並在建立蒙古帝國後，將呼倫貝爾湖及額爾古納河、海拉爾河流域的領地分封給他，其中的兩座島嶼，一名蒼狼，一名白鹿。
源於大興安嶺北部的激流河，在莫爾道嘎轉變方向流入額爾古納河，河中有兩個小島相依而臥，河水呈Ω形環繞其中，這正是因成吉思汗之夢而命名的蒼狼島和白鹿島。
內蒙古 蒼狼白鹿島
內蒙古 額爾古納
餘暉下的草場
草原中的光線隨時都發生著變化，暴雨將至，一道光線從雲端的縫隙中直射而來。
內蒙古 東烏珠穆沁旗
烏拉蓋位於內蒙古錫林郭勒盟東北部，烏拉蓋系蒙古語，是古部落名稱。在這裡最負盛名的莫過於烏拉蓋草原上的九曲灣了。
內蒙古 錫林郭勒烏拉蓋草原九曲灣
內蒙古 四子王旗
晨曦中的駱駝
大紅山，又名腦木更山，位於內蒙古四子王旗西北部，位於腦木更蘇木所在地45公里處，南北長約15公里，東西寬約10公里。
山體南北走向呈長方形，遠望像一條紅色的絲帶環繞在莽莽戈壁草原上，經內蒙古四子王旗烏蘭花鎮，通往腦木更蘇木的公路並經該蘇木境內的三級公路可通往大紅山。
內蒙古 四子王旗腦木更山
草原戈壁，剛剛還是烈陽高照，轉眼狂風就卷著烏雲而來，揚起漫天沙塵,一場久違的暴雨如期而至。戈壁上的降雨來勢兇猛，去勢迅急，幾分鐘後，一道彩虹跨越天際。
內蒙古四子王旗 戈壁灘
黑水城，又叫黑城（蒙語哈拉浩特），位於內蒙古阿拉善盟額濟納旗額濟納河（黑水）下游北岸的荒漠上。這裡全年降水量僅為30毫升，遇到雨後的彩虹實為上天的眷顧。
內蒙古 額濟納旗 黑水城
當遠方出現了森林、村莊、田野時，在大漠裡奔波的人甚至不敢相信，害怕那是騙人的幻覺，空歡喜一場。可是雪山也已歷歷在目，天山！
他是綠洲的「燈塔」！天山下准有綠洲。巴里坤是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哈密市下轄自治縣，此處一派田園風情。
新疆 巴里坤
天山山脈東端，巴里坤的確是一個奇蹟，它呈條狀東西伸展，整個草原一馬平川，四周為群山環抱。
得天獨厚的是，這片草原被天山山脈瀉出的河水滋潤，數條河水匯成了巴里坤湖（古稱蒲類海），於是水草豐茂，人類生息。
新疆 巴里坤
巴里坤湖屬於高原湖泊，但竟是鹹水湖，既不能飲用，也不生有魚蝦,湖中蘊含儲量豐富的芒硝礦和鹽田，湖水中含有水生生物鹵蟲（豐年蟲），而這正成為禽鳥棲息覓食的好地方。
時而鳥群奮飛，嘰嘰喳喳，聲聞數里。夕陽西下，湖面靜謐而莫測。青山綠谷之中，湖水在夕陽的映襯下嬌艷清澈。
新疆 巴里坤
30多年前，那個執著、滿臉風霜單騎邊疆的青年，開三輪摩托跑過的地方並非了無痕跡，那些被他拍進去、接觸過的人和事依然記得這個「不速之客」，30多年後，兩兄弟開著越野車走在相同的路線上，不只是遊玩、拍攝，更是費盡周折地，找到那些曾經和他接觸過的邊疆人民拼湊出日記本里那個鮮活恣意的父親。
由於種種原因，徐崔巍和大哥徐飛的重走父親之路，行走到北疆就暫時停止了；但父親留下的巨大精神財富，將影響他們的一生乃至子子輩輩。
兩兄弟的大致自駕線路
製作@《中國自駕地理》
來源：中國自駕地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