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谷君前幾天收到一些來信,有一些讀者朋友說,
曾經討厭父母的專橫、霸道,可等到自己當了父母后才發現,自己身上也逐漸開始出現同樣的毛病。
信的末尾,好幾位朋友都問阿谷君,
「難道我們真的逃不開原生家庭的影響嗎?」。
看到這些問題的時候,阿谷君不禁和身邊的同事聊了聊,發現原來大多人都有這樣的困境:
「父母在等我們說感謝,我們在等父母說對不起。」
難道,跨越原生家庭的鴻溝,我們真的做不到嗎?
今天,我們就來聊聊原生家庭這件事兒。
原生家庭,很大程度上決定個人的價值養成
《情人》的作者是我很喜歡的一位外國女作家,她叫杜拉斯。
她寫過一個特別野、特別桀驁不馴的姑娘,多少帶著自己的影子——
之所以一生都在跟「愛」字糾纏,是因為原生家庭沒給她足夠的愛和安全感。
姑娘7歲時,父親就去世了。母親性情暴虐,偏心長子,把她當拖油瓶,沒一點好臉色。
在母親的溺愛下,大哥皮埃爾染上毒品,整天作弄、打罵唯一的妹妹。有一次吃飯,皮埃爾故意叉走盤子裡的肉。
姑娘問:「為什麼都是你的?」
皮埃爾的回答卻很欠打:「因為我樂意。」
姑娘怒道:「我恨不得你去死!」說罷摔了餐具,轉身離去。
在缺少愛和溫暖的夾縫裡求生存的姑娘,像野草一樣野蠻生長,渾身帶刺。
她極度渴望被愛,從15歲起,就周旋於形形色色的情人之間。
她的言論「如果不是作家,我應當是妓女」,驚世駭俗。
《熱鍋上的家庭》一書中寫道,「原生家庭」是指自己出生、成長的家庭,它對人的影響期限可能是一輩子.
每個人的成長過程中都需要足夠的親近感、歸屬感和安全感,而杜拉斯筆下的姑娘,沒能從原生家庭中得到這一切,就如同原本潔白無瑕的玉石,缺了一塊,是怎麼也補不好的。
《熱鍋上的家庭》,後浪出版公司(2015)
而人長大後,往往傾向於按幼年建立的三觀來接觸成人世界。
越是不被善待,越想補償自己,本能地去追逐溫暖,結果常常因矯枉過正,元氣大傷。
原生家庭,是一個人的宿命嗎?
電影《狗十三》里,主人公李玩是個很聰明的姑娘。
她最愛讀《時間簡史》,物理學得很棒,可父親卻逼她進了英語小組。
作為補償,父親送了她一隻狗,可爺爺不小心把狗弄丟了,李玩瘋了一樣,天天出去找。
爺爺奶奶只好出去找她,結果爺爺崴了腳,奶奶迷了路……
李玩被父親狠狠地打了一頓,從那以後,李玩就變了。她磨平了一身稜角,學會了所謂的「懂事」。
才12歲,李玩眼裡的光就已經滅了,因為她知道「以後這種事兒還會有很多的。」
「原生家庭」四個字,承載著太多複雜的情感,讓人又愛又恨,又滿是無奈。無從逃脫,無力逃脫。
同樣一部關於成長的電影《小偷家族》里,小女孩由里經常被家暴。父母把她當成意外降臨的「出氣筒」,不止一次說「真後悔把你生下來」。
後來,由里被柴田夫婦無意中「撿」回家,補償了她缺失的愛和溫暖。哥哥給由里變魔術,奶奶給她縫衣服,媽媽幫她洗澡,姐姐給她剪頭髮……
她們告訴由里,不要把父母的暴力當成自己的錯:「真正喜歡你的人不會打你,只會緊緊抱著你。」
影片結尾,由里回到了自己家。她看向窗外,眼裡亮起了一束光。那是柴田一家的愛,帶給她的改變。
《歡樂頌》中說:「一個人的原生家庭,就是一個人的宿命。」
不否認,我們每個人其實都背著原生家庭的包袱在走路,仿佛宿命般,舍不掉,放不下,任憑包袱越來越大,壓得自己透不過氣。
可就算如此,你也不能任由自己跳進路上的每一個水坑,然後假裝安慰自己說:都怪包袱太重了,我也沒有辦法。
「原生家庭」論,不該是逃避現實的藉口
《人生海海》一書中,有個配角著墨不多,卻因為「太壞」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他就是「小瞎子」。
小瞎子承擔著故事裡的「罪因」:他膽大妄為,好生事端,刻意造謠上校肚子裡刻著「雞姦犯」這樣的字,以此來報復上校和爺爺一家。
他趁著威風之勁欺凌他人,就連曾經對他雪中送炭的上校也慘遭他的陰謀施害。
很多人說,「小瞎子」的惡情有可原,因為他從小就生活在一個黑暗的家庭中。
但,原生家庭真的應該給一個人罪行背鍋嗎?
哲學家蘇格拉底曾說,「改變的秘密,是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建造新的東西上,而非與過去抗衡。」
也就是說,當我們在談「原生家庭」時,首先要做的,是直面自己的心理問題,藉以尋求解決路徑,而不是一味地挖掘問題根源指責他人。
其實《人生海海》這部小說,就是一個從偏執到放下的故事。
這其中映射著作者麥家的親身經歷:
小時候,因為父親的一巴掌,麥家遠走他鄉,再沒叫過一句「父親」。當他想通了,想跟父親和解時,81歲的老父親卻患上了阿爾茲海默症。
父親顫巍巍地拉著他的手:「你能讓我家老二回來看看我嗎?」
麥家大喊「爸,我就是老二啊!」可父親卻再也認不出他。
父親去世後,麥家發現自己的心有一個角破損了,他想把它補好,可一碰就生疼。
這場在現實世界中再無法達成的心愿,他要用筆來完成。
人生海海,潮起潮落,麥家展現出了人性的厚度與生命的力量。
這是他的回家之旅,他回到了自己的故鄉,放棄了對於原生家庭的執著。包容他人的罪責,其實也是一種自我寬恕。
遭遇磨難卻嘗試和解,把父愛完好地傳遞給了後代。最終麥家才能走出自我束縛的困境,得到內心的釋然。
可見,童年只能決定我們初期時的生命質量,但成長卻是我們一輩子要去完成的事情。
在這場對於原生家庭的復歸中,我們也由此回到了自我的生命旅程。
決定人生方向的,從來都是你自己
講個故事吧:一隻烏鴉在飛往東方的途中遇到了一隻鴿子。鴿子問烏鴉:「你要飛到哪裡去呢?」
烏鴉忿忿地說:「不知道!其實我什麼地方都不想去,可是這裡的人太討厭了,老嫌我的叫聲不好聽,還轟我走!」
鴿子聽後,對烏鴉說:「老兄,我勸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了!如果不改變你的聲音,那無論你飛到哪裡,都不會受歡迎的!」
是啊,如果不能左右天氣,那麼不妨改變心情;如果無法改變出身、改變環境,不如試著改變自己的想法和狀態。
東野圭吾說:「誰都想生在好人家,可無法選擇父母。發給你什麼樣的牌,你就只能儘量打好它。」
對原生家庭的恨,就像長進肉里的刺,不拔會一直疼,拔了雖然會流血,但傷口總會癒合。
換句話說,人生就是一個不斷成長和突破自我的過程。
童年、家庭從來不是決定人生的枷鎖,正如著名心理學家羅傑斯說,好的人生是一個過程,而非一種狀態;是一個方向,而不是終點。
其實,心理學引出「原生家庭」一詞,是為了幫助我們更了解自己和他人,並非是用作批判和埋怨之用。
這世界上也從來都不存在絕對好的教育方式,能真正決定我們人生方向的,從來不是原生家庭,而是我們自己。
原生家庭無法改變,但你可以為了自己和孩子,創造一個更好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