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弗雷德的遊戲角色靜靜地站在科幻題材多人在線遊戲《荒野星球OL》的虛擬世界裡。曼弗雷德是在現實中控制這個遊戲角色的玩家，他正在將命令輸入一個調試器。在短短几秒鐘內，他在該遊戲中擁有的虛擬貨幣迅速飆升至18,000,000,000,000,000,000，也就是1800億億。這次作弊似乎易如反掌。
我在曼弗雷德拍攝的演示視頻中，觀看了這次作弊。他說，20年來，他入侵了多款網遊，一直靠作弊賺錢謀生。對於不同的遊戲，他的作弊手法略有不同，但本質上都是欺騙遊戲程序，從而擁有他本來沒有的物品或貨幣。然後，他把這些物品和貨幣賣給其他玩家（換取真金白銀），或者批發給Internet Game Exchange這樣的在線灰色市場，後者又把這些東西轉售給個人玩家。
按照目前的兌換價格計算，曼弗雷德估計他在《荒野星球OL》中擁有的虛擬貨幣價值397萬億美元。這個數字顯然不可能兌現，但基本上來說，他的收入僅僅受限於現實世界中的遊戲貨幣交易市場。
曼弗雷德在Def Con黑客大會上發表演講之前，我和他進行了一番交談。他說，他打算上台做完演示後，「像幽靈一樣」離開，永遠銷聲匿跡。他希望自己「無影無蹤」，就像過去20年那樣。他在20多款網遊中，發現了100多個隱藏漏洞，作弊和出售虛擬物品成了他的全職工作。
和大多數網遊作弊者不同，曼弗雷德並不通過作弊來戰勝對手。他作弊是為了賺錢謀生。
「不為人知的作弊才是最好的作弊。你改變了規則，但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曼弗雷德說，「在入侵網遊時，主要目標是不為人知。你不能影響其他玩家，不能讓遊戲公司發現你在作弊。你甚至不能讓他們知道你正在做的事情是有可能做到的。」
在Def Con黑客大會上的演講是曼弗雷德第一次從暗影中現身，講述自己的故事。
最初，他打算當著觀眾的面，現場演示利用隱藏漏洞或者零日漏洞入侵《荒野星球OL》，但要求不記錄他的演講。然而，大會組織方告訴他，所有演講都必須記錄，所以他沒有進行現場演示，令觀眾非常失望。
曼弗雷德說，從《網絡創世紀》（最早的大型多人在線遊戲之一）開始，他一直在想方設法入侵遊戲，以便獲取虛擬貨幣和物品。他先是在eBay上批量出售，後來在中國網絡市場上出售。
曼弗雷德不願透露他總共掙了多少錢。他說，他作弊不是為了打敗其他玩家，而是把自己視作服務提供者：在遊戲內購出現之前，就提供這項服務。
「我不喜歡把這稱為作弊，」曼弗雷德笑著說，「這更像是尋找協議中的意外功能。」
《荒野星球》截圖
第一次作弊
一切始於1997年，當時他在玩《網絡創世紀》。曼弗雷德說，那時他只能撥號上網，在對戰中經常被使用寬頻上網的其他玩家殺死。為了獲勝，他開始想辦法作弊。
在無聊的一天，他發現了一個後來改變他人生的漏洞。在《網絡創世紀》中，玩家可以修建房屋，但房屋數量有一個預設的最大值，所以房屋屬於稀缺資源。曼弗雷德說，他找到了一個方法，能讓他刪除其他玩家的房屋，並接管他們的土地，使他可以修建的房屋數量超過正常情況下能建造的房屋數量。
一天，他產生了把一座城堡放到eBay上出售的想法，看看會不會有人買。結果以近2000美元的價格賣掉了。（之後他又出售了大約100套房屋，均價2000美元左右。）
「嘿，這可是真金白銀，」曼弗雷德回憶說，「那些錢差不多夠我上大學了。在三四年的時間裡，我一直在出售《網絡創世紀》里的房屋和城堡。」
《網絡創世紀》截圖，全身紫色的那個人是曼弗雷德控制的遊戲角色
但《網絡創世紀》只是開始。在隨後的二十年里，他入侵多款網遊，包括《天堂2》、《魔劍》、《最終幻想11》、《亞瑟王宮的陰影》、《指環王OL》、《時空裂痕》、《科南時代》、《星球大戰：新共和國》、《激戰2》等等，靠出售遊戲中的物品賺錢。
「就其中的大多數遊戲而言，我是後台的批發供應商，」曼弗雷德說。
例如，在《亞瑟王宮的陰影》中，他發現了一個漏洞，可以讓他在不被遊戲發現的情況下，退出並再次登錄，從而一次又一次地複製他自己的遊戲角色和貴重物品。
「我想複製多少就複製多少。其他玩家和遊戲公司根本不知道，」曼弗雷德說，「這成了我12年的收入來源。」
大多數時候，他作弊都沒有被發現。《魔劍》是一個例外。曼弗雷德說，這款遊戲很容易入侵（不管黑客向遊戲伺服器發送什麼數據，該遊戲都會信以為真），以至於他和其他黑客造成的混亂被新聞媒體加以報道。
「那是我最後一次惡意入侵，」曼弗雷德說，「之後，我完全轉入地下，確保我的作弊不會被任何人發現。」
曼弗雷德說，他可能是唯一一個在這麼長時間裡一直靠遊戲作弊謀生的人。很多人作弊是為了欺騙和贏得遊戲，可能也有些人像他一樣是為了賺錢。對於有目的性的黑客來說，他利用的一些漏洞比較容易發現。
這就像是充滿機遇的「狂野西部」。他說：「有大把的錢可賺，很多人天天都做這個。」
遊戲作弊不僅僅是黑客個人行為。2011年，一群黑客在韓國被捕，罪名是入侵遊戲，為朝鮮政府創造收入。當時，韓國警方表示，這群黑客在兩年時間裡掙了600萬美元。
現身說法
對曼弗雷德而言，他現身說法可以向世人證明，網遊必須更加認真地對待安全問題。他說，20年來他的大多數作弊都依賴於非常類似的漏洞。
「這有點像土撥鼠日。你玩遊戲，發現一些漏洞，被封，然後繼續轉向下一款遊戲，」曼弗雷德在演講中說。
曼弗雷德說，他現在已經不再入侵網遊了。去年，他金盆洗手，在一家諮詢公司找了份工作。
「網遊作弊是個好營生，」曼弗雷德說。他之所以退出，是因為網遊的商業模式已經改變。現在，很多公司利用遊戲內購來賺錢。他認為，和遊戲公司的經濟策略作對是不明智的。
「我對我做的事情感到心中不安，」他說。
在台上入侵《網絡創世紀》本來會是曼弗雷德最後一次遊戲作弊。但他決定不這麼做。曼弗雷德說，在演講結束後，他將向《網絡創世紀》的開發商NCSoft報告那個漏洞，讓它得到修復。
網遊作弊也許仍然是「狂野西部」，但曼弗雷德已經騎著他的馬，消失在夕陽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