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年,國產紀錄電影是越來越好了。
從立足現實問題的《二十二》、《大三兒》、《生門》…
到追溯歷史人文的《舌尖上的中國》、《我在故宮修文物》、《喜馬拉雅天梯》…
有些傷疤不該被遺忘,有些故事值得被銘記。
每一部匠心之作,都令觀者肅然起敬。
最近,又一部國產紀錄電影引起香玉的好奇心。
這一次,講述的是我們每一個普通人的故事——
《共同命運》
這是全球首部「一帶一路」電影。
集齊了一眾神仙卡司。
剪輯師是「婁燁御用剪刀手」朱琳(《推拿》《風中有朵雨做的雲》《我不是藥神》);
編劇是英國電影學院獎四屆得主蓋·希貝特(《天空之眼 》《哭泣的戰爭》《天堂五分鐘》);
策劃人雷建軍也是佳作頻出(《我在故宮修文物》《無問西東》《喜馬拉雅天梯》);
還請來了BBC紀錄片《人類星球》的核心攝影團隊操刀畫面。
從新疆塔克拉瑪干沙漠,到貴州茶鄉的喀斯特地貌,再到宣紙故鄉的徽派建築......
祖國大好河山,每一幀都可以截成壁紙。
不僅如此,還跨出國門。
劇組300餘人,歷時兩年,跨越亞洲、非洲、歐洲、南美洲,行程約30萬公里。
拍攝了西班牙、智利、約旦、哈薩克、肯亞等地的風光美景。
將絲綢之路沿線的迷人光景完美呈現,令人目眩神迷。
更有趣的,是風景背後的故事。
在宏大的「一帶一路」命題之下,是普通人視角出發的苦辣酸甜。
不同的國別、性別、年齡的人們,有著各自色彩斑斕的追夢旅程。
格瑞斯·姆瓦布里,一個熱愛美術的肯亞女孩。
但貧乏的教育資源卻橫亘在眼前。
學校沒有專業的美術老師,家裡總有繁重的家務活剝奪課餘畫畫的時間。
所以,當她知道遠方的內羅畢有免費的美術課時,便立即萌發了動身尋夢願望。
可怎樣才可以攢夠錢,登上去內羅畢的火車呢?
塞貢多·桑托斯,一個西班牙手工造紙大師。
曾經有許多知名畫家向他購買紙張,但如今他們都逐漸去世,手工造紙業的時代也一去不復返了。
於是,桑托斯黯然地決定退休。
即便有後輩想要登門拜師,他也搖頭謝絕,堅定地停業了。
他決定啟程去中國,尋找造紙術的起源地。
不知在悠久的文化古國,他是否能重燃起對事業的熱情?
哈依達·哈瓦爾迪,一個渴望獨立的中東女性。
儘管擁有名校畢業的高學歷,卻依然在女性就業歧視的三座大山前敗下陣來。
父親不贊同她外出工作,男友覺得面子掛不住,公司更是認定她一旦懷孕就會辭職。
18次求職面試,一次都沒有成功。
父親已經下了最後通牒,下個月再找不到工作就準備結婚。
她很困惑,究竟如何,才能做真正的自己?
吳英華,一個喜愛攝影的貨車司機,卻沒有自我展示的舞台。
他朋友家的孩子楊楊,是一個初出茅廬的話劇演員,正困頓於創作上的瓶頸。
為了讓楊楊散心,吳英華帶她踏上了絲綢之路,一路閱盡各色風光;
與此同時,為了讓吳英華重拾初夢,楊楊奇招盡出,讓他報名司機攝影大賽。
兩個內心孤獨的人,能否在旅途中尋找到理想的自己?
最打動香玉的,是第五個故事。
玉蘇甫江·阿布拉,一個熱愛籃球的新疆男孩。
他最喜歡的籃球運動員是姚明。
只要能在學校的比賽中勝出,就能參觀烏魯木齊的CBA籃球賽。
還有機會親眼見到偶像。
但是,父親不贊同他進行籃球訓練,認為這會耽誤學習。
更難過的是。
他的先天條件並不好,15歲的年齡只有1.41米的身高,被認為並不是打球的好胚子。
這讓香玉忍不住想起年少時的自己。
夢想才剛剛萌芽,是否就要被無情地掐斷呢?
五個地區,五個故事,五個夢想。
每個故事都分別由不同的導演執導。
其中第五個,玉蘇甫江的故事是鄧斐導演的。
前不久,《獨立魚》受邀對鄧斐導演進行了專訪。
初次見面,導演穿著白色棉質T恤,淺藍色的牛仔褲,渾身透著樸素自然,面容溫和恬淡。
看上去,就是一個扎紮實實做紀錄片的人。
他之前的作品不多,但幾乎每一部,都是豆瓣8分+的口碑之作。
做紀錄片出身,又拍過「一帶一路」題材,團隊里還有不少熟悉的老友。
這次拍《共同命運》,想必自然是輕車熟路。
但導演坦言,之前的作品多是歷史題材。
這一次拍現代題材,還是有不同的感覺。
拍歷史題材,可以查古籍資料,可以了解歷史知識,甚至還可以去想像。
而現代題材,更重要的是了解當地的生活,走進人物的心裡,了解他們做每件事情背後的動機。
「其實做紀錄電影,更多是做人,做心。」
眾所周知,電影中最難拍的就是小孩和動物。
走進男孩的內心,並不容易。
鄧斐導演分享了一些他們相處的幕後故事。
因為玉蘇甫江的家鄉在新疆喀什鄉下,學校籃球場的條件不太完備。
於是,導演為他找了個標準的籃球場館,讓他玩個痛快。
「他一進去就瘋掉了!」
導演場地租借了五個小時,玉蘇甫江就打了整整五個小時。
事實上,在整個訓練期間,他每天只能睡5到6個小時。
「我跟他講,你保持住這樣的狀態,以後不管做什麼都會成功,不一定是打籃球」。
被對方敞開心扉真正接受後,導演也就能抓捕到越來越多的生活細節。
鄧斐分享了很多,其中最令人動容的是,男孩與教練的日常。
在玉蘇甫江的周圍,有著很多否定的聲音,但是教練卻對這顆熱忱的心給予了肯定。
他用玉蘇甫江的偶像姚明做類比。
姚明的先天條件也不好,跟腱太短,速度不快,長得越高,跳得越低。
他能取得今天的成績,不是身高條件,而是因為自己的熱愛和堅持。
唯有卸下包袱,方能日拱一卒。
力量、技巧、智慧,玉蘇甫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長。
「我們想表達的是,他血緣上的父親是他的爸爸,精神上的父親是他的教練」。
除了走進主角的生活,作為導演,還要圍繞很多人打轉。
難點有三:
第一,是向外協調的團隊合作問題。
這是一個國際化的團隊,包括中、美、英多國的創作人員。
鄧斐的小組,比較特殊,是多民族。
有維吾爾族、哈薩克族、塔吉克族、漢族、回族,不同民族的人一起工作。
一般來講,統籌工作是個重擔,但在鄧斐眼中,這回卻輕鬆很多。
新疆人喜歡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沒有什麼事是一頓飯搞不定的。
對他來說,劇組就像一個江湖。
大家只要拿出自己的真心,對方自然就會真心相待。
第二,是對內自省的創作思路問題。
紀錄電影,把握故事性和真實性的平衡很重要。
鄧斐坦言,這是最令他痛苦的問題。
頭三天一直沒有找到感覺,要麼太偏重劇情,要麼太偏重紀錄。
直到他找到訣竅,保持影片中的「疏離感」。
一方面讓鏡頭遠遠地觀察,一方面豐富場面內部的調度,效果一出來,感覺就對了。
鄧斐說,這種疏離的靈感來源於侯孝賢。
《悲情城市》、《海上花》、《冬冬的假期》,都是他最喜歡的侯氏電影。
順帶說一句,鄧斐的攝影師王琥,正好曾是侯孝賢御用攝影師李屏賓的搭檔。
電影中最令人驚心動魄的時刻,莫過於男孩和姚明見面的那場戲。
這也是鄧斐導演最難把控的一場戲。
全程只有十分鐘,失誤不能重來。
原本,玉蘇甫江準備了好多問題,沒想到,關鍵時刻卻卡殼了。
漲紅著臉,瞪著眼睛,羞澀地把自己的畫兒遞給姚明。
導演笑著說,我當時就傻了。
沒想到回過頭再看,最終呈現的效果很真實,遠比預期設計的要好。
意外之美,就是紀錄電影最大的魅力所在。
第三,就是怎麼面對觀眾。
說實話,主旋律電影並不好拍,也不容易討喜,但近些年來越來越多的作品讓人驚喜。
要麼在類型上做文章,有更豐富的視聽表達;
要麼走現實主義路線,用真實的力量感染人。
鄧斐指出了第三條路,就是拍好人與人之間的感情。
對他來說,首要任務不是反映什麼樣的核心主題,而是搭建好每個人物之間的關係。
只有先感動自己,才能感動到別人。
人與人之間的情感,就是追求夢想的動力。
鏡頭內,主角們都為了實現自我而奮鬥;
鏡頭外,所有劇組成員們也都為了能拍好這支片子而不懈努力。
相信堅持夢想就能成功,是支持劇組走下來的原因。
「我們創作團隊真的很難。有人說,中國人自己的故事都講不好,還要講世界的故事,你在開什麼玩笑呢?可是,我們走下來了」。
儘管中間有諸多挫折和坎坷,但片子終究還是完成了。
將於8月30日上映。
但對於導演來說,其實沒有一個片子,他會覺得特別滿意。
永遠都會有非常多遺憾。
電影原本是10多個故事,最後精簡到5個,原本300小時的素材,精簡到95分鐘。
那些未完成的故事,都是缺憾。
但鄧斐覺得,遺憾不要緊,最重要的,是傳達了自己想傳達的。
他在片子中展現了自己親眼看到的美。
無論是人性之美,還是景觀之美。
肯亞蒙內鐵路、亞歐大陸橋、巴基斯坦卡洛特水電站...這些超級工程,不只是概念和口號。
「當我們走過「一帶一路」,才發現它真的在改善當地人的利益,同時也在改變我們自己的命運」。
客觀承認,很多人並不喜歡「主旋律」這個標籤。
覺得命題太過宏大,與普通人的生活太遙遠。
甚至會下意識地把它跟浮誇地喊口號、煽情地飈熱淚掛鉤起來。
但其實,什麼是「主旋律」?
背後的含義是「主流意識形態」、「主流價值觀」。
說直白點,就是我們所謳歌的人性真善美,是貫穿每個人生活的價值判斷與行動指南。
它從來不該成為個貶義詞,更不該離觀眾遙遠。
恰恰相反,它就融於現實的方方面面。
近兩年來的多部作品,從《我不是藥神》,到《流浪地球》,其實同樣是帶有主旋律光圈的。
電影的多元化,是伴隨著類型的相互交融,共同進步的。
對應著看,其實「新絲綢之路」也是同樣。
這並不是一個死板的地理概念。
「新絲綢之路是活的,就像我們流動的血管一樣。也許因為歷史的原因,舊的絲綢之路中斷了,但今天又提出了新的絲綢之路。它是個活體,是人類互相交融的一個過程」。
積極交融,才是真正的進步之途;
故步自封,只會帶來歷史的倒退。
對個人而言,是如此;對電影而言,也是如此。
對國家而言,更是如此。
無論何時,都把選擇權牢牢地抓在自己手裡。
保持積極開放的態度,才有更多條路可以走。
人類文明的每一步向前,背後都有著千千萬萬個真實而熱血的故事。
而這些都值得被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