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名篇出於都

2019-10-23   宜豐會長大叔

千古名篇出於都



——周敦頤《愛蓮說》在於都問世實考

《愛蓮說》:水陸草木之花,可愛者甚蕃。晉陶淵明獨愛菊;自李唐來,世人甚愛牡丹;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凈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予謂菊,花之隱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貴者也;蓮,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愛,陶後鮮有聞。蓮之愛,同予者何人?牡丹之愛,宜乎眾矣!



《愛蓮說》為我國古代散文之精品。全文119字,結構嚴謹,言簡意賅,托物言志。文章以濃墨重彩描繪了蓮的氣度、蓮的風節,寄予了作者對理想人格的肯定和追求,以蓮自喻,更愛廉,藉助冰清玉潔的蓮花,進一步表達了愛廉思想。其作者周敦頤(1017-1073年),從小信古好義,「以名節自砥礪」。他撰寫的《太極圖說》、《通書》,雖然僅有數千字,但卻成為宋明理學的奠基之作。他一生淡泊名利,不求聞達,他的這種高潔的人品,誠如北宋文學大家黃庭堅所譽:「人品甚高,胸懷灑落,如光風霽月」,而他的傳世散文佳作《愛蓮說》恰恰正是他灑落胸懷所透射出的精神折光。

《愛蓮說》所詮釋的高潔灑落的君子人格,近千年來一直對國人產生著十分重要的影響。而《愛蓮說》的創作地點,一直是個爭論的議題。特別是近些年來,凡周敦頤任過職的地方都搶《愛蓮說》,都說成了《愛蓮說》的創作地。



其有一最為眾人追捧的說法是:「北宋嘉祐八年(1063年),當時,在虔州通判署內有一蓮池,周敦頤面對五月夏日蓮花盛開,即景生情,創作了《愛蓮說》,後帶到於都游山時再刻石的。」乍聽起來似乎有點道理,但只要「查其史、朔其源」,就不難發現其穿鑿附會之嫌,經不起推敲。首先,看看當時在虔州通判署內是否有「蓮池」。而史料中記載周敦頤1063年前所到之居處,沒有開池種蓮的事情,就是周敦頤在廬山築「濂溪書堂」,致仕歸居,也只有「濂溪」之名,沒有「愛蓮」之稱。再之通判署在虔州衙門府內,周敦頤作為副職,是否可能決定府內的建築的布局,何況周敦頤生活簡樸,不可能為一己之愛而建「蓮池」。如果原先就有「蓮池」,那麼,當時人們都喜歡「蓮花」了,周敦頤見蓮生情寫成《愛蓮說》,這與散文中所蘊含的意境「同予者何人」是不相符的。從《愛蓮說》文中,我們知道當時人們在庭園中喜種「牡丹」、「菊花」。而「蓮」大都是種植在田間地頭或水塘里的,主要是食用。後來人們為了紀念周敦頤,才建了許多如「愛蓮亭」、「愛蓮池」等。南昌大學鄭曉江教授也認為「大概就是後人紀念周子撰《愛蓮說》所建」(見《光風霽月周敦頤》)。其次,看看《愛蓮說》在虔州通判署內創作的可能性。第一,如果在虔州通判署內當時沒有蓮池,那麼即景生情,寫就《愛蓮說》就不能成立。第二,如果說《愛蓮說》是在虔州通判署內創作的,必定會引起同僚們的注意,當時虔州知府趙清獻((1008—1084年),北宋浙江衢州人)與周敦頤共事期間,過從甚密,親如兄弟,二人常同游山水,互贈唱和詩(趙清獻一生與周敦頤結下了不解之緣,曾兩次共事,兩人成了莫逆之交。)

如果周敦頤在虔州通判署內創作《愛蓮說》,趙清獻應有與《愛蓮說》有關的唱和詩,然而沒有一首詩中提及 「蓮」。特別是趙清獻聞周敦頤致仕後,撰《題周茂叔濂溪書堂》詩,詩句中僅提及「濂溪」,仍舊未見「蓮」。因此,可以理解為《愛蓮說》不是在虔州通判署內創作的。人們都知道一篇散文佳作,特別是像《愛蓮說》這麼精短的抒情散文的創作,離不開作者創作當時所處的環境和本人的心境。

綜上,我們說周敦頤的《愛蓮說》是在於都創作並發表的。

實考之一:錢拓、沈希顏、王鴻三人與周敦頤之友交實證《愛蓮說》在於都創作

據《周濂溪集》載:「(嘉祐)八年癸卯,先生時年四十七,在虔行縣至雩都,邀餘杭錢建侯、四明沈希顏,游羅岩。正月七日刻石」。「沈公者,令邑也,因建濂溪閣於善山,頂有高山仰止亭」。「四月壬申朔,英宗登極,以恩遷虞部員外郎,仍通判虔州,追贈父桂嶺君爵郎中,五月作愛蓮說」。「沈希顏書,錢拓上石,即十五日事也。」 雩都縣誌載:「宋周子倅虔州,行至雩都,嘉祐癸卯(1063年)正月七日,邀餘杭錢建侯、四明沈希顏、雩都王鴻游羅田岩,賦詩刻石。」也就是說,與周敦頤一起相處游羅田岩並將《愛蓮說》上石的,至少有三人,即錢拓、沈希顏、王鴻。「羅田岩」及這三個人是周敦頤創作《愛蓮說》的關鍵因素。

錢拓,字建侯,仁宗嘉祐七年(1062年)任雩都知縣,其時已卸任。

沈希顏,仁宗嘉祐八年(1063年)任雩都知縣。《雩都縣誌• 名宦傳》載:沈希顏,字幾聖,四明人,嘉祐中任。質性謙和,廉直公恕,興學勸農,平訟寬賦,三年百廢俱興,吏民畏懷。

王鴻(1023—1075年),于都縣人,生卒不詳。字翼道,王羲之第二十四世孫,博學善草書,北宋書法家和理學家。王鴻家譜中記載:(王鴻)因作 「眾賢和則萬物和賦」,以韻不諧,被黜。怏然而歸,擇地於邑治之南,於化里桃枝坑,築室隱焉,目其山曰「峿」,刻《峿山記》,命岩曰「需」,號釣魚台曰「釣岩」。(1062年王鴻始在需岩隱居)「自是七年壬寅歸邑南四十里,闢田隱居,躬耕自樂。」(《王氏族譜》)

王鴻隱居需岩時,對性命之學頗有心得,做人推崇廉潔,積極出世,宣揚為善,熱衷於傳道授業。他強調修養。他的所作所為得到當時為政者的欣賞。周敦頤與王鴻談論的時候非常相投,「周茂叔倅郡時,相與談先天之學,大相契合。其歸山也作詩贈之,鴻答謝雲,『臨別溪頭承誨囑,此心當為聖賢求』」 。「先生(王鴻)始與周元公談性命之學,元公為之斂衽」 。特別是與沈希顏交往,沈希顏喜歡王鴻,為王鴻隱居處需岩題詞就可見不一般。「邑宰張宗諤致之弗得,構亭於城西望之,名曰,『望需』」(《王氏族譜》),可見對王鴻的尊重。

周敦頤在與這三個人一起遊玩時,因為志趣相投,心情十分愉悅。周敦頤在嘉祐八年正月游羅田岩時留下七絕一首《游羅田岩》:聞有山岩即去尋,亦躋雲外入松陰。雖然未是洞中境,且異人間名利心。為此,王鴻倡議建一座講學場所,這是因為他對周敦頤非常傾心,自己又是喜歡教授後人。所以,邀請周敦頤來講學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了。為此建一個講學場所,以備周敦頤他日來雩都講學。而沈希顏作為縣令,雖然與周敦頤是上下級關係,但是,他很崇拜周敦頤的思想及人品。因此,當王鴻倡議建講學場所時,沈希顏自然回應,同意立即出資興建。而場所命名則遵周敦頤的意見,周敦頤曾遊覽廬山為廬山的山水所吸引,在其自賦詩中道:「廬山我愛久,買田山中陰。」因築室廬山蓮花峰下,前有溪,合於湓江,取營道故居濂溪以名之。所以,為其取名為「濂溪」閣。「沈公者,令邑也,因建濂溪閣於善山,頂有高山仰止亭」(《周敦頤年譜》)。蔡仁厚先生的《重建羅田岩濂溪閣序》中說,「羅田岩濂溪祠的建置,依度正所撰《周敦頤年譜》,系北宋仁宗嘉祐八年(1063),周濂溪訪游羅田岩時,由縣令沈希顏所首創。而據明代鄉賢黃洛村重修濂溪閣記所云,則乃南宋理宗嘉熙四年(1240)縣令周頌所始建。兩說相異,宜從前者。」蔡仁厚先生就「濂溪閣」還說明:「正因為周子是一代真儒,沈希顏是難得之賢吏,王鴻是當時之高士。羅田岩因人而顯,機緣和合,遂有濂溪閣之肇建。」而周敦頤的《游羅田岩》詩為羅田岩最早的石刻。王鴻早有刻石的經歷(在需岩)。他們只要在一起交往,所談論的話題就是他們所共同追求的東西,自然就會碰撞出許多思想的火花來。

實考之二:有志載於都 「瑞蓮池」實證為周敦頤創作《愛蓮說》之「池蓮」

雩都羅田岩。據清同治《贛州府志》記載:「陳永嘉(558-565年)中,有僧廬其上」,此時,羅田岩也已經有佛教活動了。而佛教中的菩薩大多是身坐蓮台,佛教中蓮花被用來象徵清凈無染。雩都史書記載,「漢高祖六年(公元前201年),始置縣,以北有雩山,取名雩都縣,治所東溪的南面(今貢江鎮古田)」(《于都縣志》)。此治所地稱作「古田坪」,距此往西二百步,有一大池塘,塘中種有蓮,又稱「瑞蓮池」。贛州府志載,「又有瑞蓮者,生雩都瑞蓮池,有三萼二十四葉之異,相傳為雩山倒影所致,移植他處則如常種」。雩都之蓮很特別,雩都種蓮很悠久。而又據雩都舊志圖載,在羅田岩堪下有一池塘,有泉水滲出,自然蓄水為堪下稻田灌溉,塘中種有蓮。清代李元鼎作七言律詩《羅岩謁周元公祠》中就提到了該「池蓮」,詩曰:講道當年盛此邦,春秋猶自走旌幢。池蓮為愛泉遺井,庭草不除月滿窗。河洛傳心來庾嶺,濂溪書閣重姚江。千秋識得先生意,柏列岩頭野水淙。在《羅田岩志》記載的名人詩句中還有許多提到了該「池蓮」。周敦頤當年游羅田岩所見既為此「池蓮」。

周敦頤雖一生為官,然公事之餘,徜徉於佳山勝水之間,參禪問道於佛寺道觀之中,以其天資超邁而自得於心,終就有所發揮。所以,嘉祐癸卯五月,周敦頤游羅田岩,在參禪問道於佛寺道觀的過程中,由於王鴻的身世經歷並與之交談、由於與沈希顏的志趣相投(清廉為政)、由於在羅田岩是佛教之地以及有蓮池這樣的現實環境,所有這些因素集合在一起,突然觸發了周敦頤多年思考的東西,點亮了他心中的那盞燈,思緒如泉涌而出,於是,119個字的《愛蓮說》一氣呵成。《愛蓮說》一出,沈希顏、王鴻、錢拓高興之至,愛不釋手,反覆吟詠後,覺得此文值得做為教諭學子的文章。把《愛蓮說》碑刻好後,作為濂溪閣的鎮閣之物了。而碑刻則是「五月作《愛蓮說》,沈希顏書,錢拓上石,即十五日事也。」(《周敦頤年譜》)應該說,《愛蓮說》它主要還是源於作者本人的人生感悟和境界追求,這些就是當時的特定的創作情景和歷史語境。

實考之三:鄧顯鶴(《周子全書》「附記」)實證《愛蓮說》碑刻雩都善山濂溪閣

據鄧顯鶴「附記」(《周子全書》卷三《愛蓮說》文後)雲,「嘉祐八年(1063年),周敦頤作《愛蓮說》,沈希顏書,王摶篆額,錢拓上石。」梁紹輝先生在《周敦頤評傳》中考證:「我們說《愛蓮說》當為周敦頤所作,其發表形式是碑刻。《愛蓮說》碑當建於今江西雩都善山濂溪閣,時年嘉祐八年(1063)五月十五日。」度正撰《周敦頤年譜》中的資料是在朱熹「屬令」下,「遍求周子之姻族,與夫當時從游於其門者之子孫」而收集成的。其中有不少是碑刻、手帖、簡札等原始性資料。因此他對《愛蓮說》的寫作情況是十分清楚的。 「嘉祐八年(1063年)正月七日,周敦頤游羅田岩,並賦詩刻石。」剛過春節既往於都,可見,他與錢拓、沈希顏、王鴻的關係不一般,而當時從虔州到雩都坐船隻要一天時間。周敦頤五月重遊羅田岩,此時已正是蓮花盛開之時,周敦頤即景生情寫就精短的抒情散文《愛蓮說》。度正《周敦頤年譜》所載,「五月十五日:作《愛蓮說》,沈希顏書,錢拓上石,刻於雩都羅田岩。」五月十五日是碑上落注的時間,因所作與所刻地方既為雩都羅田岩,所以度正撰《周敦頤年譜》中,在「作《愛蓮說》」文句之前不註明雩都羅田岩。而《愛蓮說》碑刻於「濂溪閣」後,當時由於種種原因,不為人們知曉。就連周敦頤自己也不曾想到《愛蓮說》會成為千古名篇。真正使《愛蓮說》成為千古名篇的人是大儒朱熹(1130-1200年),在宋淳熙六年(1179年),他從周敦頤曾孫直卿處獲得《愛蓮說》石碑的拓本後,將「後圃臨池之館」取名「愛蓮池」,並在旁邊刻上《愛蓮說》的全文。又立周子祠,刻周敦頤像和《太極圖》,還親撰一篇《愛蓮詩》。在朱熹的影響帶動下,許多地方紛紛效仿建造「濂溪閣」、「愛蓮池」,如當時的雩都縣令周頌(1240年)也重建「濂溪閣」。

據以上實考,可以推論,《愛蓮說》為周敦頤在雩都創作而成的。周敦頤為了表達自己對雩都沈希顏、王鴻、錢拓等人以及羅田岩現實環境觸發自己的靈感的感激之情,所以,非常樂意把《愛蓮說》碑刻在雩都的濂溪閣。周敦頤《愛蓮說》在於都創作碑刻發表後,傳世至今成為千古名篇。

(蕭紫雷、李賤元 撰稿)